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和离后他跪了>第75章

  他要死了

  谢云舟脸上的笑容僵住, 挑起的眼尾缓缓下滑,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愣了须臾, 抬起手刚要去敲门,门打开。

  “还你。”江黎用力扔出一物, 下一息,门再度重重关上。

  谢云舟看着砸进胸前的玉佩, 太阳穴莫名突突跳了几下, 一脸不解地垂眸凝视着, 不知道江黎这是怎么了?

  “叩叩。”敲门声传来, 然后是谢云舟轻柔的声音, “阿黎,发生什么事了?”

  屋内传来江黎赶人的声音, “不是让你走了吗, 快走。”

  她这副样子谢云舟怎么可能走,他更担忧今日若是这般走了,日后怕是连大门都进不来。

  谢云舟忆起,之前他同江黎在一起时, 每次发生矛盾他都会逃避,想着大家先冷静冷静, 之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再谈。

  他一直觉得这种做法是没问题的, 比起争吵好太多了。

  但, 他现在不那么认为了,有了问题要立刻解决, 这样才不至于使误会加大, 之前他所谓的冷处理对待公务还好, 对待枕边人不妥。

  不理不睬, 只会寒了对方的心,经年过去,怕是谁也受不住。

  这也是谢云舟近日才明白的道理。

  他走近,贴着门说道:“阿黎,你先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江黎坐在书案前,提笔写字,手指比平日多用了几分力,字写得也不似平日秀雅,透着抹冷凝的气势。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看到谢云舟的那刹心情便不好了,之前两人没和离时,心情再不好她也会忍着,或者是躲到没人的地方哭泣。

  可现下她不会了,谁招惹了她,她也不会让那人好过的。

  “阿黎,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谢云舟继续轻哄,“不若告诉我哪里做的不对,我改。”

  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以前江黎不信,现下也信了,谢云舟都开始说起违心的话了。

  有了心仪的人,还来她这里做什么。

  改?

  他可以为任何人改,但不会为她。

  之前不就是如此吗,他哪次为了她妥协,江黎不能想之前的事,想起来便越发郁结了。

  “说了不想见你,你赶快走。”江黎冷冷道。

  又写坏了一张,她放下笔,抓起揉成团扔地上,随后提笔继续写,心神不宁写什么都没用。

  两个字后,她再度抓起揉成团扔地上。

  谢云舟还在门外哄着,“阿黎,我腿上有伤,站久了会痛,要不让我先进去好不好?”

  谢云舟腿疼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疼是真的,却没疼到站不住的地步,他就是想进去哄哄江黎,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生闷气,他怕她会憋坏,真憋坏了,他会心疼的。

  现下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她安好,他才安好。

  再者她身上还有毒未清除,也不知何时会毒发,常太医虽说在研制解药,可听闻一直没成功。

  谢云舟心里的担忧很重,心头像是压着块石头,他就怕江黎会不好。

  指尖陷进掌心里,他用力抠了抠,张同对他讲,女子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生气其实心里没气,若想哄这般性情的女子,最好的方法是你更惨。

  当时谢云舟还没听太懂,“什么意思?”

  张同嘿笑着说道:“就是苦肉计啊,在身上弄出些伤口,让她心疼。”

  谢云舟不知这个方法可行不可行,毕竟之前他身上有伤时江黎也没说什么,神情也是如常的。

  但谢云舟转念一想,现在也没更好的方法哄人了,他指尖陷进掌心里掐出血痕,又在腹部未愈合的伤口处重重抠了下。

  他今日出行穿的浅色衣衫,腹部那一下,血液顺着未愈合的伤口流淌出来,眨眼间染红了衣衫。

  谢云舟颤着音唤了声:“阿黎。”

  随后,“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还不是直接倒地的,先是砸倒了身侧的盆栽,然后砰地一声重重倒在地上。

  花盆应声碎裂,碎片插进了他手臂上,很不凑巧,腰腹那里也插进去了一块。

  若是给张同看到,估计会笑他做的太过了。

  谢云舟倒觉得没什么,只要能见到江黎,哄得她高兴,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就是,她什么时候才肯打开门呢。

  门还没打开,银珠的惊呼声先传来,“小姐,将军摔伤了。”

  话音未落,“咯吱”一声,门打开,江黎走出来,垂眸看着谢云舟被血染红的衣衫,双眉皱起,“你怎么样?”

  边说着边伸手去扶他。

  谢云舟脸色惨白道:“无妨。”

  江黎抿了下唇,心说,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无妨,真是嘴硬。

  随后,她和银珠一人扶他一侧,把他扶进了屋内,坐在椅子上。

  银珠道:“小姐,我去端热水。”

  江黎轻点头:“好。”

  银珠出去后,江黎站定在谢云舟面前,低头问他:“你能自己脱吗?”

  他手臂上的伤,还有腰部的伤,都要脱去衣衫才能清洗上药,“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谢云舟不想自己做,他吃力抬起手臂,轻嘶一声,“太疼,不行。”

  江黎凝视着他,见血流淌地越发多,心一横,亲自上手了。

  “我来帮你。”她身子前倾,白皙手指落在他腰带上,长睫轻颤,“你忍着点。”

  怕伤到他,她不敢太用力,呼吸都是屏住的,唇轻抿,胸前起伏缓慢,手指解衣扣的动作慢了又慢,轻了又轻。

  眼角余光里一直在查看他的神色,但凡他蹙眉,她都会停下,轻声问:“很痛吗?”

  谢云舟摇摇头,唇角上扬出好看的弧度,眼底光影绰绰,嗓音轻柔:“不痛。”

  能这样近距离的睨着她,便是痛死,他也愿意。不动声色地朝前移了移,让两人的距离再度缩短,他抬眸锁着她的脸。

  视线里,江黎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染了一团绯红,细密卷翘的长睫勾出浅浅的弧。

  水漾的眸子里承载着迤逦的光,他堪堪在光影里失了伸,好似做了个美梦。

  梦里,他们没有和离,她还是他的妻,她温柔的给他解着衣衫,脸上含羞带笑,他们会做尽夫妻间亲密的事。

  床笫之间,他不再那般折腾她,他变得很温柔,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她不喜掌灯,那便由着她,纵使是黑夜,他也能一往无前。

  她不喜做的事,他都不会再勉强她,她想做什么,他都会陪着,他们一世一双人,游历世间美景。

  他们会生两个可爱的孩子,一男一女,儿子要保护母亲和妹妹。

  谢云舟直勾勾凝视着江黎,脑海中织就出一副迤逦的未来,没忍不住,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纤细的触感惹得他心颤,他睨着她,眼神极尽温柔缠绵,他深邃的眸子里,除了她再无其他。

  “阿黎。”他情不自禁唤出她的名字,指腹按着她腕间内侧,细细摩挲。

  “阿黎。”一声不够,他又唤了第二声,头探出,鼻尖落在了她鼻尖前,没触上,堪堪停在了那里。

  像是钩子一样,勾着江黎抬头看他。

  江黎头抬起时,鼻尖擦上了他的鼻尖,一触即离,她脸上的红晕增多,“干吗?”

  鼻息间涌入了他身上的清冽檀木香,惹得她轻颤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微微退开些。

  谢云舟能干什么?

  就是想靠她近些,再近些,她退,他近,他鼻尖再度停在她鼻尖前,只要一人抬头,立马可以触上。

  他想碰触她,却不敢抬手,只能寄希望她抬头。

  江黎也没抬,她眸光落在被他握住的手腕上,眼睫轻颤,手抽了抽。

  谢云舟看到她泛红的脸颊,怕做的太过再把人吓跑了,乖乖松开了手,解释说道:“累么?”

  只是解衣衫扣子并不累。

  江黎淡声道:“你别动,我便不累。”

  “好,我不动。”口口声声说不动的那个人身子又朝前探了,手抚上腰腹,一脸无辜地说道:“这样可以减轻痛意。”

  没人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江黎也不知,但他说能减轻痛意,她便信了。

  他探出,她后倾,距离还是方才的距离。

  谢云舟见状心里轻叹一声,胸口像是被什么掐了一把,有些酸疼,到底怎么样才能真正靠近她呢。

  他好想亲她。

  这个想法像是滋生在心底的藤枝,几乎眨眼间疯长起来,好似还在向外延伸。

  谢云舟有些许压不住了,看江黎的眼神带了异样,喉结轻滚,试探地唤了她一声,“阿黎。”

  江黎不知他今日怎么了,一直在唤她名字,声音还那么缱绻动听,这人,不会又在计量什么吧。

  这次她没应,指尖移开他腰侧,把腰带随手放桌子上,然后去解他的衣襟扣子,很好解,她指尖绕着很快的解开一颗。

  接着是第二颗。

  谢云舟心底的藤枝还在蔓延,他搭在腿上的手悄悄攥紧,试图缓解注意力,但好像没什么用。

  他眼睛里依然只能看到江黎,看到她轻抿的红唇,娇艳欲滴的,亲起来肯定很好。

  他想起了他们之前的接吻,次数并不多,所以回忆也很匮乏。

  谢云舟有很多后悔的事,后悔没有好好待她,后悔对她粗鲁,后悔她亲吻他时,他推开了她。

  后悔在她哭着去找他时,他没有把人抱在怀里轻哄,而是厉声斥责。

  这些后悔夹杂一起,让他激荡的心安静了不少,不怪江黎生他的气,是他活该。

  许是他的的视线太灼热,江黎抬眸看过来,轻眨眼,“怎么了?”

  他那般的睨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江黎担心是不是自己手重弄疼了他,“我弄疼你了?”

  “没有。”谢云舟呼吸间感触到她的指尖在他胸前划过,隐隐的激起一阵涟漪。

  心跳猛然加快,喜欢她的念头更重了,声音变得沙哑,“不疼,你做的很好。”

  自成亲来,江黎最期盼的便是得到谢云舟的认可,一句“你做的很好”是对她的赞许和肯定。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相反,无论她做的多好,他都不满意,想到那些过往,江黎神色渐渐变暗,肩背绷着站起,手指向下滑去。

  谢云舟看她神色便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她肯定是想起之前他做的那些混账事了。

  曾经的事他无法再改变,但是不让错误继续他是可以的。

  他握住江黎的手,放在衣襟处,仰视着她,“你做的很好,一点都不疼,谢谢你。”

  “阿黎,我有句很早以前就应该对你讲了。”

  “在我认识的女子中,你是最好的,比任何人都好。是我那时眼瞎没看出你的好,对不起,我错了。”

  他一瞬不瞬凝视着她,见她眼底溢出水雾,喉结轻滚,“给你打好不好?”

  他脸偏向一侧,还真让她打。

  江黎睨着他,抽出手,噘嘴,“谁要打你。”

  “不打吗?”谢云舟黑眸里淌着光,试探地问,“难道是舍不得打?”

  “……”江黎不想听他胡说八道,后退,作势要走。

  谢云舟一把拉住她,摆笑脸哄人,“我错了,以后不这样讲了,别气。”

  江黎见过冷漠的他,见过疏离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嬉皮笑脸的他,没了将军的威严,倒像是个放浪小儿。

  “你这副样子可不要被其他人撞见。”

  “为何?”

  “太过放浪形骸了。”

  江黎说完,觉得这话有几分过分,张嘴要解释,字还未吐出来,又听到他说了另一句混账话。

  “那阿黎是喜欢曾经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是清冷的那个我好,还是放浪形骸的我好?”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江黎见不得他那般嬉笑,说不上来为什么见不得,总之就是见不得,怼人说道:“都不喜欢,都不好。”

  谢云舟也不恼也不气,眉宇间依然含着笑意,“好,我改,改到你喜欢为止。”

  语罢,银珠端着水盆过来,无意中同谢云舟眼神对视上,忽地明白了什么, “小姐,奴婢还有事没做完,小姐自己可以吗?”

  江黎道:“你去忙,我可以的。”

  银珠转身离开,无人注意时,唇角轻扬了下,她贴心的把房门关上。

  银珠走后,江黎没再耽搁,快速解开了谢云舟衣衫纽扣,“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来。”

  “好。”谢云舟站起,作势去脱衣衫,只是手臂刚动一下,眉梢便蹙起,那副神情好像很疼似的。

  随后,他看向江黎,“阿黎,帮我下可以吗?”

  江黎抿抿唇,到底也没忍心拒绝,“好。”

  她上前为他把衣衫脱下,不经意中还是碰触到了他的伤口,这次谢云舟是真疼了,且很疼很疼。

  那道轻嘶声也拉长了很多。

  江黎把衣衫放下,又扶着他坐下,接下来便是亵衣了,被血染过的亵衣看着便触目惊心。

  饶是谢云舟再想同江黎亲近,也不想让她看到这幕,他道:“你背过身,我自己来便可。”

  舍不得她看血腥的画面,怕她做恶梦。

  “你真可以?”

  “嗯,总要试试的。”

  谢云舟之所以不愿让江黎看,还有另一个缘故,他身上伤痕太多,若是给她看到她一定会哭。

  毕竟,当初谢七看到他身上的伤时还哭了呢,男儿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女子,江黎娇弱,这般场景还是不要见的好。

  谢云舟让江黎背对他,知晓她不是那般听话,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阿黎一直不肯转身,莫不是缠我的身子?”

  “谁要看你。”江黎瞪了他一眼,转身朝里屋走去。

  谢云舟睨着她纤细的身影轻摇头,哑然失笑,还是这般不禁闹。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越发可爱。

  清洗伤口的事谢云舟做过很多次,忍着痛一气呵成做完。不得不提的是,真的很疼。

  他额头上溢出细密的汗珠,日光映衬下泛起涟漪,眉梢皱着直到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才松开。

  江黎从里屋走出,谢云舟已经穿戴整齐地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漾着淡笑。

  那副神情,可一点都不像受伤的模样。

  江黎狐疑打量着他,忍不住猜想,他方才那般虚弱的模样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人行事越发让人搞不懂了。

  她警惕地没有靠太近,坐在了他对面,两人隔着几步远,他便是再要做什么,也抓不到她了。

  江黎如是想。

  谢云舟心里生出酸意,坐那般远他还如何好看看她,随后他又宽慰道,无妨,把人哄过来便好。

  哄人的方法很简单,他皱眉轻嘶,脸上神情痛苦。

  江黎可不想人在她这里出事,站起身,走近,扫了眼桌子上打开的药瓶,“不是上过药了吗?为何还这般痛?”

  谢云舟轻勾了下唇角,随即敛去,好久吐出一个字:“疼。”

  江黎到底是心软,不忍他疼,偏头问道:“要不要去请常太医过来?”

  她停在了他三步外,谢云舟想让她再靠近些,没说话,只是蹙眉轻摇了下头。

  江黎看他脸色实在不好,也不问他了,自己做了决定,擦着他衣袖朝门口走,“你等着,我去让人请常太医来。”

  谢云舟先一步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了回来,“我没事。”

  江黎忘了抽出手,眼睑半垂低头注视着他。

  此时的画面是这般:

  日光透过门缝隙流淌进来,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影迹绵延到了男子的脚下,黑靴上映出点点光晕。

  男子端坐在椅子上,头仰起,下颌抬高,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痴缠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儿。

  手虚虚握着,不敢太用力,但也舍不得放开。

  女子眸底波光流转,杏眸里潋滟丛生,似乎漾着一抹异样,大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时的神色是哪般。

  气还是不气。

  须臾,敲门声传来,银珠隔着门问道:“小姐,要不要茶水?”

  江黎回过神,缩回手,轻咳一声,“好,端来吧。”

  银珠推门进来,脸上笑意盈盈,佯装惊讶问道:“小姐,你脸好红啊。”

  江黎睨了谢云舟一眼,淡声道:“热的。”

  随即她又道:“一会儿你出去的时候把房门打开。”

  他们如今的关系关着房门不合适,银珠点头应下:“是。”

  银珠这个小机灵知道他们有话要说,特意把房门打开的幅度小了些,不过也是打开了。

  她心道,这样总不算违背小姐的意思吧。

  等银珠离开后,谢云舟先开了口:“阿黎方才是为了何事生气?莫不是我做了什么?”

  不提还好,提了江黎心绪又不好了,抿抿唇,“忘了。”

  看她眉梢蹙着不像忘记的模样,谢云舟轻哄,“你得告诉我,我才能解释给你听,到底是何事,嗯?”

  江黎指尖摩挲着杯壁,侧眸迎上了谢云舟的眸光,唇张了张,到底也没说出来。

  她不直言,那谢云舟便猜,七窍玲珑心不是假的,须臾间猜出了她恼怒的原因。

  “你是听了外间的传言才生气的?”他试探问道。

  江黎摩挲着杯壁的手指微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再谢云舟眼里这便是默认了。

  果然,阿黎误会了。

  随即,他想到一种可能,她那般生气,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是在意他的。

  或许不多,但肯定有。

  想到这个可能,谢云舟的心再次狂跳起来,血液喷张,有什么蠢蠢欲动。

  他的阿黎啊,总算不再无动于衷了。

  原本让她这样介意着,与他们的感情来说是好事,太长时间裹足不前了,这是个进步。

  可是,谢云舟尝过酸涩难耐的滋味便舍不得让江黎尝试,让她喜欢上他的方法千千万。

  吃醋不是最好的。

  别说吃醋了,他甚至惹不得她皱一次眉头,他只想她开开心心的。

  没想在其他事情上兜转,他直接开口解释:“没有别的女子。”

  “嗯?”江黎挑眉出声。

  谢云舟勾唇淡声说道:“你应该知晓我心中所想的。”

  他眼神那般炙热,凝视着她时恨不得把她吞噬掉,她便是在愚钝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别的女子,一直都是你。

  这话不是谢云舟第一次说,但却是江黎自和离后第一次生出异样,心莫名颤了下。

  心尖有些发痒。

  耳畔也传来热意,好像他那话是贴着她耳朵讲的,涓涓热意在耳中回荡,扰得她恍惚。

  整个人像是坠在迷雾里,连心神都有些不稳,“什么?”

  她故作不懂地问。

  “阿黎不明白?”谢云舟含笑睥睨着她,黑眸里溢出的光似是把她团团围住,好像只要她点头,他便会用行动告诉她,他的炙热与痴狂。

  谢云舟指尖轻轻叩击桌面,若不是隔着桌子,此时的江黎怕是早已被他拉坐在腿上,紧紧揽在怀里。

  江黎抿唇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移开视线,端起茶盏喝茶时,淡淡说出一句;“嗯,不明白。”

  谢云舟瞧着她手指轻颤了一下,唇角笑意放大,“那要不要我把那日的一字不落讲给你听。”

  “要听吗?”

  “阿黎。”

  今日的他,似乎一直在唤着她名字,唤便唤吧,他同平日那般的语气叫她也无妨,怀就坏在不是,他唇齿压着,声音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听得江黎心跳漏了半拍。

  握着杯盏的手都在颤抖。

  江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思绪太多纷乱,她不想再同谢云舟说什么,站起哄人,“好了,我还有事要忙,你走吧。”

  又在赶人,不过谢云舟没气,他道:“我走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江黎就没见过这般得寸进尺的人,“何事?”

  谐云舟勾了下手指,柔声说道:“过来。”

  江黎狐疑走过来,“到底何事?”

  谢云舟站起,“走近些。”

  江黎急着让他走,便也顺了他的意,抬脚走近,“你到底要——”

  谢云舟从怀里拿出玉佩,抬手套在了她脖颈上,摆正,含笑道:“要一直戴着,不许摘下。”

  见她抿唇,他又说道:“这是保你平安的玉佩,答应我一直戴着好不好?”

  江黎回视着他,半晌后,不情不愿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谢云舟手落在她发髻上,见她抬头,解释道:“你发簪歪了。”

  随即摘下,又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玉簪,插进了她发髻中,接着,又把之前的发簪插入另一侧,不动声色地做完这些,他噙笑离开了。

  江黎是后来才发现发簪的,还是金珠先发现的,江黎的发饰是她帮着选的,不记得有那支玉簪。

  “小姐,簪子。”

  江黎抬手取下簪子,放在掌中定睛去看,一眼瞧出是同她玉佩成套的玉簪,瞬间明白了什么。

  金珠问道;“小姐何时买的这支玉簪?”

  江黎道:“不是买的。”

  “嗯?”金珠诧异。

  “不是小姐买的,是谢建军给的。”银珠抬脚走进来,“小姐,奴婢说的对不对?”

  江黎敲了下她额头,“就你聪明。”

  银珠嘿笑,“那当然了,也不看谁的丫鬟,小姐这般聪明,做奴婢的也不能太差。”

  随即三人一起笑出声。

  江黎再度看向掌中的玉簪,莫名觉得掌心发痒,指尖轻缩了下。

  -

  谢云舟在金銮殿上说的那番话后来传到了谢老夫人耳中,饶是她之前同谢云舟讲过,他的事她不管了,可听到那般的言辞她还是气了一回。

  舟儿哪哪都好,就是太过执拗,天子赐婚这是多么大的事,怎么可以拒了呢?

  谢老夫人气得晚膳都没吃,一直在房间里唉声叹气,谢云舟外出来回请安,被谢老夫人留下训斥了许久。

  “……我是说过不管你,但你也不能那般肆意妄为啊,那是什么地方,金銮殿,你就不怕说错了话,惹得天子大怒,招来杀身之祸?”

  “便是你不在意,可谢府上下这些人你总要想一想吧。”

  “还有俊儿秀儿呢,他们可是稚子,若是因你有何闪失,你可心安。”

  谢云舟淡声道:“您放心,我敢那般讲便是思量好的,不会有事。”

  “伴君如伴虎,哪里是你说的那般轻巧。”谢老夫人就看不得他这副不管不顾的模样,“下次不要这样了。”

  “好,儿知晓了。”谢云舟站起身欲离开,谢老夫人唤住,“圣上赐婚你真不要?”

  “这话儿已说很多次了,”谢云舟再次表明心意,“儿只要江黎。”

  谢老夫人翻翻白眼,“那若是江黎不要你呢,你当如何?”

  “那儿便终身不娶。”谢云舟定定道。

  “……”谢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了,“你你你……”

  “母亲请歇息。”谢云舟转身走出。

  谢老夫人骂人道:“我还歇息什么,我能睡得着么。”

  谢云舟隔着门听到了谢老夫人的谩骂声,但他没说什么,骂便骂,左右他的事自己做主。

  无妨,他不气。

  ……

  同样因这件事忐忑的还有一人。

  荀衍也听说了金銮殿上发生的事,忙完后去了别苑,他想看看江黎好不好,凑巧江黎不在,他坐下等人时听到婢女们的交谈声。

  “昨日谢将军来,今日荀公子来,咱们府上真是热闹。”

  “那还用说,他们都是为了小姐来的。”

  “欸,你说小姐心悦哪个啊?”

  蓝色衣衫的丫鬟左右瞧了瞧,见没人,压低声音说道:“小姐的心思谁能看出,大抵都不讨厌吧。”

  “我觉得小姐更喜欢谢将军。”

  “为何?”

  “小姐今日出门时发髻上戴的簪子听说是谢将军送的。”

  “真的?”

  “我听金珠姐姐和银珠姐姐是这般说的。”

  “那准没错了,看来小姐更喜欢将军多些。”

  “其实荀公子也不错。”

  “人好有什么用,得小姐喜欢才行。”

  两个丫鬟边给盆栽浇水边朝前走。

  荀衍听到的最后一句是:“看来我们府上快要办喜事了。”

  荀衍握着茶盏的手指用力一捏,茶盏顷刻间碎成片掉到地上。

  他皱眉扫视一眼,起身离开。

  这日,江黎从外面回来后,听闻荀衍来过,但又没见到他人,一脸狐疑地进了书房。

  之后的三日,荀衍都未曾出现。

  江黎想他有事要忙,便也未去派人寻他,只道,他空了自然回来。

  -

  何玉卿今日心情有些不好,一直唉声叹气,听的江黎也忍不住叹气,问道:“出了何事?”

  何玉卿欲言又止,不知如何讲起,最后道:“无事。”

  江黎道:“别瞒我,快讲。”

  何玉卿眼睫轻颤,红着眼睛一一讲起,原来,赵云嫣近日一直往江府跑,一呆便是半日,像是女主人似的,让下人们做这做那。

  何玉卿去了反倒像个外人,还得看她的脸色。

  这事说起来怪江昭,也不怪江昭,为何说怪呢?

  他的府邸连个人都拦不住,不怪他怪谁。

  为何说不怪呢?

  因这段日子江昭领旨去了外省办差,燕京城的事他一概不知,临行前他把府里事宜嘱托给何玉卿了,还把府里银库的钥匙给了她,他什么心思昭然若揭,就差明说了。

  可何玉卿到底同赵云嫣不同,没赵云嫣那般不要脸面,不管不顾跑进人家府里,指东指西的,像是在自己家里那般随意。

  江黎听完,站起,“走,去看看。”

  江黎是江府的二小姐没人敢拦,也没人敢说什么,今日凑巧,赵云嫣也在。

  赵云嫣见她来,含笑迎上来,“阿黎来了,快,快坐。”

  江黎没理会,径自坐下。

  赵云嫣命婢女端来茶水,“阿黎这是龙井,尝尝看。”

  江黎开门见山道:“你为何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来?”赵云嫣反问道。

  “你同我兄长已经和离了。”江黎提醒,“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和离了可以复合吗。”赵云嫣轻抿一口茶水,咽下后道,“就像你同谢云舟那般,不也是和离了么,他不是还照样去的府邸。”

  这话似乎在质疑江黎的名节。

  “我们如何是我们的事。”江黎道,”外人无权过问。”

  “那我同你兄长的事也轮不到你过问。”赵云嫣道,“时辰不早了,你还是请回吧。”

  “赵云嫣,你真当这是你的丞相府吗。”江黎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江黎了,她怒拍桌子站起,“请你离开。”

  赵云嫣愣了须臾,随后道:“我要是不走呢?”

  “那我便让人请你走。”江黎轻嗤,“不过,真要那般做的话,你的脸面也不会好到哪去。”

  “江黎你别太过分了。”赵云嫣冷声道,“我日后可是这江府的女主人。”

  “你?”江黎嗤笑,“我兄长允了吗?”

  “他……”

  “我兄长不会允的。”

  赵云嫣被堵的无话可说,但又不能不说,不然她会气死,“江黎,我当你是江昭的妹妹与你宽容,你要是再咄咄逼人,别怪我不客气。”

  “那我倒要看看你想对我如何不客气。”

  “来人,把江黎赶出去。”

  还真有人从不知名的地方窜出来,一看这些人江黎便认出不是江府的下人,应该是相府的人。

  他们慢慢逼近。

  江黎不卑不亢,动都不动,怒斥道:“我看你们谁敢!”

  一行人被江黎的气势吓到,突然不知要不要继续了,赵云嫣道:“愣着干什么,快把人赶出去。”

  气氛正紧张时,有人从外走进来,“我看谁敢!”

  那人着一身红色蟒袍,头戴乌相帽,阔步走来,日光淌到他脸上,勾勒出他清隽的五官,脸部线条深邃,眼神犀利。

  江黎轻唤道:“谢云舟。”

  谢云舟走近,站定在江黎身侧,不怒而威道:“退下。”

  没人再敢动一步,躬身退下。

  赵云嫣摆着手叫人,“欸,别走啊,回来,快回来。”

  可惜,没人听她的。

  谢云舟冷眼睨着她,“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我让人请你出去。”

  同样的话从谢云舟口中说出来似乎更吓人,“嗯?不想走?”

  赵云嫣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和谢云舟硬碰硬,用力咬咬牙齿,唤了声:“春草,走。”

  随后主仆二人一起离开。

  谢云舟轻斥一声:“人呢?都出来。”

  随后,江府下人哆嗦着走出来,估计是被吓到了,腿都是抖得。

  谢云舟道:“你们记住了,以后江府无关之人不许放进来。”

  众人跪地道:“是。”

  谢云舟问江黎,“吓到了吗?”

  江黎摇摇头,“没有。”

  “你可还有话对他们讲?”谢云舟又问道。

  江黎道:“府里的事兄长交给何小姐处理了,你们若有事可以同她讲。”

  众人:“是。”

  何玉卿是稍后进来的,原本她是要同江黎一起进来,是江黎拦住了她,要她等等。

  何玉卿明白江黎的意思,她是怕赵云嫣给她难堪。

  赶走了赵云嫣,何玉卿心情好了很多,握着江黎的手连连道谢,“阿黎,谢谢你。”

  江黎道:“一家人应该的。”

  何玉卿红着脸,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了?”

  江黎打趣道:“我江家的钥匙可在你手上,你要知道历来只有江家主母才有权拿的。”

  “那是阿昭哥给我的。”

  “那说明兄长已经把你视作江府女主人了。”

  “……”

  谢云舟还在,何玉卿推了江黎一下,要她别乱讲,江黎笑笑,没再说什么。

  ……

  日子惬意过了几日,因一件意外乱了方寸。

  江黎毒发了,几月未曾毒发,今日的早上突然毒发,大口大口吐血,吓得金珠银珠白了脸。

  谢云舟赶来时,江黎已经昏了过去,气息很弱,好像随时会殒命似的。

  谢云舟急的额头上都是汗,问,常太医可有法子医治?

  之前常太医研制的解药效果不佳,只能压制毒素不能清除,他道:“将军莫急,老朽再试试。”

  谢云舟不可能不急,他急死了,“好,你试。”

  随后,又命谢七找来匕首,银珠端来碗盏,做好了剜心取血的准备。

  其实,谢云舟从边关回来后身子很不好,强行取血怕是会有性命之忧,但眼下这般也顾不得。

  见常太医一直摇头,他兀自扒开衣衫,对着胸口插去,不知是先前失血太多的缘故还是其他。

  刀子插入没多久,他便体力不支倒在了椅子上,幸亏有谢七护着,碗盏里的血才没洒出来。

  血还好,就是谢云舟人不太好,他看上去比江黎还虚弱,躺在榻上三个时辰也没转醒的迹象。

  气息也是越发的弱,无论谢七怎么呼唤,他就是不醒。

  常太医给他施了针,随后道:“只能看将军的意志了。”

  也就是说,谢云舟能醒过来,他便可以活,醒不过来,那他就……

  里间刚刚苏醒的江黎,听到常太医的话,胸口一缩,说道:“常太医,您一定要救他。”

  “他不能死。”

  作者有话说:

  来点营养液,救活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