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缚春腰>第68章

  秦槐米失踪, 沈昼的人极力在天门县搜寻。

  这几日,沈昼照常不在家里,潘娘、秦父和秦仲举也不知被弄去了哪里……

  原本槐米在, 家里还有些鲜活的生气,可如今连槐米都失踪了。

  家里空空荡荡。

  秦双翎站在家门口,看着冬日萧瑟的田埂,竟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按理说槐米失踪, 她该很焦急,可现在她只觉得茫然。

  太子的要求, 是让她在槐米和沈昼当中选择一个。

  她一直坚强地活着,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带着槐米北上去京城,治好槐米的病,逃离这个家。

  然后,沈昼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让她的生活不再那样压抑。她好不容易才燃起一簇希望, 如今却要她,在这两个重要的人里做出抉择?

  她从没做过什么坏事。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

  天气愈发冷了,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 银装素裹,冬天乡亲们嫌冷,不愿出门, 更别说大老远串门探望。

  傍晚,院子篱笆里的鸡被冻得咯咯叫,秦双翎看了会儿雪, 过去给鸡喂饲料, 又多给它们铺了两层稻草,让鸡不至于冻死。

  做完这些, 秦双翎呵了口气,搓搓手,掩去眼中失落,转身回屋。

  远处有两个人踏雪而来,遥遥叫了声,“双翎!”

  秦双翎转身看去,原来是何落妹和卢明石。

  何落妹穿了厚厚的棉裙,因为冻得慌,头和脖子用布包起来了,只露出一张俏脸和辫子。卢明石穿得略单薄些,他比何落妹高一些,棉衣在他身上很宽松,他一边走,一边给何落妹打伞。

  走到秦双翎面前,何落妹率先笑道:“阿眉,我们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阿眉。

  这个名字……秦双翎好久没听过了。

  她有些恍惚,好久,才嗯了一声,展颜而笑,“什么好吃的啊?”

  卢明石看了何落妹一眼,何落妹才反应过来,讷讷道:“双翎,槐米还没找到啊。”

  “嗯,还在找。”

  秦双翎平静地应了声,视线掠过何落妹,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天色覆雪,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就连山和天的边界都是模糊昏暗的。

  只有山脚下的村庄屋舍点着灯火,零星散落,莹莹成片。

  何落妹看着她,安慰道:“别伤心,沈昼的人一定能找到槐米的。你看他多厉害,把你后娘和秦仲举那家伙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

  提起这个,秦双翎问道:“落妹,你可知道潘娘和秦仲举最近住在哪里?”

  她觉得很奇怪,一连这几日,潘娘和秦仲举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了。

  何落妹纳闷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他们住在林阿嬷那间空着的屋子,但是我这两天经过林阿嬷家,他们都不在了。”

  秦双翎皱起眉,经何落妹这么一说,心中那股诡异的感觉更浓了。

  不在了?

  那他们到哪儿去了?

  一切都透着不寻常的气息。

  卢明石脾性温厚,以为她担心秦仲举和潘娘会回来,安慰道:“双翎,别担心,你哥哥他们不敢来找你麻烦。”

  秦双翎笑笑,不在意地推开门道:“外面冷,进来说吧。”

  何落妹抱着怀里的食篮走进屋,卢明石也收起伞搁在门口,进了屋子。

  “双翎,你家现在真好看,还暖和!”何落妹啧啧赞叹,把食篮放在桌上,看着墙壁道,“墙上还挂画呢……画得好精细,这画得不少钱吧。”

  秦双翎看了一眼,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山水画是衔青让人拿来的,因沈昼之前在屋中书桌挥毫写字时,她在旁边模仿着,小心翼翼地铺开宣纸,也偷偷描了几个字——她不会写字,但对书法和绘画很感兴趣。

  沈昼发现了,吩咐衔青,衔青便让人备下了很多笔墨,还拿来了很多卷轴。她自己挑了一副喜欢的挂上去,满心欢喜地打量着这间只属于她和沈昼的屋子。

  也许沈昼以后会带她离开,他们不会住在这里,但是这件原本破败的柴房对她和沈昼来说意义非凡,她很喜欢这里。

  这里有槐米涂鸦的痕迹,还是她和沈昼一起待过的屋子。

  这里有她最重要的两个人的痕迹。

  可很快,秦双翎出神的目光便被打破了,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垂下眼,掩去痛苦。

  卢明石一直关切地看着她,立刻发觉不对,“双翎,你怎么了?”

  何落妹一边端出还冒着热气的甜粥,一边看向了她。

  秦双翎忙道:“我没事。”走到桌边,看见碗里的甜粥,愣住,“这……”

  何落妹笑嘻嘻道:“这粥里我加了好多东西,红豆啊甜枣啊黑豆粳米什么的,味道可好了。”

  可秦双翎在意的不是这个。

  她茫然问道:“这上面的槐花……哪里来的?”

  寒冬腊月,哪来的槐花呢?

  何落妹理所当然道:“现在当然没槐花了,这是我前两个月晒干保存的,我知道你喜欢槐花,就加了点。”

  秦双翎想起前段时间莫名闻到的槐花香,心头攒着不安,“落妹,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是闻到槐花的味道,是不是哪户人家移栽了槐树?”

  “怎么可能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外面还下着雪呢,槐树都枯死了!”何落妹狐疑地看她,“双翎,你别是魔怔了吧。”

  卢明石在旁边道:“别这么说,落妹。”又转向秦双翎道,“最近县里很多女子都用起了槐香,你闻到的可能是香薰的味道。”

  秦双翎蹙眉,“很多女子用槐香?为什么?”

  说到这个,何落妹不好意思道:“这个就要追溯到你身上了。”

  “什么?”秦双翎更不解了。

  “沈公子来咱们村子的事情,可多人知道了,外头都传沈公子英俊不凡,身价豪奢,一看便知道来头不小,再加上他对你这么好……很多姑娘喜欢他,都想见他一面。”何落妹咳了声。

  “……”秦双翎疑惑,“那和槐香有什么关系?”

  何落妹解释道:“隔壁村有个柳嫣姑娘,在打听你们,听说你喜欢槐花……消息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于是很多人就效仿了。”

  柳嫣。

  秦双翎想起来了,是她和沈昼跌落山崖后借住屋舍的那个姑娘。

  说到这儿,何落妹无奈道:“双翎,如果不是柳嫣,我还不知道你和沈公子之前差点有性命之忧,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啊。”

  秦双翎沉默。

  “这件事情也传出去了,那些个年轻姑娘听说沈公子待你用情如此,简直了,那一个个的整日就想见沈公子一面,你可得小心点,别让他给人拐跑了,尤其是那个柳嫣。”何落妹越说越起劲儿,忿忿道,“她一直想着办法见你男人,整日就来咱们这儿晃。”

  秦双翎端过甜粥喝了一口,入口的温烫恰到好处,暖融融甜滋滋的,她却有点食不知味。

  她连沈昼的行踪都不知道,怎么防。

  她也不想防着。

  她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沈昼不是那种人。

  何落妹四处环顾,“沈公子晚上不回来吗?”

  秦双翎低声道:“他最近两日才回来一次。”回来之后只陪她半个晚上,就离开了。

  何落妹拧起眉头,“怎么这样啊,他别是在外头有人了吧,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娶你?”

  秦双翎喝粥的动作猛地一僵,卢明石担心地看着她,无声示意何落妹不要说了。

  过了许久,秦双翎的声音才低低传来,“不急,等槐米找回来了再说吧。”

  她不敢抬眼,怕自己的脆弱被人看见。

  何落妹点点头,“也是,你别担心,槐米会没事的,你说到底是谁那么缺德啊,不会是人贩子吧……拐人小女孩也太缺德……”

  卢明石皱眉打断道:“落妹!”

  何落妹后知后觉地捂住嘴,不敢再说。

  好半晌,何落妹才看她一眼,道:“双翎,时辰不早了,那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啊。”

  卢明石也道:“好好照顾自己。”

  秦双翎把他们送到门口,目送着他们的身影一前一后远去,没入雪地里。

  丰晴这几日虽然在,但都没怎么出现,她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秦双翎忽然觉得很冷。

  这种冷并不是单纯的寒冷,她其实穿得很暖和,可那股寒意就是往她骨髓里钻,躲避不了。

  她感觉自己被卷进了一个不知名的漩涡。

  不知为何,现在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离安宁的日子越来越远了。

  秦双翎紧了紧衣领,转身回屋子。

  屋门下有一盏昏暗的灯,她想回去等沈昼,今晚按理说他不会回来,但她还是照例想等等他。

  也许他就回来了呢?

  才走到门口,另一侧远处忽然又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响动,似乎有一队人朝这里来了。

  秦双翎警惕起来,退到门口,却发现带头的人,是天门县的李县令。

  李县令背后带了一队人,走到她家篱笆外,“秦双翎,在不在,这里是不是有个叫秦双翎的?”

  肩膀的伤口又有些隐隐发疼,秦双翎揉了揉肩膀,踩着薄薄的雪走出去,“是我。”

  李县令身边师爷眯起眼睛,推了推眼镜,翻开天门县的户籍簿看了她一眼,低声对李县令说了什么。

  李县令指了指那户籍簿,质问道:“秦双翎是吧,这上面怎么没你的名字?秦家只有一个秦如眉。”

  “我改名了。”秦双翎想了个理由。

  李县令皱眉看她一眼,压低声音,吩咐身边的随从,“人找到了,你去让人通知那位主子。”

  随从应声去了。

  李县令清了清嗓子,“秦双翎是吧,行,跟我们走一趟吧,本县令接到百姓的检举,有几句话要问你。”

  秦双翎没说什么,跟着李县令走了。

  李县令坐着轿子,随从分别走在前后,秦双翎则落在最后头,安静地跟着,脚印深一脚浅一脚,没入风雪里。

  师爷转头看了一眼,“大人,这姑娘好歹也是那位主子最看重的人,就让她这样走,是不是不好?”

  轿子里头的李县令一声悠转的哼,“很快她就不是咯。”

  轿子在天门县一家偏僻的酒楼外停下。

  李县令下轿甩了甩袍子,进了酒楼,秦双翎冻得身上冷,脚一路走来都僵硬了,不免停了停。

  师爷催促道:“快点儿跟上啊。”

  秦双翎平静地看他一眼,那师爷一哽,转头先走了。

  二楼的厢房里,李县令啜了口热茶,坐下休息了会儿,方道:“秦双翎,听说你救了个姓沈的公子。”

  “是。”

  李县令一捋胡须,眼珠子一转,“你为何救他?”

  秦双翎皱起眉,“这也要和您说吗?”

  李县令神色不悦地沉眉,“本县令是在例行公事盘问你,你回答就是了。”

  秦双翎沉默片刻,“救人就是救人,还要问什么理由?”

  李县令掷地有声道:“那位沈公子身份贵重,我们县也要仰仗这位沈公子,有人检举你动机不纯,对他有所图谋,为了防止那位沈公子被你蒙骗,本县令要拷问拷问你。”

  秦双翎皱眉看向了他。

  她没有说话,却看得李县令喉头一哽。

  李县令似也知道自己这问题问得实在荒谬,重重一拍桌子,“秦双翎,你就回答,你救那位沈公子到底图的是什么?”

  秦双翎不说话。

  李县令见她这番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竟不回答本县令?视礼法规矩为无物,就算本县令不治你,你就不怕老天发怒,让你妹妹回不来?”

  秦双翎眉心一紧,陡然看向他,似想从李县令脸上看出什么。

  为什么突然提到槐米,难道槐米的失踪和他有关系?

  李县令瞪着眼睛回视她。

  秦双翎并不想服软,可如今槐米生死不明,她不敢赌。

  “是。”

  她笑笑,“我是有所图谋,怎么了。”

  师爷朝旁边看了一眼,又看看她,装模做样地提笔记下什么。

  李县令哼了声道:“你图谋什么?图他的钱财?”

  秦双翎笑了起来,坦然回视李县令,不答反问:“检举我人是谁?是潘娘是吗?”

  李县令哽住,惊愕地看着她,“你……”

  秦双翎继续道:“潘娘既然检举我意图不轨,那她有没有说,是她先用我妹妹断药威胁我,让我不得不救沈昼,救下他后,再获取他的信任,替她圈钱?”

  李县令横眉怒目,“那你就说你是不是目的不纯吧?”

  秦双翎顿了顿,垂眼道,“是。”这个无法否认,她最初确实是被迫救他,很不情愿,但相处之后,她也不想让他死。

  师爷又朝旁边看了一眼,再看向她时,表情莫测。

  李县令继续捋胡子,“那你接近沈公子是要做什么?外面人都说你要和他成亲了。秦双翎,你一个小小的贫家女,用了什么手段逼人家娶你?”

  秦双翎冷淡了神情,“成亲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情。”

  “你情我愿?”李县令哼道,“一开始你救他就是并非自愿,这还你情我愿?秦双翎,本县令命令你和沈公子解除婚约,和他把事情说清楚。”

  秦双翎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展颜而笑,眼眸弯弯,被冻得白生生的脸颊氤氲了淡淡的薄红,一时间明艳不可方物。

  李县令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师爷在李县令耳边说了什么,李县令动作一顿,怒火竟消失得一干二净,“要不然你妹妹可就危险了。”

  秦双翎看向他,“我听懂了,意思是只要我和沈昼解除婚约,我妹妹就会安然无恙?”

  李县令竖眉,“本县令就问你答不答应!”

  秦双翎点点头,“好啊,如果您能做到,我答应。您是县令,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我妹妹有事,您用什么赔偿我,性命吗?”

  她的话里有平静的讥讽,李县令气愤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才要发怒,却陡然一笑。

  秦双翎看着李县令的神情,微微蹙眉。

  她心中忽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李县令挥了挥手,那师爷立刻带了一个小厮过去,一起把旁边装饰的屏风挪开了。

  李县令站起身,腆着脸笑道:“沈公子。”

  秦双翎僵硬了一瞬,转身看去。

  沈昼坐在里间的交椅上,此刻抬眼,看向了她。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肩头的雪已经化了,打湿了毛领,衔青站在旁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秦双翎对上他不带情绪的目光,只觉得不久前冒雪而来的霜寒后知后觉地侵袭入骨,席卷了她,让她浑身发凉。

  自从她认识他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见他这样冷漠地看过她。

  秦双翎忽然明白了。

  原来李县令问她这么多,是因为沈昼在?

  对了,她方才说什么了来着?

  好像什么都说了——她救沈昼,是有所图谋,李县令提出让她和他解除婚约,她也应了,虽然是反讽,可她这样轻易答应的态度,落在旁人耳朵里,似乎就是不在乎。

  秦双翎看着沈昼,好半晌,勉强抿出一个笑,“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沈昼不答,盯着她佯装镇定的模样,“你要和我解除婚约?”

  秦双翎垂眼,“没有,我说着玩的。”

  沈昼站起身,朝她走近过来。他到了她的面前,注视着她,“秦双翎,是我看错了你。”

  秦双翎心头一颤,抬起眼帘,看见男人眼里的讥讽和怒意。

  她唇瓣翕动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

  沈昼看着她,点点头,“行,我如你的意。”他侧头吩咐,“看好她,直到走回家为止。”

  衔青皱眉,“公子,外面风雪大了。”

  秦姑娘身子不好,让她走回去,怎么行?

  沈昼只盯着秦双翎,试图在她脸上看出什么,又也许在等她讨饶。

  但他什么都没等到,心中怒意盛了,只冷笑道:“大了就撑伞,不然还要怎么样?”

  衔青低头应道:“是,秦姑娘,我们走吧。”

  秦双翎垂眼转头,跟着衔青一起离开了。

  包厢的木门被打开,没再关上,就这样敞开着,寒风簌簌灌进来。

  李县令打了个哆嗦,可沈昼没说话他什么都不敢做,缩着脖子讨好笑道:“沈公子,您贵人事忙,辛苦您走一趟了。”

  男人的目光扫向他。

  李县令又狠狠打了个哆嗦,笑容愈发谄媚。

  “是你让她走过来的?”

  方才她湿透的裙摆和鞋子,他看得清清楚楚。

  走过来不行吗?这位主子方才不是也让秦双翎走回去吗?现在怎么又来质问他。李县令愣了下,捉摸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思,斟酌道:“是啊,这秦双翎是个硬骨头,小的想磨磨她的气性……”

  “潘娘向你检举,你倒懂得来找我旁听?”沈昼微笑。

  李县令额头冷汗直冒,心道这屋里也不热啊。

  “这、这不是为了您的安危吗?”李县令赔笑道。

  沈昼颔首,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大步离开。

  他身后的随从也陆续跟上,李县令被那一眼看得心慌,留下一个随从问道:“沈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不说话,他看不懂这意思啊。

  那随从瞥他一眼道:“如果被查出有幕后主使,请大人您捂好自己的脖子。”

  说完便走了。

  李县令瞪了下眼睛,立刻追出去,却只能看见随从消失的背影,就连叫都叫不住。

  李县令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道:“给我把潘娘叫过来!”

  师爷立刻去叫人。

  没过多久潘娘便到了,她迎到李县令面前,笑眯眯道:“县令大人,那沈公子是不是知道秦双翎的嘴脸了?”

  李县令抬手甩了她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

  “要是本县令有什么事,你和你儿子也跟着一起死!”

  潘娘跌坐到地上,难以置信道:“大人,我做错什么了?”方才她明明打听到沈昼离开时,脸色很差,事情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李县令想起随从那句话,忽然后怕,立刻扯起潘娘的衣领,质问道:“你背后有没有幕后主使?是不是还有别的大主子让你来找本县令?”

  潘娘神色变化了一瞬,立刻道:“没有没有,只是我看秦双翎不爽,特地来和您说。您当着沈公子的面揭发了秦双翎,也能讨到好不是?”

  幕后主使,有。

  但她不可能说。

  要是不久前太子找到她的事情被县令知道了,她不就完了?

  她才没这么蠢。

  那个沈昼她不知道是谁,但来头绝对不可能比太子还大。那可是太子啊!太子给出那么多的金钱……那么多钱,她几辈子都花不完,这天大的好事,她当然听命行事。

  潘娘腆着脸笑道:“之后金子会送到您家里,可都是小民这辈子的积蓄。”

  李县令四肢不勤头脑也不发达,并未深思潘娘哪来的这么多金子,只松了口气道:“没有幕后主使最好,不然给沈公子查出来,本县令也得完蛋!”

  潘娘笑着,往楼下瞥了眼。

  小蹄子,凭什么你过得那么滋润!现在被沈昼知道了实情,恐怕你早已遭人厌弃了吧!

  *

  夜里的街道昏暗,街边点的几盏灯并不足以照亮路面,衔青替她撑伞,看她提着裙摆,走得有些踉跄。

  衔青注视着前方,半晌还是垂眼,犹豫道:“秦姑娘,你和公子服个软,他不会生气的。”

  秦双翎轻声道,“他已经生气了。”

  她说着,也自嘲笑起来。

  真是……造化弄人。

  谁知道这件事情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揭露呢?

  路面坑洼,秦双翎踉跄了下,差些往前扑去。

  衔青搀扶住她,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只见一辆马车被牵到旁边——终于来了。

  衔青看向她,低声道:“上车吧秦姑娘。”

  秦双翎看他,“沈昼不是让我走回去吗?”

  衔青只坚持地看着她。

  秦双翎也不想折腾自己,能坐马车为什么要走?她朝他笑笑,转身爬上了马车,坐进车厢。

  衔青站在马车外,看着那道帘子重新落下,叹了口气。

  是啊,殿下是说过。

  但那句话不觉得有歧义吗?

  “看好她,直到走回家为止。”

  殿下原话是这么说的,表面上看,是让秦姑娘走回村子里,可这话里并没说谁走啊。

  马车走不也是一样的?

  殿下留了一丝余地,但一般人听不出来,只是他一直跟随殿下,察觉不对,才细细琢磨了这句话。

  但殿下没松口,他也不敢和秦姑娘说。

  衔青暗中叹了口气,也坐上马车,坐在车夫旁边指挥车夫,“走吧。”

  马车一路冒着小雪回到了村子里。

  衔青搀扶着秦双翎下来,再次嘱咐道:“秦姑娘,你记得跟殿下服个软。”

  秦双翎站在灯下,踯躅片刻,终是问道:“他还会回来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问得小心翼翼。

  衔青沉默,他作为一个下属,也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会回来。

  空气安静了许久,只剩下轻微的风声,秦双翎小声道:“你和他说,我不和他解除婚约。”

  衔青颔首,不再多说,向她告退后,上了马车离开。

  秦双翎目送着马车远去,身后不远处,丰晴走了出来,“秦姑娘。”

  秦双翎看见她,转身进屋,“外面冷,别站在雪里,进来烤烤火。”

  丰晴却忽然道:“秦姑娘,沈公子不会只娶你一个人的。”

  秦双翎步伐一顿,抬眼看她。

  这一瞬间,丰晴竟不知道说什么。

  她能看得出来殿下喜欢秦双翎,甚至……对她展露了前所未有的关切。这种关切比对江宛还要更重。超乎了殿下素来冷漠待人的特例。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若是让殿下选择,殿下会在江姑娘和她之间选择她。

  可,那怎么可能呢?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贫家女,只因为曾救过殿下一命——甚至还带有目的。

  殿下不会只喜欢她的。殿下的身份特殊,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何况江宛姑娘是江家的独女,又是江皇后的侄女,身份尊贵。

  江宛才会是殿下名正言顺的妻子。至于她……算不上什么。

  丰晴低着头,不敢看秦双翎。

  没多久,她惴惴不安地抬起头,屋外却是空空荡荡,秦双翎已经进屋去了。

  *

  自从那晚雪夜天门县酒楼一别,沈昼一直没回来。

  秦双翎等了好几日。

  原本她还沉得住气,可伴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她逐渐坐不住了。

  一方面是沈昼,另一方面,还因为槐米。

  她其实一直在拖延太子的要求,心底期待着沈昼会把槐米找回来。可是沈昼没消息,槐米却拖不了……

  这一日没有下雪,出了微弱的太阳,秦双翎踩着未化的积雪出去,在附近打听沈昼的消息。

  她一户户问过去,打听到的消息,却是沈昼和另一个姑娘走得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