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挖太子墙脚>第32章 回别院

  看着已经紧闭的城门,慕昔有些懊恼,竟然误了时辰,那今晚岂不是进不了城了?进不了城虽然可以回别院暂住一晚,可一夜不归兄长是要担心的,现在又没办法给兄长传个消息。

  源遐皱着眉头看了看城门,低语道:“进不了城了。”

  慕昔闻言偏头对他抱歉道:“这次要不是因为父亲的事,郡公也不会误了时辰进不了城。”

  他说不要紧,找个地儿歇一晚就是。

  “不知郡公可有去处?”

  他说没有,便调转了马头。

  慕昔也调转马头跟上,想他毕竟帮了父亲那么大的忙,自己总不能把他丢下一人回别院去,于是道:“若郡公不嫌别院简陋,就请郡公去别院暂住一晚吧。”

  他略一顿,才道:“叨扰。”

  在回别院的路上,他们路过一处酒肆,源遐勒马道:“慕姑娘,先用个晚膳再回别院吧。”

  慕昔看了看这处酒肆,思量自己穿着男装偷偷回别院只有老庄知道,在这里用了晚膳也好,回去就直接歇下了,不必再让老庄准备吃食,以免惊动别人。

  她随源遐下了马,二人将马拴在酒肆外的竹篱笆上。因自己现在的穿着,她就提议扮作源遐的下人,源遐说好。他们进了酒肆后便找了张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慕昔前后看了看这家酒肆,还算明亮整洁。源遐先要了壶热茶,将桌上杯碗都烫洗了一遍,低声道:“乡野酒肆很是简陋,只能将就一下了。”

  “无妨。”

  饭菜很快就摆了上来,慕昔看着还算干净,但她没什么胃口,打算将就吃上两口米饭就是了。

  “慕姑娘的字是唏昔?可有何含义?”源遐等小二离得远了,用筷子的一端在桌子上划了“唏昔”二字问道。

  慕昔拿筷的手一顿,不知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她的名、字都是外祖父给取的,因为今时之我朝早已不胜往昔,慕昔二字本就有思慕往昔之意,唏昔便又带着些唏嘘之感。只是跟陌生人谈论自己的字是何意可非她的作风,她有礼道:“是,并没什么含义。”

  “是先生取的吗?”他又问。

  慕昔知道他所说的先生就是指外祖父,便点头说是。

  他似已了然:“我朝曾极盛一时,可今时不同往昔,看来先生心中多少有些悲惋。”

  她不曾生在那个极盛一时的年代,但也听人口耳相传过当年万国来朝的盛况,而现在的吴朝,别说什么万国来朝了,就连本朝境内都还有几处不受朝廷管制的藩镇割据。

  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见过外祖父了:“您,听说您经常去看望外祖父?”

  “去洛阳的时候会去拜望先生。”顿了顿,他又问:“深然兄何时回洛阳?”

  “兄长暂时不会回洛阳。”

  “哦?”他嘴角吊着笑,“他不是不喜欢长安吗?”

  慕昔解释道:“祖父尚未醒来,兄长愿意留下来医治祖父,等祖父醒来。”

  说到老镇国侯,源遐再度表示歉意,“老侯爷的事我和源迩都有所愧疚,本来还希望那瓶药能有用,现在看来还是没有什么效果。”

  慕昔觉得这事实在怪不得源遐,他把酒给了弟弟,源迩本来请的是太子,太子偏偏请了祖父,祖父自己贪杯,最后喝高了一睡不醒,要怪也是怪太子,明明知道祖父年纪大又好酒,居然还请他。至于源遐给的药,慕昔道:“兄长说或许哪天就有效了。”

  正说着,就听见最里面一张桌子上酒壶倒了的声音,慕昔循声望去,坐在那的客人似乎喝多了,人也半趴在那,一手还拿着已经倒了的酒壶。

  慕昔刚收回视线,不想却瞥见源遐脸色突变,他也在看那人,少刻,才收回视线。

  对刚刚捕捉到的一幕,慕昔一下子来了兴致,试探着问:“您,认识那人?”

  源遐的脸色早就恢复了正常,他唇角微微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给自己倒了杯茶,只道:“慕姑娘多吃点。”

  慕姑娘很听话的吃了一口饭,再接再厉,继续试探:“那边那个人好像喝多了。”

  “酒肆里常见到这种喝多了的。”

  不知是否是心里作用,慕昔总觉得源遐的话里带些嘲意,她又吃了一口饭,正琢磨着该如何再问,就听那人忽然喊了一声,店小二赶紧呵着腰过去询问他还要些什么?那人将将直起身子,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慕昔听着像是“笔墨伺候”?

  “客官,您是要什么?笔墨?”小二疑惑的又问了一遍。

  那人点点头,带着些醉意道:“笔墨伺候,我要写诗。”

  小二为难了:“小店只有酒菜,哪来的笔墨。”

  那人又含糊的说了什么,慕昔没听清,就听源遐冷笑一声。她正惊奇,就见小二匆匆跑向掌柜那,从掌柜那取了纸笔又跑向了那位客人那。

  那人已经微晃着身子站了起来,拿起笔就要在墙上写东西,小二赶忙拦住:“客官,纸已经为您拿来了,您可别在墙上画。”

  那人哪里肯听,满身醉意地将小二一推,不管不顾地就在墙上刷刷刷地写起诗来。小二大腿一拍,苦道:“这墙是小店前几天刚刷的,您别······”

  慕昔看那人竟在墙上写起诗来,更是好奇起来,便细细看了两眼,字儿有些草,再加之那人带着些醉意,那字也随之草得有些醉态,慕昔觉得颇有意思,便道:“字儿倒是不错。”

  源遐嘴角又泄出一丝冷笑,但并未再看那人。

  慕昔远远的看他写了最后一句,轻轻念了出来:“才子佳人相见难。”念完后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倒像是首忧心才子佳人的诗。”

  不想源遐来了一句:“杞人忧天、嫠妇忧国可与之比。”

  慕昔知道这位博陵郡公向来刻薄,偷瞧他一眼,正要说话,就听那人又叫小二给他拿酒,她没话找话道:“那人醉了。”

  源遐讽意更甚:“醉了才能诗兴大发啊。”

  其实这话说得不错,很多大诗人都会在醉后诗兴大发,慕昔又试探着问:“您觉得那首诗,写得怎么样?”

  “醉生梦死,无比矫情。”

  慕昔不以为然:“您,都还没看呢。”

  “慕姑娘不是把尾联都念出来了么。知一联可窥全部。”

  “那您觉得他的字?”

  “女气。”

  慕昔心里哼了两声,“您还没看呢。”

  “字如其诗诗如其人,何必要看。”

  字、诗、人,慕昔脑子里重复了一下,“看来您真的认识他啊。”

  她此时已经基本可以断定了,那人口音虽然含糊,但听着却很像京中之人,而且穿着颇为讲究,怕是京中哪位贵公子,源遐认识就很正常了,只是不知那人为何此时会流落在乡野酒肆,而源遐为何会如此不喜此人。

  源遐这次倒是没有含糊,平静中带着微哂:“是,认识。”

  慕昔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正想问那人是谁,就听那人说要住店。小二赶紧回道:“小店只能打尖不能住店。”

  那人微晃着身子,开始掏银子,又喊了一句:“住店。”

  小二赶紧扶住他,回道:“不是银子的事儿,小店只是个酒肆,不能住店。您还是赶紧去别的地方借宿吧。”

  那人嘴里含含糊糊地又不知说了什么,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外走,经过慕昔那一桌的时候,脚下一软,竟倒在了他们的桌子上。源遐立马闪身站了起来,没有被他碰到。慕昔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站在他旁边。她瞧着那人,还真是醉得不轻。

  小二赶紧上来扶,但酒醉之人是最难扶的,半日都扶不起,小二苦道:“客官,您可不能倒在这。”

  掌柜的此时也跑了过来,帮忙把他扶起来,“这位客官现在要去哪?”

  小二道:“他要住店,我让他赶紧去别的地方借宿。”

  掌柜道:“他的马就在外面,把他扶到他的马那吧。”

  小二疑惑道:“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骑马吗?”

  掌柜也犯了难,醉成这样怕是真的不大好骑马,万一要是摔了,可别找上他们,可他们这也没地儿给他一个醉酒之人住啊。

  慕昔见源遐冷冷的看着,在他身边小声道:“您既然认识他,不打算帮帮忙吗?”

  她的声音是极小的,本以为只有源遐才听得见,可掌柜真是耳聪目明啊,一下子就听见了,立马喜笑颜开的对他们道:“客官,您认识这位客官?”

  源遐瞥了眼慕昔,没说话。

  掌柜的再接再厉:“客官,既然您认识这位客官,那一定知道他家住何处,要不您帮帮忙,把他送回家去?”

  店小二此时也赔笑道:“是啊,客官,要不您帮帮忙,您看我们这,就快打烊了,又没地方给他住,总不能把他扔出去吧。”

  源遐后背着手,忽然轻笑道:“小慕,帮忙扶一下这位公子。”

  小慕?慕昔正奇怪,叫谁呢?

  但只有慕昔一人奇怪,掌柜和小二都赔着笑脸看向她,他们一看她穿着就知道她是那位客官的随身仆人。

  慕昔这才明白,原来小慕就是她自己。

  源遐又道:“小慕,帮忙把这位公子扶到他的马背上,我们送他回去。”

  慕昔现在明白源遐是在把她当下人使唤了,虽然进酒肆之前她就提议二人扮作主仆,因为她穿着仆人的衣服,但源遐还真蹬鼻子上脸了,她眨了下眼睛,赶紧答应道:“是,公子。”

  但她并没有真的搭把手,因为一个人有两个人架着就可以,第三个人显得多余,所以她只是指挥,指挥掌柜的和店小二把这位醉酒的架到他的马前面,再指挥他们把他弄上他的马背。

  那人刚被弄上马背,掌柜的和店小二就撒手了,刚要赔笑向他们表示感谢,就见马背上的人哼的一声就摔了下来。掌柜的和店小二吓得赶紧转身去扶,可还是慢了,那人摔到地上的时候又是一声闷哼,他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又把那人扶上马背,这下可不敢撒手了,他们赔着笑瞧着慕昔。

  瞧她作甚?让她去扶?慕昔任他们瞧着,无动于衷。

  源遐发话了:“小慕,搭把手,小心别让他再摔下来。”

  慕昔眨了下眼睛,赶紧应声是,代替掌柜的和店小二扶住马背上的人,不让他再摔下马背。

  掌柜的和店小二连声道谢,这才回了酒肆。

  慕昔见他俩回了酒肆后,问源遐道:“郡公,那现在把他送哪去呢?”

  源遐没好气道:“我如何知道。”

  “您不知道?那您?”

  “这事可是慕姑娘自己惹出来的。”

  慕昔有些心虚道:“是您说您认识他的啊。”

  源遐好笑道:“我认识他就要送他回家?”

  慕昔支吾道:“他都醉成这样了,这家酒肆又没得住店,您既然认识他,我还以为您愿意送他回去呢。”

  “他家在京城,现在城门早关了,往哪送?”

  果然是京城的,那现在是有些麻烦,慕昔想了想问道:“他家在城外没有别院、田庄什么的吗?”

  “东城外没有。”源遐边解下自己马的缰绳边道。

  慕昔见源遐牵着他自己的马就要走,又看了看自己的马,急问:“那我的马呢?”

  她现在要扶着这个醉酒的以免他掉下来,自然没办法再牵自己的马:“我现在可腾不出手。”

  “你让我帮你牵?”

  “我一人一马,您两匹马,很公平啊。否则我只能不管他了。”慕昔乘势就要做甩手掌柜。

  源遐看她一眼,便去牵了她的马。

  “那现在把他送到哪去啊?”

  “这事既然是慕姑娘揽的,那就只有慕姑娘收留他了。”

  “我收留?”

  “城门已经关了,他家在这里没有别院,慕姑娘不收留那就只能把他扔这了。”

  源遐已经牵着两匹马往前走了,慕昔只好扶着那人拉着马跟上,“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如何能收留他呢?”

  “他是京城很有名的大才子大诗人,慕姑娘应该知道他的。”

  大才子?大诗人?慕昔又看了看趴在马背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自古就有酷爱饮酒的诗人,当今也有,只是这位?看他的年龄,也就二十多岁,已经是享誉京城的大诗人了?慕昔想来想去,随口说了几个京城知名的才子、诗人,源遐都摇头说不对,让她再想,说现在马背上的这位比她刚刚说的都要有名。

  慕昔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是谁,忽然,脑子里一闪,要说更出名的大才子大诗人,那就只有他了,慕昔又看了看趴在马背上的人,又偷瞧了源遐一眼,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忽而又想到就是因为是他源遐看到才会这么不高兴啊,这么一思量,慕昔心下已经认定这个醉瘫在马背上的就是那人了。

  “想到了?”源遐看向她。

  “啊?”慕昔答应了一声,颇有些尴尬,若真是那人,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因此她道:“没有啊,没想到是谁。”

  源遐轻笑一声:“是么?不知道就算了。”

  既然已经说不知道了,自然要装像了,慕昔明知故问道:“那,那他到底是哪位大诗人啊?我总不能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把他带到别院吧。”

  源遐不以为然:“那慕姑娘就把他扔这吧,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慕昔有些不怀好意道:“郡公,您这也太狠了吧,有仇?”

  源遐又偏头瞧她一眼,竟然嗯了一声:“有仇。”

  慕昔咬了一下唇,不说话了,但心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源遐似是一眼就猜中了她的心思:“这下敢肯定是谁了?”

  “慕姑娘若是不愿收留他一宿,就把他随便扔哪都行,我没意见,也不会说出去。”源遐又道。

  那哪行,她跟他又没仇,把他扔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可是要负责任的,她咳了一声:“郡公,把他带到别院我自是没什么意见,就怕郡公,您若不愿意······”

  “我还需要慕姑娘收留呢,哪敢置喙。”

  慕昔嗫嚅道:“他现在毕竟醉成这样,若是把他就丢在这,实在是有点,不大好。”

  “是,所以就劳烦慕姑娘收留他了。”

  他悠闲的一手牵着一匹马,她有些累的一边牵着马还要一边防止趴在马上的人掉下来。她又看了那人一眼,她记得那个人因为那事心灰意冷已经离开京城外出云游了。

  心中疑虑不问不舒服:“他怎么会出现在城外的酒肆中?”

  源遐哂道:“想家了?又误了时辰进城?”

  浓重的讥嘲让慕昔赶紧转移话题:“他酒醒后如何跟他解释他会在我家的别院?”

  她女扮男装跟源遐在一起若是被传出去,怕是会比较麻烦,若再牵扯出她父亲那就更麻烦了。慕昔现在有些后悔之前说源遐认识这人的话了,源遐现在让她收留,摆明了要惩罚她。

  “不说他也不会知道是你家的别院。”

  “一打听不就知道了。”

  她见源遐不做声,又道:“这要是被人知道我女扮男装跑到城外来,父亲的事岂不是要暴露了。”

  “放心吧,到时候我自有说辞,慕姑娘不会有麻烦。”

  慕昔本还想问他一些他家和这人的事情,但觉得这样打听又不太合礼数,因此一路默默,等他们又回到慕家别院的时候,别院的大门已经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