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 司岚今日的心总有些不安定。
大抵是与司浅止分开太久了,司岚有些担心司浅止。
不过好在现下北境的回归仪式已然完成了,只要将北境的族谱携带下界, 司岚很快就能见到司浅止了。
但就在司岚前往北境之时,云端之上忽然涌来一封传信。
那传信直入司岚神识,在被神识拦截后, 传信展开了来。
传信上仅有短短四个字。
司岚只看了一眼, 便面色大变,匆匆下了界。
“兄长?”
等司幽回过头,司岚已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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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大雪纷飞,坠入寒淞结界,悄无声息地覆盖在裴禾身上。
裴禾啐了一口, 吐出一口血沫, 任由他身上伤痕累累,但他眼神轻蔑, 却是不肯退缩地护在司浅止身前, “你身为西境王侧妃, 却要掳走西境王储, 这般行径若是让西境王知晓, 你不怕他杀了你吗?”
“你又怎知君上会在意这个孩子?”徐芷萋轻柔一笑。
她不欲与裴禾废话, 凝聚灵力霎时便到了裴禾眼前。
她看了看寒淞顶上的结界, 深知此时再拖下去已是不利。
隐冢下一抹浊气缠绕, 自她眼前掠过,使得她眼神忽然狠戾,“再说了, 只要你死了, 这件事便无人知晓了。”
神器的压制, 加之徐芷萋的灵力缠绕,使得裴禾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倒在地上。
裴禾有些喘不上气,便连视线也变得模糊。
他的身躯被浊气啃噬,接近虚无。
最后一眼,他费力地望向司浅止。
从前,裴禾为报仇而活。为了报仇,他掩饰自己的性情,久而久之,便连他自己都忘了,他该是怎样的人。
后来,大仇得报,他本该无欲无求,甚至做好了永久留在下界的准备,却对司岚心生愧疚,如今看着司岚的孩子……
“放开我!你这个坏女人!”司浅止狠狠地咬了徐芷萋一口,却被徐芷萋拽入隐冢之中。
“对不起,司岚殿下……”
裴禾朝司浅止伸出手,却什么都未曾触碰到。
“我只能,帮您到这了……”
司浅止眼底定格了裴禾身躯消散的画面。
那双幽深的眼瞳此刻蕴满了悲伤。
司浅止还不懂什么是离别,他只懵懂地瞪大了双眼,眼泪却不受控制,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
而下一刻,他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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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岚赶回寒淞时,结界内外已空无一人。
裴禾的血迹散在结界边缘,虚空中只剩下裴禾用心血泣下的一句话。
“世子遇袭,与西境……”
那话尚未说完,便因神魂破碎而彻底湮灭。
但就那短短的一句话,已让司岚失了神智,他握紧了指尖,任由掌心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西境王!祁晓!”
咬牙切齿的恨意,直让远在神界之上的祁晓都冒出了凉意。
“君上,怎么了?”紫衿关切地问。实是因了祁晓近日的状态极差,即便是这样细微的异常,也足够让紫衿忧心了。
“没什么。”祁晓摆摆手,只是他如今的面色确实不太好,很难令人信服,“小岚……”
祁晓忽而顿了顿,又改了口,“北境已然下界了吗?”
北境如今是一片废墟,重建北境需要时日,在这之前,北境中人会暂时待在下界。
“北境众人已然离开一炷香的时间了,这般算来,应当下界了吧?”紫衿试探地道,“三境各散,君上,我们留在这原是不该,便返回西境吧?”
祁晓看着北境离开的方向,许久才收回视线。
祁晓面色苍白,眼底却很是不舍,“走吧。”
甫一回到西境,本该是众人迎接的场景,谁知在西境结界外,祁晓便被暴怒的司岚拦了下来。
“小岚?”祁晓面上的讶异还未收敛,司岚已然拽着他出了西境地带。
“你把澜儿带到哪去了?你把他还给我!”
司岚风尘仆仆而来,连灵力皆不稳定。他双眸血红,那其间的恨意,即便祁晓被司岚主动前来的欣喜冲昏了头脑,此刻也反应过来了。
“澜儿?我并不知他身在何处?小岚,发生了何事?”
“你不知他身在何处?!”司岚咬着牙,“他在寒淞结界之中无故失踪,若非是你带走他,他怎会……”
司岚愤然地止了声,又道:“祁晓,你想用澜儿威胁我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澜儿失踪……”祁晓皱了皱眉,忍着司岚身上暴躁的灵力对他的侵蚀,“小岚,你先冷静点,澜儿确实不在我这。”
“你仔细想想,我亦是在北境回归的仪式上,如何分心?何况寒淞地处偏僻,这三界之中谁会为了澜儿特意前去闯寒淞结界,今日可是……”
祁晓话音一顿,是了,今日可是北境回归仪式,神界中灵力高强者皆已出席,如何能闯寒淞结界?
再者说……为何独独是今日呢?
“紫衿!”祁晓面色冰寒,那灵力威压即便隔着百米的距离,亦是让紫衿膝弯一软。
“你如实告诉我,北境回归仪式,到底是谁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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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侧殿的路上,紫衿当真是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君上,是我心软,不该听信侧妃的话,本以为她是对君上……没想到她提出让北境回归,竟是存了引开北境中人,掳走小殿下的心思……是我错了。”
祁晓停在侧殿前,灵力一扫,猛然推开了殿门,“你该希冀,她只是为了掳走澜儿,若是澜儿出了事,你便是以命相赔,也于事无补!”
殿门被祁晓的灵力袭得摇摇欲坠,殿内仙侍迎了上来,迎奉的队伍分成两列。
祁晓连一眼都未给那些仙侍,径自踏入殿中,“徐芷萋!”
彼时徐芷萋正对镜梳妆,她理了理头上珠钗,朝盛怒的祁晓盈盈一礼。
她起身时面色未变,一双眼兀自不解,“君上,千年未见,妾很是思念君上,不知今日……君上怎会来此?”
殿内的仙侍被紫衿遣退,一时间略显寂静。
祁晓看着徐芷萋伪善的面庞,忽然笑了,极冷,“将澜儿交给本王,本王可以饶过徐家。”
“君上在说什么?澜儿是谁?”徐芷萋眼底柔和,“妾怎么不知,君上何时对一个外人如此在意?”
“徐芷萋!”祁晓抬手,一掌灵力将徐芷萋击得后退数步,直至撞上身后的墙面,“本王没有耐心与你废话,本王再说一遍,将澜儿交给本王!”
徐芷萋被撞得体内灵力乱窜,嘴角溢出血丝来。
然而她只是轻飘飘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依旧维持着温婉,“君上此番气势汹汹,可有证据?”
“君上。”徐芷萋侧过视线,很是乖巧地道:“妾可一直在这侧殿之中,千年前如此,现下亦是如此,满殿的仙侍皆可为妾作证,君上,可莫要污蔑了妾。”
“呵。”祁晓被气笑了,他缓缓地走向徐芷萋,随后弯下身,狠狠地掐住徐芷萋的脖颈,“你不说?是想让本王将你的兄长带来,在你面前凌迟了他才算罢休吗?还是想让徐家为你陪葬?”
听闻兄长,徐芷萋猛然瞪大了双眼,“君上,您不能这样对妾!妾为了君上,独守偏殿千年!为了让君上掌握徐家,妾甚至连自己的婚事都不顾了……”
徐芷萋艰难地抬手,试图让祁晓缓下力气,她神情泄下来,伴随着眼角的泪,显得柔弱而可怜。
“君上……妾很早之前便爱慕君上了,早在君上前往边境之前……这西境中人,谁不渴望得到君上的垂青,但只有妾,能为了君上做到这个地步!君上,妾等了您一千年,您不能如此绝情!”
祁晓闭了闭双眼,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身体不适,他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向徐芷萋,“本王当初娶你,是为了徐家,不是为了给你不切实际的幻想。”
昔年徐芷萋的心计,包括徐芷萋惯用的伪装伎俩,这些祁晓通通都看得到。
身为君王,祁晓一早便知徐芷萋并非善类,他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是为了徐家,为了西境的安宁,二是因为他觉得徐芷萋此人在可控范围之内,凭她一人无法再起波澜。
“你不要以为本王看不清你的心思,你对澜儿出手,其实是另有目的,你想借澜儿来对付小岚是吗?”
“但本王告诉你,你若敢动小岚,那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祁晓狠戾的眼神彻底击垮了徐芷萋的面具。
数千年前一纸君王画像,那时美人皮相,成了徐芷萋此后的妄想与执念。
西境第一美人,多少人趋之若鹜?
可笑的是,徐芷萋费尽心思,却连君王的身心皆得不到。
“这不公平!”
徐芷萋忽然疯狂地笑了起来,“祁晓!你爱他是吗?好啊!那我便让你尝一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殿内灵力翻涌,与徐芷萋体内的灵力共鸣,霎时间杂音入耳,恍似鬼魅。
一缕浊气自徐芷萋脖颈窜出,游离在祁晓眼前。
“这是……魔界的东西?”祁晓疑惑地皱眉,下一瞬,那浊气自他眼前凭空消失,好似不存在般。
魔界……祁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糟了,澜儿不在西境,他在魔界!”
祁晓面色慎重地望了过来,与紫衿视线交互后,便施术离去。
殿内只剩下紫衿和徐芷萋两个人。
杂音再一次响起,却被紫衿掐灭在耳边。
紫衿缓缓蹲了下来,与徐芷萋平视,“徐姑娘,你说得对,君上确实喜爱司岚殿下,不过还有一件事,徐姑娘或许不知道……”
紫衿双手交合,掌心浮现出火木杂糅的一团光芒,她笑了笑,“君上说,很快,你便不是侧妃了。”
“他要休了我?”徐芷萋圆睁着双眼,“君王毁契,需得承受天道诘问,他宁愿与天道相抗,也要为了那个司岚与我清算关系吗?!”
“不。”紫衿笑着摇了摇头,“或许君上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你如今动了不该动的人,从前君上念着徐家家主的功劳不曾苛责你,可现下……”
紫衿掌心的光芒愈甚,刺得徐芷萋下意识地往后退,“你要做什么!”
“这是君上的命令。”紫衿双手轻抬,那光芒便受到呼应般笼罩在徐芷萋身上,“徐姑娘以下犯上,罔顾神界安宁,遵君上亲令,罚极刑,夺妃位,消神魂!”
“你要杀了我?”徐芷萋惊恐地往外挪动,“你不能杀我!君上他不能如此狠心!我是徐家的人,我的兄长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的!”
“是吗?”紫衿侧过视线,笑得端方得体,“只是如今这徐家,到底是你兄长的徐家,还是君上的徐家,徐姑娘……你分得清吗?”
啪!
紫衿握紧了掌心。
光芒在刹那间将徐芷萋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