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太子殿下和他的少庄主>第35章 34 心疾

  

  顾辰麒自闻倾越身后搂着他坐于榻上,眉间深锁,盯着奉御施针。

  闻倾越双目紧闭,每有一点反应,他都要揪心一次。

  奉御被他盯得发慌,更为小心翼翼。

  苏夏换了濡湿的方巾过来,才伸了手,便被顾辰麒拿过,为闻倾越拭去额前冷汗。

  收起最后一根针时,奉御也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殿下……”

  奉御才开口,顾辰麒抬手止住。

  他小心为闻倾越理好衣衫,扶他侧躺下来,掖好衾被,才起身示意苏夏照顾,而后对着奉御往外一指。

  奉御颔首,跟着顾辰麒来到正殿。

  “闻庄主本就有气血亏虚之症,容易引发心悸,这次……”

  “这次为何比上次还要严重?”顾辰麒压低了质问的声音,“奉御大人,你莫非还敢不尽心?”

  奉御惊惶地跪下:“微臣不敢!闻庄主调养了这些时日,各种进补药膳不曾断过,确实已有成效,但是……”

  “说!”顾辰麒不耐烦地压了压额头。

  奉御迟疑着,最后咬牙说了:“但是心病不愈,药石之效大大减弱。闻庄主这次病发,有心悸不安、胸闷气短、形寒肢冷等证候,又气滞呕血,这正是体质虚弱、七情所伤导致的心阳不振。”

  四周静了一晌。

  “七情所伤?”

  “或是心虚胆怯、突遇惊恐,或是情怀不适、悲哀过极,再者,忧思过重、郁结难舒,这……微臣不敢妄断。”

  久无回音,奉御稍稍抬头,只得见太子僵直的背影和负后紧握的双手。

  奉御试探着再言:“微臣这便为闻庄主开温补心阳、安神定悸之方,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如有郁结,必先纾解,平常更应避免惊恐刺激、忧思恼怒,否则……病情还会反复。”

  顾辰麒愈发颓然。

  他自以为一直都照顾周全,但若真的照顾周全了,又岂会演变成今日这般?可恼他连闻倾越的病因都不清楚,郁结从何而疏?

  他如今只知道,闻倾越的心病一定和仁奚山庄那场劫有关。

  可为何到今日才发作?积微致著吗?

  心中郁结,莫非是因为仇恨?

  顾辰麒毫无头绪,回到闻倾越身边,将他连同衾被抱在怀里,轻抵着他的额心。

  “阿越,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这些天是我疏忽了,没有多和你谈一谈心事,你难过的时候,我却没留意。”

  “阿越,别再藏着心事了,快点好起来吧,我想看到和从前一样平安康健的你。”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我可以帮你做,你想要什么,上天入地我也找给你啊!”

  “阿越,你别这样,我心疼,我今天都要被你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全都怪我,我当时若能再小心一些,就不会受伤,不会中毒,你就不会因为救我而损伤了自己。”

  “对不起,阿越,我没照顾好你,我根本没学会照顾人。”

  “我怎么把你照顾成这样……”

  ……

  闻倾越仍在昏睡,无有回应,只有一张苍白脸色与他相对。

  顾辰麒因而肆无忌惮、毫无章法地说着,眼泪没入枕巾里。

  ————

  旭日初升,晨雾渐散。

  闻倾越缓缓睁眼醒来,就见顾辰麒侧躺在被外,一手搭在他身上,发冠未解,衣裳未除,靴也未脱,半悬在榻沿外,竟然就这样睡了。

  他又闭了闭眼,忆起昏迷前那一刻……

  再睁眼时,看着眼前人,深感庆幸。

  闻倾越悄悄探出手去,轻抚他轮廓分明的脸颊,触及了一片扎手的青茬。

  他还记得昏昏沉沉那时,听到顾辰麒在胡乱说话,他很想回应,但是他全无力气。

  那扎手的地方往他手心里蹭了两下,刺痒得他略缩了一缩。

  顾辰麒睁开眼看他,眸子里尽是血丝。

  闻倾越莞尔一笑,笑得眼前微微模糊:“我还能再见到你。”

  顾辰麒一僵。

  昨夜闻倾越那不舍、诀别的眼神,他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惊惶。

  “你当然还能再见到我。”

  顾辰麒轻笑,拿下他那只手,放回被中。

  “常言医者难自医,你看你,到了自己的病,就犯糊涂了,自己吓唬自己。”

  闻倾越只看向他那双满是血丝的眼,问道:“怎么睡在外边?”

  “我得等着你醒来,随时照顾你啊。”顾辰麒不以为意。

  闻倾越怔了一息,将他压着的衾被扯了扯。

  顾辰麒脱了靴,掀了进来,手又揽在他腰上。

  “哪里难受,哪里疼,定要跟我说,别忍着。”顾辰麒说得极认真,眼里满是柔情和关切。

  闻倾越鼻间酸涩,慌忙转身背对,环抱了双臂。

  “阿越?”

  顾辰麒贴近他,发觉他僵着身体,连手指也是僵着的。

  “辰麒,你别对我太好。”

  顾辰麒一愣,思虑过后,试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半晌。

  “因为……因为……”闻倾越感到慌张,心室随之一阵刺痛,不禁抬手去按,身体也蜷缩起来。

  “阿越!”

  顾辰麒顿时心急,而后拢着他心口那只手,平缓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阿越别慌,别急,冷静。”

  “好了,我不问了,不问了。没关系,没事……”

  等到闻倾越胸间平复,呼吸渐畅,顾辰麒暗舒一口气。

  “阿越,你先别多想,好好听我说。”

  顾辰麒话语缓慢,徐徐开解:“你我互通心意,彼此交付,我对你好是应该的,没有别的目的,你也不需回报什么。我是真心想与你携手一生,允诺过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前路纵有曲折,我能处理,你不必担忧。”

  闻倾越闭紧了双眼,未几,又听他道:“终有一日,海晏河清,江山景明,便是我备好你的礼物之时。”

  当时殿外雪霁,红枝暗香,顾辰麒曾说,寻常礼物不足以配他,要花些时间给他备一件礼物。

  四周重归寂静。

  顾辰麒撑了整夜没敢睡着,此时拥着他,才觉得安适,精神松懈下来,便有些昏昏欲睡。

  恍惚之间,被中的手反被扣紧,顾辰麒忽然睁眼,又贴着他休憩。

  ————

  苏夏端着汤药将要进殿,忽见左卫率站在院中,一副踌躇模样。

  “左卫率大人?怎么今日回来了?”

  左卫率被人一问,凝着脸色走来:“听说昨夜闻庄主病了,我恐有罪责,特来等候殿下降罪。”

  “那怎么不进去?”

  “我……”

  左卫率拧着眉咬着牙,最终下定决心一般:“有劳姑姑通传。”

  寝殿内,顾辰麒接过碗,也听了苏夏禀报,略显不悦,回头便专心喂药。

  闻倾越苦得拧眉,避开一勺:“与他无关,你别迁怒于他。”

  “不急,先喝药。”

  闻倾越抬手端碗。

  顾辰麒不与他争,松手给了他,见他抬碗就灌,忙说:“慢点儿!”

  闻倾越没听,一口气喝完,直锁眉心。

  顾辰麒连忙递了甜汤给他,这下他才喝得不缓不急,眉间舒展。

  “我本就没把罪责算在他头上,他倒好,思过头一天就回来领罪,八成是受了旁人指点。”

  闻倾越眼眸微动。

  苏夏从他手里接了碗:“那殿下不见他?”

  “不见。”顾辰麒拿来布巾,给闻倾越擦了擦嘴角,“让他该思过思过,这个月不用回来了。”

  “是。”苏夏领命退下。

  “罪责也不在你。”

  顾辰麒愣了一息,有所猜想,一时无言。

  “辰麒。”

  闻倾越缓缓探过来执他的手,他一抬头,望进了那殷切的眼神里。

  他清浅笑开,扶着闻倾越靠回引枕。

  不多时,墨霄便来了。

  顾辰麒接来小匣子,觉得质地温润柔和,触手不凉,略有些惊奇,不禁多看了几眼,转而交到闻倾越手里。

  闻倾越被他引得好奇,没急于打开,端详着匣子问道:“这匣子有什么特别?”

  “金丝楠乌木,好东西。”

  闻倾越眼中一亮。

  一些珍奇木料他只在书中见过,这金丝楠乌木尤为稀贵,是他不曾想到能在有生之年得遇的。

  顾辰麒见他冷落正主,只对匣子大有兴趣,提醒道:“别光看匣子,打开看看?”

  闻倾越依言打开,匣中尽是寸余长的金针,层层码放,通体流光,无愧于名。

  捻起一枚,果真细如毫发,细看之下,还有精致纹饰。

  可以想见,每一枚流光都是何其精工打磨。

  乌木匣、流光针,一时不知哪个更不菲。

  闻倾越看得出了神,顾辰麒怕他又想得深了,小心取下他手里的金针,放回匣内。

  “现在看一看就好了,先收起来,反正这流光已是你的,跑不了。”

  说话间,顾辰麒将匣子连同他一双手暖暖拢住。

  墨霄不知何时已悄然退下。

  闻倾越的视线自木匣缓缓移到他脸上,定定地瞧了半晌。

  “怎么了?你不喜欢?那我收回就是。”

  他说着便真的取走了那匣子。

  闻倾越手上一空,看着被拿走的小木匣子,不觉露出委屈的神色来。

  顾辰麒立即将匣子放回他手里:“逗你玩儿呢!放心,不抢你的。”

  闻倾越顿时挂不住,小声表着不满:“我又不是小孩子!”

  “自然不是,是我,我不对。”

  闻倾越愣然望过去,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再次低头摩挲着小匣子时,不防被他倾身挡了光线。

  闻倾越抬首,散落前襟的一缕发丝被轻轻挽到耳后,那只手便顺势滑到了后颈。

  唇上覆来暖湿,由浅而深,似要将他口中残余、交杂的甜苦全都掠去。

  他微仰起头,无措地闭了眼,攥紧了小木匣子。

  那小匣子触手生温,棱边棱角都被打磨得圆滑,十分称心称手。

  二人呼吸渐促,闻倾越轻蹙着眉心,察觉扶在腰上的手加重了力道,微睁开眼,用小匣子格开他的胸膛。

  顾辰麒偏到他颈侧,收敛心神,平复气息,而后才睁眼。

  闻倾越被他的呼吸灼得耳热,不自在地挪了挪,等了半天,没见他退开。

  “你今日……不用办事情了?”

  顾辰麒凑到他耳际,故意在他纤瘦的腰上徐徐抚摩:“想办啊,但是怕你受不住。”

  闻倾越羞恼无边:“谁跟你说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