一本本儿要画得好,不光是人物要画得精细,还得需画师下了心思用了心,赵幸夜里头回去拿着本儿又回去继续打磨。
他一个人点着灯画了大半夜,实在瞌睡了才搁了笔睡一会儿。赵雄难得见他画得这样废寝忘食对他今儿个画的这幅画渐渐有些好奇。
赵幸连原本想见的花魁都不说要去看了,赵雄在外面兜了几圈回来看见他还在画。
“画什么呢?”赵雄凑过去看。
赵幸把画捂住半边,赵雄看不见什么。
奇了怪了,赵雄想,他以前都是画完就乐滋滋捧到自个儿面前来的。今天怎么藏着掖着?
赵雄绕一圈过去,问他:“你画什么仙女呢?还不给我看了?”
赵幸一遍画着一遍傻笑,听了他哥的画脸上的笑一下停住了,像放了气一样的整个人都瘪了,“哥,没什么。”
赵雄也没多问他了,中午躺床塌上睡了一觉。
这本儿赵幸精雕细琢,身段颜色无一不修了又改,只求能画上最满意的图。等初稿终于完成他捧着画站在窗边对着外面的日光。越看心里越满意,又拿起笔在一旁添了几行字。
曰:“师父你好棒。”
“徒儿你再用力一点。”
赵幸拿着这本儿面上带着似梦幻般的笑,开始畅想他以后以这本师徒册子一举成名后的模样。
一本还不够,应该再出三、四、五。最好能画满师徒一系列!
赵幸想着,只有身体也不够,故事情节还是欠缺了些。应该再配上完整的来龙去脉。
新一代春、宫画师眼见就要成名,赵幸把师徒这一册当作自己成名之作,心里痒痒的,又打算跑去那家客栈亲眼再仔细见见那对师徒的模样。
他悄默默躬着身子出去了,赵雄却在他走出去关上门的瞬间就起身从床上起来。赵幸的宝贝惯常都放在他自己的小包里面,赵雄解开他那包,果然第一本就是。
赵雄翻开本儿往后看,眉头皱起来。
两个男人?他怎么不知道赵幸什么时候开始画这样的本儿了?
云晋他们住的那间客栈一楼也卖吃食,赵幸估摸着他们一群人这个点应该在大堂,有恃无恐地点了盘糕点坐在下边静静看着。
望了一圈,赵幸眼睛发亮,果然找到了昨天夜里那对师徒。
青天白日谁也瞧不出他们昨天夜里头做过什么事。赵幸心里有种诡异的兴奋感,是因为得知了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的刺激。但他却又不想把这个秘密告诉其他的人。
碧晴剑周围还坐了他其他几个徒弟,不过模样都比不上那个秦逐。赵幸看着那秦逐对他师父殷勤的模样,心里暗暗地像,呵,对媳妇儿也不过如此了吧。
果然是一对儿,也不知这对师父是怎么搞在一块儿的。他们其他师兄弟知不知道。
赵幸把人脸记得清清楚楚,喝了茶勾着唇低低笑了几声。一连串儿的故事他都想好了,只等今天回去动笔了。
下午回去,赵雄已经坐在桌边。赵幸推了门进去看见他随意问了句:“哥你醒了啊。”
“嗯。”赵雄应。
赵幸又去他袋儿里边去摸他的本,掏出来看却发现后几页被压了几页的脚。
他眼睛一下就红了,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套了。赵幸所有的图都是好生收着的,他自己生怕压坏了,每次放都是小心翼翼地放。别的人动不了他的画,屋里就只有赵雄一个人,还会有别人弄他画吗?
“哥!你怎么这么糟蹋我的画?!”赵幸赤着眼睛问。
赵雄不把这当回事,他也没想到自己偷翻弟弟东西会被逮着,何况他本来就不太看得起赵幸画本这事,当即就有些不大耐烦:“怎么了?”
赵幸把本放在他面前,眼睛湿润:“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我说给你看了吗?”
赵雄脸色不大好看,“我看看怎么了?我是你哥我还看不了你东西了?”
赵幸叫起来:“我没说给你看!你凭什么?”
“没说给我?”赵雄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逗,“咱们是干什么的?不同意就不行吗?”
赵幸受不了他这样,忍无可忍地冲他大喊起来:“滚!”
赵雄不是会受人脸色的,哪怕是亲弟弟也不行。他给自个儿捏了个脸,阴翳着走了出去。
赵幸最心疼自己的画,之前画好的每一本都用书壳再包好的。但赵雄却这样对待他的书。
赵幸一肚子的委屈无人说,下午想好要画的东西在吵闹间忘了七七八八,他委屈,趴在桌上小声地哭了起来。
他是贼,难道贼就不能有自己真心喜欢珍惜的东西了吗?
画上有了折痕赵幸受不了,又重新画了一下午。等到晚上时惦记着那对师徒,又跑去扒窗户。
这次屋里两个人也还都在,赵幸刚戳开窗户纸一个洞,忽然另一扇窗伸出一只手掐着他脖子就把他拎了过去。
云晋面无表情,看着被他提在手上的赵幸:“你是何人?”
这还是赵幸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云晋,他死死看着他的脸,甚至还笑了起来。
云晋看他的笑只觉得奇怪,对背着他在倒茶的人叫了声:“秦逐。”
“嗯?”秦逐放下手中的茶壶,“师父怎么了?”
他走过去看着跪倒在地的赵幸,也拧起了眉。
赵幸就这一会儿把他画本子里的两位主角模样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得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说得真真的对,心里很是满足,一点没想到自己是被人抓了起来。
云晋懒得和人废话,直接把赵幸丢给秦逐:“捆他。”
“是,师父。”秦逐找了条绳来,把赵幸简单利落反手捆在了凳上。
“你是何人?来做什么?”秦逐站在一旁问赵幸。
赵幸只觉得秦逐这人的眼睛亮得很,一看就是有赤子之心的人,这点一定要记好,到时候画本了可千万别忘记。他一点没把自己当个被逮到的人。
无双大盗早些年作案也被抓过,不过别的人听他们这猖狂的名字以为他们“无双”,谁想到了他们其实是有着相同相貌又会易容的双生子。赵幸被抓了,但赵雄没有。等他哥反应过来了也定会来救他。
赵幸以前也不是说没吃过苦,他哪里还会怕他们。
何况赵幸出门也易了容,他量秦逐奈何不得他。
赵幸却没想到,秦逐不知从哪地儿拿出一小瓶水,在他脸上擦了擦就让他露出了原形。
被卸了易容,赵幸吃了一惊,秦逐也没想到一逮就把无双大盗给待了回来。
秦逐去衙门叫衙役,留着云晋还在客栈里守着赵幸。
云晋寡言少语,赵幸对着他有些别扭,不一会儿忍了半天还是开口了,“碧晴剑,你和你徒弟什么时候认识的?”
云晋奇怪地看他一眼,别过脸去。就在赵幸以为他得不到答复的时候却忽然听他说:“十年。”
“十年?”赵幸重复了一遍,“哦,你是说你们俩认识了十年啊。那有够久的。”
云晋能答他第一个问题,赵幸想着他就能答自己第二个,又试着问他:“你觉得秦逐好不好呀?”
云晋从未在方九仪、朱敬溪等人面前夸过秦逐,却难得的和赵幸说起了:“甚好。”
赵幸来了兴趣,原来这一对是两情相悦。他还想问点什么,可被秦逐带来的衙役们却来了,几个人把他连凳子带人一起抬到了衙门牢房里去。
赵幸第一次住牢房,还挺新鲜,他虽是被捆着的但丝毫没有畏惧感。隔壁住的牢犯听了他被关进来的名头还特意问他:“哥们,你真是无双大盗啊?”
赵幸没打算和这些人浪费时间,打哈哈说:“怎么可能,我要是无双大盗会这么容易进来?”
那人抓着他不放,“怎么不可能,你可是碧晴剑云晋抓进来的人,我可听他们说了你被抓的时候脸上还有易容呢。”
赵幸没打算认了这个罪名,反正云晋逮着他时他什么也没干。最多不过就是在牢房里吃点苦头,过一会儿他哥找来了他就能被救出去。
不过赵幸低估了凤行镇对他的重视,衙门里原本还在休假的衙役也都被叫回来看着他。
他在牢房里待了半夜实在无趣,赵雄不知去哪儿了还没发现他不见了。赵幸只好叫来牢头,托他带一句话:“我想见见碧晴剑云晋,不见他我什么也不说。”
赵雄去找花魁玩了一夜,再回去时客栈里不见赵幸的踪影,他还以为这小子耍脾气走了。却不想在路上听到:“你们听说了没?那偷何员外宝贝的贼,无双大盗被逮着了。现在就关在衙门里呢!其他县里丢了宝贝的人听说了也正往咱们镇上赶呢!”
赵雄脸一黑,往衙门里走。
赵幸无所畏惧,但其他丢了宝贝的人闻了这一消息可不会轻易放手。他们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要是这会儿都赶到凤行镇来,一人一滚就能把赵幸打废。
赵雄不可能不为弟弟着想,只想赶紧把这个瞎惹事的祸儿精赶快给救出来。
作者有话说
赵幸,一个珍惜自己笔墨、热爱自己模特的小画家。(雾
七夕快乐
01
秦逐云晋俩人作息规整,除了个别活动以外他俩人到了夜里都双双一同早早入睡。
七夕前一晚秦逐拉着云晋回了一趟青峰派,去探望掌门方九仪以及另两个还在青峰山上住着的徒弟。
他们因为一些事回山回得稍晚了些,秦逐去街上买礼品了,云晋对买给方九仪的东西兴趣不大,拿着剑靠在离青峰山山脚下的一间铺子门前等着他。不一会儿,秦逐就提着一包花糕和一大堆买给青峰派师兄弟的礼品回来了。
云晋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接他手里的东西。
秦逐把手里提着的那包花糕放在云晋手里,笑着说:“阿晋,那铺子里新做了一种糕点,我买了几块回来,你一会儿尝尝。”
云晋嘴角勾着眼里带着笑,说:“好。”
方九仪和夫人也是要过七夕的,两对都没打算在节日当天去妨碍对方,于是就挑了七夕前一天去见面。
“师侄...”方九仪笑着刚对秦逐说了一句话,就被云晋在背上拍了一下。
方九仪被人打断了话不高兴,“哎,我说云晋我和秦逐说会儿话怎么了?”
云晋斜斜瞥了他一眼,芸娘捂着嘴笑了笑,覆在方九仪耳旁说了几句话。
“哦—”方九仪点点头恍然大悟,“阿逐,阿逐。”
云晋咳嗽了几声,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
方九仪这会儿不干了,“云晋,我说你怎么名堂这么多啊?师侄不让我叫,我认了。你家这个我名字还不能喊了?”
秦逐在一旁刚端上茶喝了一口,就听见云晋对方九仪说:“避嫌。”
秦逐刚含进嘴里的一口茶吐了出去,“??!!!”
方九仪也瞪大了眼睛,“哈?”
“避嫌。”云晋轻轻瞥了他一眼,“怎么?”
方九仪气急反笑,“好好好,还是碧晴剑厉害。”说完他又对秦逐说,“弟媳妇儿,你可得好好管管我这师弟,就他这臭脾气,也只有你能受得了。”
方九仪:“哼,云晋啊云晋,下回我让秦逐跟着我跑了,看你急不急。”
“跑?”云晋左眉上挑,望着秦逐,“和他?”
秦逐摇了摇头,“不,我只与阿晋一起。”
方九仪落败,“芸娘芸娘,快扶我走。不和这两个亮瞎我眼睛的人一块儿了!“
02
七夕向来有晒书晒衣的习俗,云晋他俩的衣服都还在山下的家中,前几日天晴秦逐刚都拿出来晒过,回了青峰派便免了这一程。
不过青峰派里月桂小院里的藏书倒还有不少,他们夫夫二人都有过目不忘的能耐,与其把读过的书留在家中,还不如放在青峰派里还可供大家借阅。
顾佩灵、沈思元也陪着他俩一起收拾书。不过云晋这些书都是宝贝,有的连青峰派藏书阁里都没有,许多都被其他师兄师弟给借走了,留下的二三十本就是些基础剑法人人都懂的那种。
四个人花了一会儿时间就把书铺在院子里架子上晒好了。如今三师兄妹身份虽有变化,但关系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好。
顾佩灵偷偷问秦逐:“师兄,你今晚和师父一起去看灯会吗?”
秦逐脸有些红,低低应一声,“嗯。”他对面对自己的新一重身份时还是有些腼腆。
顾佩灵这大半年来都习惯了,还偷偷给他支招:“我们七夕时很多人都会给自己心上人送花儿的,师兄你要不要逛的时候也买几朵送给师父呀。”
秦逐低着头,从脑门红到耳根,“不用了,佩灵。我已经备好了。”
“哦。”顾佩灵比了个了解的手势,“师兄我看好你。”
这是俩人第一次过七夕节,意义非同一般。秦逐把花藏了一晚上,等到晚上要下山了才拿出来,他面色绯红,像娇羞的嫁娘,拿着手里那捧艳红的花送到云晋面前,语音温柔:“阿晋。”
“嗯?”云晋抬头看他。
秦逐把花塞进了他怀里,扭过脸,“今日是七夕。”
云晋轻笑了声,也从怀里拿了样东西出来放在他手上,“送你,我新作的剑谱。”
03
街上看花灯的青年男女不少,秦逐云晋就算是挽着手走在其中也不显得突兀。他俩模样俊俏,中途不少妙龄女子频频都往他们身上瞧,可一瞧见那紧紧相握的手就知道原来这俩就是一对。
街上卖各式各样的都有,秦逐在一个捏泥偶的小摊前略微停留,云晋陪着他一起站在了摊位前等。不一会儿便排到了他们,秦逐微弯着腰,低头与那摊主说:“老人家,可否给我们也捏一对彩偶?”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笑起来有笑纹:“好嘞,我保管给二位公子捏成最好看的。”
云晋从没玩过这些小玩意儿,却在这年的七夕吃过了糖葫芦还有了一对长得和他和秦逐一模一样的小彩偶。
赵幸在后头偷偷跟着他俩,自从把过去盗来的宝物都归还以后他就开始专职追着云晋、秦逐画图,这半年来也挣了不少工笔费,比他以前干的那行轻松多啦,还有了一批追随他来看画本儿的拥护团。
云晋拿着一对小彩偶,牵着秦逐的手往后扫了一眼。对那个跟着他们的人放任自由,其实他偶尔在街上也会买几本那人改过后的图。
“阿晋。”秦逐望着缀满星星的夜空。
“我在。”云晋回头看他。
秦逐握紧了他的手:“我明年还要与你一同,后年也是,今生今世都要与你在一起。”
云晋展露笑颜,伴着满天闪烁的星子,声音如和煦的春风,说:“好。”
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