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缚春腰>第46章

  他似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衣裳尽湿,血迹溅染在衣摆之上,黑衣氤氲更深。

  在他身后, 衔青带着一干护卫跟随而来,看见枯树底下的秦如眉和魏百川,神色陡变。

  山林黑影重叠,付玉宵朝他们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 才看见他手上握着的长弓,血迹斑驳。他腰侧的箭筒已经空了。

  他似乎才经历过一场厮杀。

  酣畅淋漓的。

  魏百川略有几分不自然, 拱手行礼,末了,站直身体道:“侯爷这是才领兵操练回来?”

  隔着一段距离,付玉宵看向他,深邃眼眸压着戾气,尽是森冷。

  魏百川心中一凛, 察觉危险扑面而来,只得告辞, “百川有事在身, 先行离开。”说罢,临走前,看了秦如眉一眼, 压低声音道:“何姑娘和卢公子,目前都已在魏宅,安好无恙。”

  魏百川说完, 转身离开了。

  秦如眉攥着手心, 感觉自己成了茫茫大漠里的惶然无依的旅人,肆无忌惮的夜风吹得她头疼, 连带着视野也模糊起来。

  借着微醺的酒意,她认认真真看他的眉眼,轻漾出一个笑,“你怎么出来了?”

  付玉宵掷了长弓走向她。

  他没有说话,一步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彻底笼罩过来,带来浓烈的威胁压迫。

  他一声不吭,实在叫她害怕。

  秦如眉心底那种熟悉的战栗又腾了起来。

  她退后一步,脚下陷进泥沙中。

  付玉宵已然将她抓到身前,冷笑一声,寒冽嗓音压着阴骘,“你猜我为什么出来?我若不出来,能看见你和魏百川私会?”

  秦如眉一愣,“我没有。”

  付玉宵却只冷冷盯着她,呼吸一声赛过一声沉重。他流了很多汗,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落,蜿蜒过他的眉骨,鼻梁,薄唇,最后自青筋凸显的脖颈,没入肌理分明的遒劲胸膛。

  秦如眉的注意力被他垂落在另一侧的手吸引,看了过去,待看见他手上的血痕,她一怔。

  手抑制不住有些轻颤,她把他的手拉起来,只见掌心道道血痕,皮肉翻卷,竟是极为可怖。

  她心中揪紧,脱口而出,“怎么伤成这样?”

  秦如眉想起身上还随身携带着伤药,取出来,抑着薄薄的呼吸,抖着手给他上药,蹙紧的眉眼尽是一览无余的……

  那是心疼?

  付玉宵冷笑一声,握住她的脸,“惺惺作态什么,秦如眉,你不是想杀了我吗?现在感觉到害怕,才作出这种讨好我的模样。”

  秦如眉动弹不得,被迫抬头看着他,呼吸似夜风绕了几个来回,终于开口,一丝哽咽,“我没想杀你,你信吗?”

  风都停了。

  付玉宵的视线攫在她的脸上,一双眼里尽是暗沉沉的浪涛。

  “现在解释,迟了。”

  他不相信。

  秦如眉迎着他的目光,唇瓣翕动了下,垂下眼,“那……随便你怎么想。”

  付玉宵却被她这种神情激怒了。

  将她扯到面前,他倾身而下,咬住她脖颈。

  他用了极大的力道,带着恨意咬住她。几乎顷刻间,齿尖刺破皮肤,锐痛剧烈袭来,秦如眉痛得低叫一声,在他面前显得格外娇小单薄的身体颤抖起来。

  她疼得厉害,手用力推他。他却变本加厉,咬着她,宛如茹毛饮血的野兽。

  他的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砸落在她身上,那一瞬间的炽热,让她连灵魂都在战栗。

  他就这样咬住她,将她的血液吞入腹中。

  宛如最野蛮的野兽。

  秦如眉听着耳边的吞咽声,一瞬间,惊惧、害怕、畏惧种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交织着翻涌上心头,完完全全僵在原地。

  他在做什么?

  她震惊之下,伸手推他,却推不开,脖颈一阵阵的剧痛,渐渐的,秦如眉眼前蒙上一层雾气,哽咽起来。

  似乎听见了她压抑的哭泣,脖颈处的锐痛逐渐淡了,择人而噬的野兽停了下来,原本吸血的动作放缓,对着那伤口,改为亲吻。

  秦如眉又被那种令人灵魂发颤的战栗席卷了,趁着他沉溺进去,对她的桎梏稍轻,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

  付玉宵没说什么,沉重地呼吸着,一双晦暗沉寂的眼眸盯着她。

  他唇边有血。

  脖子上的剧痛依旧在提醒她,方才他做了什么,这个画面简直让人心底发寒,让她想要马上逃离这里。

  付玉宵见她依稀轻颤的身体,眼神暗下,“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我见一次,杀一个。”

  他话中毫不遮掩的戾气让她心中一凉。

  秦如眉气息不稳,害怕之下,努力平静的嗓音染上哭腔,“我和魏百川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

  他道,“不然他不会活着离开这里。”

  秦如眉唇瓣张了张,望着他的神情,哑口无言,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片刻,她喃喃地吐出几个字,“疯子……”

  哪个人会喝血?

  他竟当着她的面,痛饮她的血。

  他就恨她至此……恨不得将她刮骨剔肉,连带着血液都要饮尽。

  “我说过,既然招惹了我,就不要想着能够独善其身。”

  眼看着付玉宵再次朝她走来,秦如眉脸色苍白,踉跄退后一步。

  他似丝毫感觉不到痛,将她抓到面前,俯瞰她的神色,低哑的声音极寒,“记住了吗?再让我看到一次,我就杀一个人。”

  “你不是最怕有人因为你而死吗?如果你胆子大,那就尽管挑衅我,到时候看看,是你秦如眉救的人多,还是我奚无昼杀得快。”

  话音落下,他猛地松开手,冷冷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秦如眉站不住,跌坐在黄沙里。

  远处,衔青看着她,眉宇紧皱,似想立刻过来搀扶,但终究被四周威压所迫,一狠心,跟着付玉宵离开了。

  茫茫黄土之上,墨黑的天色,浓稠得像要滴落下来。

  寒风席卷过秦如眉单薄的身子。

  她抬起头,那道身影已然自驿站城墙大门外走了进去,所过之处,守卫跪下迎接。

  脖颈处的伤口还在一阵阵发疼。

  这是他的报复吗?

  不杀她,却要杀她身边的人。

  *

  地方官员汇报,太子在平栾这段时间,治理民生,加之今年收成甚好,皇帝龙心大悦,决定在平栾城外举行秋祭,酬谢天地,并在秋祭当日打开平栾城门,迎各国使臣一同观览。

  说是仪式,也是放松。

  昌顺帝年岁已高,又病过一场,身体状况愈下。

  太子在,祁王自然不能缺席。

  但最近,坊间有人看见韫王的传言渐渐传扬,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跟随而来的臣子心如明镜,只作不知。

  星历太史夜观天象,给秋祭选了个好日子,两日之后。

  祁王一早去面见皇帝。

  清晨,平妲拉着秦如眉一并前往会场,在最外层站着。会场守备森严,他们这些人必须跟在付玉宵身边,否则碰到太子党派,很可能保不住自己。

  地坛辽阔,神幄列位,编磬排列,坛上设祝案,贡品齐全。四野聚集的人极多,黑压压望不见尽头,多是慕名前来瞻仰天颜的百姓。

  平妲给秦如眉指认:“那个是怜贵妃,旁边那个是徐妃,她牵着那个小娃娃是十六公主,叫承玉。徐妃和棠妃关系不错,也是我们这边的人。”

  秦如眉遥遥看去,见徐妃身边站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娃娃,粉雕玉琢,和付玉宵有几分相似,坛上皇帝在行祝礼,她认真低着头,扣手上贴的花钿玩。

  祁王没资格上坛,只在边缘站着。平妲看见太子款步上坛,神态自如,享受着众多倾羡目光,不屑道:“要是付玉宵在,还有他什么事情。”

  “付玉宵来了。”平妲转头发现什么。

  秦如眉一怔,终是忍不住转头看去。

  她此刻置身人群里,本应被遮挡视线,但他很高,面上戴了银色面具,格外显眼,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

  他身后跟随很多人,衔青和江听音都在。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男人淡淡朝她看来。

  这一眼很随意,丝毫不引起注意,却极精准地捕捉了她。窥探被发现,秦如眉不自在地僵了僵,匆忙避开视线。

  平妲在她转头之余,看见她白皙脖颈上竟有粉红伤痕,吃了一惊,“嫂子,你又受伤了?”

  “这什么痕迹……你不会是被狼咬了吧,得让颜舒给你看看。”平妲越看越可怕。

  秦如眉捂住伤口,“不用,已经好了。”

  那日回去后,她不敢惊动旁人,只让禾谷拿了寻常伤药,这两日倒也恢复不少,伤口已经不深了。

  平妲见她神情,若有所思,眺望远处那个银面男人。

  祭坛仪式完毕,有外域使臣上前给皇帝说恭维话,送礼。平妲盯着场中那些人,皱眉,“没想到这些杂碎跟了太子。”

  秦如眉问:“什么?”

  平妲抬了抬下巴,“站在后面那个是乌荷的首领,以前在我们雅勒部,跟我阿爸做事。之后叛离雅勒,带着人,卷走我们雅勒的牛羊,自立为王。”

  秦如眉见平妲脸色难看,明白了些,“他们不好对付吗?”

  平妲嗯了声,“也不知道太子怎么收拢了这些人,本来我还以为我们有胜算,但是敌人这么多……之后要是和他们对上,我也说不准。”

  那就是不乐观的意思了。

  秦如眉沉默片刻,看向前方那道身影。

  他似乎也在冷眼旁观会场的情况,颀长身影自带压迫,黑发、银面具、漆金黑衣,叫人窥探不出他的心思。

  忽而,女娃娃稚嫩的嗓音响起,“七哥哥。”

  秦如眉一愣,看见十六公主承玉不知何时钻过人群,来到了付玉宵面前。

  “七哥哥,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承玉仰着头,肉嘟嘟的小手拉住付玉宵的衣摆。

  承玉身边的嬷嬷立刻压低声音,“小公主,娘娘说不准问这些话,韫王殿下现在不能进去。”

  承玉嘀咕道:“好吧。”

  又仰起头看付玉宵,“七哥哥,你抱抱承玉,承玉太矮了,要被挤扁了,什么都看不见。”

  付玉宵淡淡道:“在上面什么都看得见,非要下来?”

  承玉大眼睛睁大,小小的眉头一皱,撅嘴道:“我想见七哥哥,还有……”

  承玉瞟了旁边的江听音一眼,对上她略带冷漠的视线,往付玉宵身边靠了靠,伸出短短的手,稚声稚气道:“七哥哥,抱。”

  秦如眉第一次见他面对小孩子,以为他不会伸手。

  没想到付玉宵微微附身,把承玉抱了起来。

  承玉咯咯笑了,坐在付玉宵手上,大眼睛认真看他的面具,伸出指头轻轻碰了下,“七哥哥,你戴的面具好可怕。”

  “对了,七哥哥,我的七嫂嫂在哪里?”

  承玉这话一出,付玉宵身边的人都愣了一下,江听音神情变得不自然,衔青则沉默,往旁边某个地方看了一眼。

  付玉宵不说话,承玉咬了咬指头,换了一种问法,“七嫂嫂今天来了吗?”

  付玉宵道:“来了。”

  承玉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一下,探头探脑四处看。

  平妲走过来,摸了把承玉的脸蛋,“小公主,猜猜你七嫂嫂是哪一个?”

  七哥哥在这里,七嫂嫂肯定在旁边。

  承玉的视线先从付玉宵身边的人一个个看过去,看见江听音避着眼神,脸颊微红,却直接跳过了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云娥。

  都不是。

  承玉慢吞吞地又往旁边看,看过平妲,杜黎,最后,视线落在秦如眉身上。

  她认真看了秦如眉片刻,短短的手指着她,咧嘴道:“七嫂嫂。”

  承玉这一指,众人都愣住,不知小娃娃怎么在这么多女子里看出秦如眉,纷纷也朝她看去。

  秦如眉刹那间成了目光中心,愣住。

  付玉宵看了她一眼。

  面无表情。

  承玉朝她伸出两只手,探身过来,“七嫂嫂,抱。”

  平妲捏承玉肉嘟嘟的脸,“你七嫂嫂身体不好,别让她抱了。”

  小娃娃扁了嘴,依旧委屈巴拉地看着秦如眉,眼里汪出晶莹的眼泪。

  秦如眉把她抱了过来。

  承玉这才开心,抱着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脸啵唧亲了一口,笑嘻嘻道:“七嫂嫂好香。”

  七哥哥身上硬邦邦的,抱得她不舒服,还是七嫂嫂好,香香的,软软的,她喜欢被七嫂嫂抱着。

  秦如眉看着承玉贴着自己的稚嫩脸蛋,眼神怔怔,竟出了神。

  承玉歪头道:“七嫂嫂,你是不是不喜欢承玉,你怎么哭了。”

  “没有。”秦如眉立刻弯唇,余光里看见付玉宵盯着她,想起什么,又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是你七嫂嫂。”

  “胡说。”承玉咬着手指头看她。小娃娃视线下移,看见她衣襟里的伤痕,呆了,“七嫂嫂,你怎么被咬了。”

  小娃娃稚嫩的声音一出,众人再次朝她看来,衔青那日目睹全程,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反应。江听音看见她脖颈似伤似吻的痕迹,攥紧手帕,目光隐隐嫉妒。

  秦如眉僵硬片刻,只匆匆道:“被狗咬了一口。”

  话音落下,不远处男人盯着她的视线骤冷。

  秦如眉心中虽仍是不自主害怕,但如今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她理智上也不怕什么了。至多就是死在他手上。

  反正他痛恨她,也不差这一点了。

  秦如眉的视线落在承玉圆嘟嘟的脸上,沉默着。承玉在玩她的头发,手指头把她的发丝绕来绕去。

  这个动作太熟悉,秦如眉鼻子一酸。

  “七嫂嫂,是不是承玉太重了。”承玉不敢玩她的头发了,小脸尽是懊恼,自下而上看她,“你把承玉放下来吧。”

  平妲自告奋勇,“公主,我来抱你。”

  承玉看平妲伸手过来,大眼睛一瞪,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阿嬷。”承玉急忙向旁边的嬷嬷求助。

  嬷嬷尴尬不已,对吹胡子瞪眼的平妲道:“平妲公主见谅,小公主有些怕生。”

  承玉被嬷嬷抱回去,还在看平妲的脸。

  阿偌低头咳了声,道:“公主,可能你的妆太凶了。”

  平妲摸了摸脸,忿忿踹他一脚,“多嘴。”

  晌午的时候,天色渐渐转暗,起了大风。

  这是要降雨的征兆。

  地坛上下,众人面面相觑,气氛转沉,星历太史眉头紧皱,赶紧卜算一卦,昌顺帝派大太监过去询问,星历太史支支吾吾,却说不出所以然。

  不久前,承玉被几只蝴蝶吸引,追着跑了出去。嬷嬷也跟着承玉去了。

  没多久,有婢女回来说:“承玉公主让秦姑娘过去。”

  平妲立刻道:“我也去!小公主玩什么好玩的?”

  婢女看了平妲一眼,“承玉公主原话只说……只说要七嫂嫂过去陪她玩。”

  阿偌低声道:“公主,咱还是算了吧。”

  “……”

  平妲只好憋了回去。

  秦如眉安静地看了那婢女片刻,转过头,看向人群中某一处微微折射银光的身影。

  付玉宵没有看她。

  婢女的话他不知有没有听到,但没有理会。

  秦如眉收回视线,轻声道:“我跟你过去。”

  禾谷也想跟过去。

  那婢女领着她离开平栾城外,往山上而去,竟是越走越偏僻。

  秦如眉攥着手心,方才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停下脚步。

  婢女察觉到了,转身看她,“秦姑娘?”

  “你要带我去哪里。”秦如眉竭力保持平静,盯着她,轻攥的手心,微微出汗。

  婢女不语,低声道:“秦姑娘随我来就是。”可见秦如眉一动不动,婢女只得恳求道:“秦姑娘去吧,承玉公主只要您过去。”

  这话的意思她听懂了,对方要求她必须一个人过去。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秦如眉道:“承玉出事了吗?”

  婢女匆匆转身带路,“您去了,承玉公主就没事了。”

  不久前,承玉稚嫩的笑脸、亲昵的话语还在耳边,和记忆里仅剩的画面重叠。

  秦如眉忽然知道对方是谁了。

  能了解她的过去,还能有谁呢?

  秦如眉跌跌撞撞踩着山路,进了半山腰,只见面前一处断崖,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里面烧着火,噼啪作响。

  “七嫂嫂!”承玉的喊声传来。

  秦如眉心中一揪。

  下一刻,只见洞口里款款弯腰,走出一个美艳的女人。

  邬宁站好了,盯着她,笑意婉然,“秦姑娘,久闻不如一见,在下邬宁,想见你很久了。”

  在她身旁,邬卢拎着承玉走出来,眼神凶煞。嬷嬷已经昏迷,口塞布团,被绑着扔在一边。

  秦如眉认得这个矮小的男人。

  邬卢是太子身边的人,是那日马车上被太子杀了,之后却活着重新出现的人。

  果然是太子干的。

  秦如眉摇头,一字一顿道:“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抓,奚承光疯了?”

  邬宁不语,悄然从上至下打量她,面上虽不显,心中的妒忌却翻了天。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她哪来滔天的本领,就连太子都不惜一切想要得到她?

  “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邬宁盯着她,勾唇微笑,“秦姑娘,是我想见你,让我哥哥帮忙,把承玉公主请过来喝茶。”

  这叫喝茶?

  承玉年纪小,胆子大,直言:“坏女人!”

  邬宁眼神一冷,猛地伸手,狠狠捏住承玉的脸,“小兔崽子,管好你的嘴,不然信不信姐姐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承玉被捏痛了,小嘴一瘪,哇哇大哭,“七嫂嫂……救承玉。”

  小家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秦如眉攥住手心,对邬宁道:“你要什么?”

  “不错,秦姑娘爽快。”邬宁道,“我要你当我们的人质。”

  秦如眉明白了,轻轻一笑,“你对太子很忠心。”

  不料邬宁听了,神色狰狞起来,“你到底答不答应?”

  她并不全是为了太子。

  她最重要的,是想要杀了她秦如眉!用她来威胁奚无昼,只是恰好顺了太子的意。

  留秦如眉活着,将来太子只会抛弃她,她必须为自己做打算。

  这段时间,她受够了。

  她和奚承光原本只是合作关系,后来他向她示好,她才委身于他,可当秦如眉出现之后,太子对她的态度就开始模糊不清,甚至怀疑她,次次敷衍。

  今日太子不在,她要斩草除根。

  邬宁想到此处,眼神狠厉,“哥哥。”

  邬卢掐住承玉的脖颈,小家伙小脸涨红,呼吸不畅,两只脚拼命踢踏邬卢,却只能悬空,无力抵抗。

  “我答应你。”

  秦如眉道:“先把承玉放了,我走过来。”

  邬卢盯着她,把承玉扔到旁边。小家伙哇哇大哭,“七嫂嫂。”

  邬宁讥笑道:“还不回去找你七哥哥过来?你的七嫂嫂马上就要死了呢。”

  秦如眉看向承玉,低声道:“往这条路一直跑,下了山就安全了。”

  承玉爬起来,小短腿踉踉跄跄跑出一段距离,憋着一腔眼泪,一边跑一边哭,“七哥哥……”

  邬卢嘶哑道:“韫王会不会不来?毕竟只是一个女人。”

  邬宁唇含冷笑,“怎么可能不来?我猜,人马上到了。”

  想到什么,邬宁转身掐住她的脖颈,阴骘道:“秦如眉,你走了什么运,让这么多人为你团团转?”

  秦如眉呼吸不畅,低声道:“此处除了我们三人,再无其他人,你拿我威胁谁?”

  “谁说没人!”

  邬宁听见逐渐靠近的声音,猛地看向来时的路,“这不就来了吗?”

  秦如眉身体一僵,慢慢,循着方向看去。

  小路尽头,哇哇大哭的承玉已经被徐妃抱了起来,低声哄着。

  之后,竟是浩浩荡荡一群人。

  人群最前方,银面黑衣的男人走出,盯着她,随即看向邬宁,眼中尽是滚滚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