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李佑做了一个梦。
梦里, 他又回到了小时候。
“二哥, 你帮我看看, 我这幅画画得好不好?母后快要过生辰了, 我想将这幅画送给她!”
一个身着紫色锦衣的小少年蹬蹬蹬地向他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幅画卷,不是四皇子李俭,又是谁?
李佑顿时气得想砸床,好不容易做个梦, 梦里都是他讨厌的人。
他努力想醒过来, 余光却瞥见那幅画上的景象。
阳春三月, 万物复苏,她母后亲手种的那棵桃树也开花了。
清风拂过, 惊了一树的花瓣, 隔着画卷, 似乎都能闻见那香味。
只见几片花瓣不偏不倚地落在高皇后的右肩上, 高皇后斜倚在走廊的柱子上, 笑容明媚,姿态闲雅。
好一幅人比花娇的景象!
可落在李佑眼里,却觉得刺眼得很!
他母后亲手种的桃树, 凭什么要给别的女人作陪衬!
他蓦地夺过李俭手中的画像,撕了个粉碎,似乎犹不解气,又在那碎片上重重踩上几脚, 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李俭像是被他的动作吓坏了,怔了一下便嚎啕大哭起来,将门外刚处理完政事的嘉明帝也引了过来。
嘉明帝见小儿子大哭,自是心疼得不得了,少不得将他抱起来安抚一番。
“二哥……二哥撕了我给母后画的画像……”
李俭一边吸着鼻子流着泪,一边抽抽搭搭地向嘉明帝告状。
嘉明帝看了看旁边站姿笔挺的二儿子,头又开始痛了起来,他是知道二儿子不喜自己继后的,因此也默认他可以不向继后请安,不叫继后母后,但没想到他现在连这些面上功夫都不愿意做。
可他是自己与心上人的独子,又一出生就没了母亲,心中不免对他多了两分爱护怜惜,只要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情,都不愿责罚他,于是转头对小儿子道:“想来你二哥也不是故意的,就让他给你道个歉好了。”
李俭没想到嘉明帝竟然这样偏心,李佑撕了他母后的画像,这分明是对他母后不敬不孝,跪两天金华殿都是轻的,若是从重论处,废了他这个太子也不是不可以,现下竟然想用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应付过去!
纵是满腔怒火,恨得牙根痒痒,李俭脸上还是带了甜甜的笑。
“既然如此,那就听父皇的,回头儿臣重画就是。”
李佑一听李俭死性不改,还要用他母后亲手种的桃树给高皇后做陪衬,顿时怒从心起,冷声道:“儿臣没错,儿臣不道歉。”
对面的李俭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不过是棵破桃树罢了,也值得李佑这样在乎,等来日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一定要将那棵破桃树连根拔起,让它下去给李佑的娘作伴。
不过现下,用那棵破桃树给李佑添添堵也是好的。
“你去金华殿跪一日吧,对着你母后的画像,好好想想你哪里错了。”
嘉明帝眼眸微阖,声音有些无力,他一向偏疼二儿子,却没想到竟将他养得这般顽劣,弟弟都主动让步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却还不依不饶。
“是。”
李佑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去。
他不想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这晚,李佑对着孝仁皇后的画像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他虽然没有见过母后,但他身边的人都说母后是个极其温婉良善的女子,要是母后知道他今日之举是为了维护她,保护她,母后一定不会怪他的。
要是母后还在,看见他被欺负,母后也一定会像他保护母后那样保护他,那他也是有母亲疼爱的人了,说不定父皇就不会像今日这样责罚他了……
李佑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日禁闭期满,李佑像往常一样听几位翰林学士讲课、读书、吃饭、睡觉,却不再和嘉明帝多说一句话,闲暇时也只一个人跑到御花园的桃树底下发呆,性子比从前更加冷清。
嘉明帝看在眼里,哪有不心疼的,连夜叫了永宁侯入宫,请他带李佑出宫小住两日,换换心情,别在宫里闷坏了。
李佑到侯府后,虽有外祖母和舅舅舅母陪着,可心里还是感觉孤独。
外祖母和舅舅舅母疼他吗?
肯定是疼的,但这疼爱背后,却也时常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任性,不要辜负了元后娘娘的嘱托。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的身份和侯府的荣辱兴衰是一体的。
于是有时候他也会偷偷跑出侯府去玩,反正从小到大他身边都有暗卫保护,不怕拍花子的拐了他。
这日,他坐在长安大街东头的大树下,看着远处的人群发愣。
“小哥哥,你也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一个梳着包包头、穿着碧色衣裙的小姑娘自来熟地坐到了他旁边,一点儿不认生。
“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李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搭理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大抵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有些话对一个陌生人反而好开口些。
小姑娘瞪大眼睛,神色惊讶,“你父母都不在了吗?”
“我母亲不在了,父亲娶了继母,更疼爱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李佑面色无波,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那你还傻愣着干嘛?既然人已经靠不住了,你应该回去努力把家产夺过来啊!”
小姑娘眉头紧皱,面带急色,看他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
“看你也是个老实人,我教你吧,这个时候你就要尽量装的乖巧一些,懂事一些,嘴硬是要吃大亏的,还会害得你和你父亲越走越远,指不定你跑出来的空档,你继母和你弟弟又要说你什么坏话了……”
小姑娘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还在喋喋不休地教李佑怎样争宠。
李佑忍俊不禁,觉得她人小鬼大,说出来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连带着嘉明帝罚他跪金华殿的阴霾也跟着一扫而空。
“你这么懂行,难不成你父亲也给你娶了继母?”
他看向身旁的小姑娘,反问道。
小姑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爹娘都很疼爱我,我有个小伙伴叫刘炎,他父亲也给他娶了个厉害的继母,也是更疼爱他弟弟一些……”
李佑听到她父母都很疼爱她时,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原来他们都是有母亲疼爱的,孤单的只有他自己,但又觉得她这样活泼的小姑娘就合该被人宠着才是,于是又释然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可算找到您了!”
一个中年妇人急急忙忙地跑上前来,蹲下身子,对着小姑娘上下左右地打量,见她毫发无伤才松了一口气,又将她一把抱起,碎碎念道:“小祖宗,您以后可不敢再乱跑了,老奴的半条命都要被您吓没了!”
“若是您今日真有个好歹,老奴别说差事了,这命都要赔给夫人了……”
小姑娘用毛茸茸的头顶蹭了蹭那妇人的下巴,胖乎乎的小手环住她的脖子,撒娇道:“我知道错了,嬷嬷就原谅我这次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回府后我就把我的栗子分一半给嬷嬷吃,就当给嬷嬷赔罪了!”
“您每次就知道说好听的哄老奴,老奴也不敢要您的栗子,但愿您这次说的是真心话,老奴可真承受不住再来一次了……”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十分受教的样子。
那妇人无奈地摇摇头,抱着小姑娘准备离开,临走时还瞥了李佑一眼。
李佑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这小姑娘还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很会装乖巧懂事,很会说好听话,把她身边的人都哄得没了法子。
“小哥哥,再见了!”
“记得我的话,不要再不高兴了!”
小姑娘趴在妇人的肩膀上,冲着李佑使劲摆手。
夕阳西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她瓷白的小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温暖,就像会发光似的。
李佑到最后也不知道她的姓名,只记得她说话时自信满满、斗志昂扬的模样。
画面一转,来到了十年后,他奉父皇之命到俞州祭祖,路过萦州衙门时,也曾遇见一个女子。
她瘦弱,娇小,却又自信,从容。
即便面对高官,也能挺直腰板,坚定道:“若人是她杀的,那自然算不得委屈,但人若不是她杀的,只是因为大人要给秦老爷一个交代的话,那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即便衙役要拽她的胳膊,打她的板子,她也能扬起高高的头颅,无所畏惧。
他素来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可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最后竟鬼使神差地插手了。
李佑自嘲一笑,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
罢了,许是真的有隐情呢,且让她查查看吧!
“一大早,傻笑什么呢?”
李佑从梦中醒来,对上苏竞晚温柔的笑脸。
此时,太阳缓缓升起,几缕细碎的阳光透过门窗的缝隙,洒在苏竞晚的脸上,更衬得她肌肤白净,笑靥如花。
李佑嘴角弯弯,眉眼带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对,我们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的!”
今后的生活,有阳光,有她,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包子哭唧唧:爹爹,你是不要我了吗?
再排一下雷,下一章番外,是陆临宣重生和女主he的,属于平行时空得到的圆满吧,不喜欢的不要看哈!
日常推一下接档文她气人又撩人(原名我偏要肆意),喜欢的宝宝可以收藏,已经在存稿了。
国子监司业薛景恒君子端方,克己复礼,是京城闺秀心心念念的萧郎,不料却被乐舒郡主崔肆意捷足先登了。
闻此噩耗,众人捶胸顿足之余,也想向这位郡主讨讨经验,怎么哄得一座冰山转了性。
崔肆意也不藏私,主动写了一本书,名为《如何追到高岭之花》。
一时间风靡京城,供不应求。
打开却只有两行字:
首先,你得有我出身好,方便用强权压他!
其次,你要有我容貌美,方便用美色勾他!
众人吐血……
薛景恒:嗯?强权压我?美色勾我?
崔肆意:不是,你听我解释……
然后说好压人的崔肆意自己被压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