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子厌>第三十三章

傅慊清冥功大成,在教中威名盛极,不可同日而语。

南冥教主心中大快,想报仇得天下指日可待。

傅慊心中却另有打算,去找那教主。

“师父曾说若弟子清冥功大成便可为所欲为,连这天下都唾手可得,可是弟子不想杀人更不想得这天下,只求师父放弟子一条生路,容弟子离开这里。”

教主闻此大惊,这耗费如此年数方磨练成的一把刀若不能为他所用,就是练成了又有什么用?

只是现在傅慊功力大成,教中无人是他对手,若傅慊执意想走也无人敢拦他。

思虑间教主伸出手招来傅慊,语气罕见柔和:“子厌,你且过来。”

傅慊不明所以,走上前去,教主忽伸出手扣住傅慊的手腕,将自己的内力侵到傅慊身上,扰乱其经脉。

傅慊大惊,脑海中闪过那日因内力紊乱化为毒偶的老者,情急之下慌忙抵抗,不想就这一瞬教主已经收回了自己的内力,傅慊收揽不及,那毒功力量尽数侵泄到教主身上,瞬息间教主脸上就泛起了死色。

傅慊急急伸手点住教主的心脉。

教主痛喘,死死揪住傅慊的手。

“傅慊,你生在这教中,生是这南冥的人,死是这南冥的鬼,这正道之人,你非杀不可,这天下,你非得不可!”

说罢就是含笑而去,身躯腐朽在傅慊手中。

傅慊杀教主夺位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南冥教,不想教众非但不悲痛恼怒,反分外开心,南冥教崇尚强者,若是有更强之人引导南冥教,自然好极。

而傅慊苦不堪言,想一走了之,但自幼学的道德仁义教他动不得分毫,纵这教主千般不堪,却也是他傅慊的师父,他这般欺师灭族祖,实在不义至极。

无论如何,如教主生前所言,这断臂之仇也是要报的。

傅慊得位,长老忙与他商议再如入关中之事,傅慊无奈,同意带教众入关,只是言明他不会动手,只与那使剑之人一战。

众长老拗不过傅慊,何况也没法强迫他,只能同意,想着到那关中,还怕傅慊不动手吗。

未想傅慊果然没有动一次手。

不过有大成之人带领,教众自然战意高涨,一路披靡,压过半壁江山,当初长老想傅慊入关,也是仗他大成之名,现在目的达到了,不论傅慊动不动手也都无所谓了。

后来与正道江上厮杀,那正道在剑圣和十二峰的引领下背水一战竟杀到了岸上,纵是如此傅慊依旧冷然旁观,未施援手。

正道破釜沉舟一战,勇往直前,原定应该在正道上岸时赶来的援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迟了五天,战机一刻不能耽搁,何况是五天,战局瞬息变化,正道一路退南冥至万佚原,最后剑圣与傅慊在双仞山下战起。

傅慊的清冥毒功,剑圣的无妄十三式。

掌风与剑芒,声声交错不休。

这一战打得天地变色,两人从晨曦初露打到黑云压月,任那云霭压盖天地,天光不敢越,由这身体中的战意由盛极到枯竭。

生死之战间,不知哪个教众擅自去偷袭那剑圣。

那一瞬,剑圣的剑已到傅慊胸前,傅慊的掌离那剑圣也不过毫厘。

一个人忽然挡在了剑圣眼前,傅慊大惊,有一瞬竟分不清教主说的使剑之人到底是哪一个,危机时刻只能强行偏掌,八成功力生生吞进自己体内,饶是如此这一掌还是落在了对方肩上,而那剑圣的一剑也已经深深嵌入傅慊胸前,傅慊听那人怒嚎出声,生生把剑从自己肩头挑出,然后扑向那中了一掌之人。

傅慊重伤后退,却仍有一战之力。

几位长老看见,忙眼神暗示傅慊去了解了那两人。

傅慊没有动作,带教众如潮退去。

自己来此只是报教主断臂之仇,那人得己一掌危在旦夕,纵那人如何功力深厚,怕也难逃一死。

自己已然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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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无晦带着正道之人跟着那个公公往皇城去。

穆如荇没在队伍之中,心间纠结,这傅慊帮剑庄一次,又救助自己,当初在先人台上睁眼胡言已经逼傅慊自露身份,狼狈而逃,这次又来这里赶尽杀绝,实在是无正道之风。

她早在迎邵无晦来前已经托人查验过穆疏雨的尸体,慢性毒没错,但不是清冥毒,听闻邵无晦说尚渝身份本只将信将疑,便同他演一出,虽确实逼得尚渝暴露身份,却并没有多么畅快。

不过她是这正道的,即便用一些不耻手段,旁人也不会说她如何,只是实在心中愧疚,看起来有些萎靡。

剑圣则远远缀在队伍末尾,他送信去寻峰阁,对方勉强告诉他寻时语确实没死,但至于去了哪里如何都不肯告知,如此也只能跟来,若是有机会,说不定能从白飒这里得些消息。

各怀心思的一队人浩浩进了皇城,暂时驻扎在山下,休整了两天,上了空霄。

白飒修好草屋,两人住进去,傅慊的身体每况愈下,只能日日在塌上,白飒在旁悉心照顾。

那些时日正道派人上山,好在人不多,应该只是探探情况,白飒靠着空霄山势,傍自己一手无形刀法,与那正道战起,一时不落下风,没让对方讨到机会上山。

每次收拾了正道回去,白飒都会小心翼翼收起自己的刀,调整好情绪才见傅慊。

纵是再掩盖,三番五次这般,也不可能逃过傅慊的眼。

傅慊想自己一直认为正道逼迫自己,到最后,自己也是在逼迫别人,看着白飒以忠信筑牢,在其间苦苦抗争,跌倒又站起,虽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正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做,才逼得白飒如此,倒是比那些正道还要不耻。

自己如何能继续看着这个人这般?

又一日看白飒疲惫而归,山风裹着血腥味送进屋里,傅慊状似无意道:“你下山做什么去了。”

“山下有些匪徒,我把他们收拾了。”

傅慊失笑,这人明明不擅撒谎:“白飒,别拦了,让他们上山吧。”

白飒避过这个话题:“明天下山,我给你抓鸡来做汤怎么样?”

“白飒!”傅慊微怒,但看白飒小心翼翼的模样那怒意转瞬就散了,不知说什么,只能絮絮道,“你上哪捉鸡去。”

看见傅慊接话,白飒心稍宽,道:“山下有人家,我去捉一只。”

“堂堂统领,岂可偷盗。”

“只是借用。”

借鸡做汤,闻所未闻。

傅慊心间苦涩,强笑道:“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还回去。”

只是这鸡汤到底没做成,正道第二天又来,气势汹汹,白飒与他们在半山腰就是战起。追纹Qun二棱瘤,灸二彡灸陆

经过几日争斗,白飒已是强弩之末,边战边退却不见怯意。

邵无晦本惜白飒刀法,假以时日,白飒定然会成为与剑圣齐名的高人。

只是这个未来大侠不能为正道所用,反护着这南冥首脑,如此不如早早除之后快,免得日后节外生枝。

这么想着,暗中指挥自己的侍从下手凶狠,若不能让白飒站在他们这边,杀死他也是无妨。

穆如荇看见,终是不忍,高声道:“白飒!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我不是执迷不悟,我只是......”

白飒顿住,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这些人不懂傅慊,便是说了也不过徒然,人人皆觉自己所追所念才是真,旁人再说什么都是过耳烟云。

这一瞬白飒忽然悟了,知自己为何这般坚持。

不是忠信困己,是傅慊。

一年以来,游离四方,日日朝夕相对,生死相交,纵使是石头也该有开窍的时候了。

心心念念想那人平安,与当初忠心护圣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

若能为那人搏一安然喜乐,自当甘愿赴死,这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忠心。

只是......不知道傅慊是如何想的,而今这般怕是没有办法好好问出来了,不过若自己折在此处,傅慊恐怕也难逃厄运,两人一前一后赴那黄泉时间倒隔得不远,过那奈何的时候自己走慢点就是。

这么想着,白飒有些分神,刀声锵然,很快就招架不及,又一个疏忽刀被挑飞,自己也中了一击远远摔了出去。

白飒咳了一口血,抹抹脸又站起来,赤手空拳对着对面刀剑。

纵白飒如何信念坚定,双拳终是难敌冷兵利器,处处受制,终是彻底落了下风。

只见刀剑乱舞,直接取命门。

刀锋长剑及身,就在白飒生死瞬息,对面那些人忽然飞退出去,仿佛是被什么击远。

众人大惊,刀剑已被侵蚀,打头那几人双手腐烂,惨叫连连。

清冥毒功,百丈杀人,如今得见果名不虚传。

白飒回头,看见傅慊靠着树,虚弱不减,只是眉宇间满是杀气,冷厉地看着对面。

邵无晦大惊,没想傅慊真恢复毒功。

“邵无晦,念你我同门,勉不杀你,若来日咄咄,休怪我不客气!”

邵无晦冷笑:“你有何资格说此话!”

“你欺师灭祖,栽赃于我,我便是现在杀你清理门户,也无人敢置喙!”

“你这邪道所言可有人信?!”

“纵是不信又如何,彼时我在外游历,未曾归来,当初受托往北关,千里之远如何杀人,你敢不敢当着所有正道的眼前,痛痛快快说了自己做过什么?!”

正道见傅慊这般不敢继续冲击,剑圣此时也不愿出手相助,所有人都看着邵无晦。

邵无晦只觉背后冷汗涔涔,色厉内茬道:“血口喷人,好不可笑!”

只是现在正道心已乱,傅慊明显功力恢复,若是剑圣不出手,继续抗击讨不到好处,邵无晦眼神一扫,冷声:“今日不与你强争,留你狗命一条!”

傅慊冷笑,不多言语。

白飒靠在一旁,总算知道为什么傅慊过往总扮柔弱,仗势欺人原来是如此爽快之事。

羞愧羞愧。

正道欲退不退,傅慊懒得继续,折身往回走。

白飒亦步亦趋跟着。

“别跟了。”

白飒不明,没有止步。

“我说,”傅慊转身,冷冷看白飒,“别跟了。”

白飒驻足,微皱眉看那人,很是不解。

“为......为何?”

傅慊靠近几步,白飒未退,只见傅慊并起两指,出手极快,几乎瞬间就穿透了白飒右胸:“白统领,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一句不高不低,教那群正道也听得分明。

“你已经还我一命了,就此别过,再无瓜葛。”

白飒愣愣看着傅慊,一时未能反应,他如何也无法想到对方会对自己下手,先前抗击都未曾吐出的鲜血,在这一刻终于从唇角蜿蜒落下。

那人却不为所动,抽手转身而去。

白飒定定看着傅慊的背影,极缓地眨了一下眼,终是不支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