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太子殿下和他的少庄主>第7章 6 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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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辰麒没有想到,渠关的事还未有着落,京城变故紧随而至。

  皇后派了近侍宦官前来,说皇帝忽然暴怒失控,持剑斩杀了太师许行年,而后昏迷不醒,朝中动荡不安。

  光朔帝自勤政以来,虽受权臣掣肘,但向来是非分明,从无昏聩。

  太师又是历经两朝的老臣,德高望重,从未犯过差错,竟猝然被皇帝亲自斩杀。

  这个消息着实让人听之骇然,其中缘由,顾辰麒和李祝也是百思不解。

  如此形势,唯有太子回京坐镇,主持大局,并处理太师后事。

  事态紧急,顾辰麒走得匆忙,一应事宜全落到李祝头上。

  李祝一面看顾军中关外,一面追查城中细作,焦头烂额,直到太子到达京城后传信报平安,才想起来去仁奚山庄一趟。

  闻倾越得知顾辰麒回京后颇为惊讶,转而茫然无措,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李祝思量一番,解释说:“殿下只是回京办些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事出有因,所以没来得及与少庄主说一声。”

  闻倾越仿佛定了心,谢过李祝。

  李祝转头去找闻令阳议事,途中遇见沈原,隐约觉得他心绪甚佳。

  要杀的目标远离了视线,任务受阻,这人怎么反而心情大好?果真是心思叵测。

  等等,难道方碣要在京中动作?回头必须加急传信让殿下小心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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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京。

  顾辰麒才抵京城,先入紫宸殿见过皇帝。

  光朔帝仍在昏迷,皇后在侧照顾,虽许久未见太子,心中挂念,一时也顾不上嘘长问短。

  顾辰麒问过御医诊断结果,接着亲临御史台,让御史中丞引他去查看许行年尸身。

  “太师连中数剑,伤及心肺,当场身亡。这每一剑都……都是出自陛下无疑。”虽然已支开所有人,说到最后一句时,御史中丞还是放低了声音。

  “据本宫所知,父皇与太师关系一向融洽,怎么忽然会……”

  “可不是?许太师是朝中老臣了,为人正直不阿,陛下时有称赞,也是颇为敬重的。据微臣这几日所查,许太师及其亲眷、门生都不曾有过触犯龙颜的行迹。”

  如此变故,至今令大臣们心有余悸,惶惶自危,连胆识过人、别着脑袋担监察职责的御史台众僚也不例外。

  只是太师次子许执安,御史台侍御史,按律丁父忧,却在这里守了几天几夜。同僚劝过几次无果后,也不忍再劝。

  顾辰麒仔细察看着太师身上伤痕,半晌后将白布盖了回去,并整理妥当。

  “这几剑毫无章法,父皇善于用剑,就算是要杀人,也不会这样出剑。”

  “可太师确实是……当时还有令公等几位大臣在场,亲眼所见啊!”御史中丞以为顾辰麒仍不相信皇帝杀人。

  顾辰麒摆首:“本宫是觉得,杀死太师,并非父皇本意。”

  “微臣愚钝。”御史中丞躬身一礼,表示不解。

  “有些药物可以乱人心智,致人癫狂。”

  “啊?但是御医并未查出什么来。莫非陛下宫里真出了问题?”

  帝宫的一应用度向来谨慎之至,光朔帝染疾后更是谨小慎微,严防有人趁机做手脚,不成想……

  若真是这处出了岔子,宫人必有嫌疑。不知其背后究竟是哪路鬼神。

  顾辰麒疑虑重重走出门外,看见颓然立于庭中的许执安。

  许执安缓缓抬头看他一眼,目无光彩,晃晃悠悠地朝他跪下。

  顾辰麒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既沉痛又愧疚,无论如何,许太师是死于他父皇手里。

  他一步步上前,将许执安扶起:“许大人,把太师接回府吧。本宫向你保证,一定查清此事背后缘由,给许家一个交代。”

  许执安眼中升起一丝光亮,忍泪揖礼。

  ……

  顾辰麒在御座前来回踱着步,一众宫人伏跪了一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殿中沉寂无声。

  终于,顾辰麒停下步子,视线一一扫过去,冷声说:“事发当日,紫宸殿中当值的所有人,自己站出来!”

  众人被一句命令吓得一震,随即有人陆续膝行出来,连声喊着“饶命”。

  顾辰麒不为所动,看向其余人:“还有没有?今日隐瞒不报,待本宫查出来,可就未必能留住一命了。”

  “奴才不敢!”

  “奴才真的不是那日当值的!”

  众人把头俯得更低,在太子威吓之下,自是无人敢撒谎。

  顾辰麒一声令下,殿外待命的禁军齐刷刷入内,将那些承认当值的宫人押下去审问。

  求饶之声远去,剩下的人还瑟瑟发抖,直到顾辰麒挥手令众人退下,如获大赦。

  乏累渐渐涌了上来。

  顾辰麒是马不停蹄从渠关赶回来的,回宫之后还不曾歇过,甚至现在还不能歇。

  皇后自内殿出来,看得心疼。

  “麒儿一路辛苦,这件事一时半会是解决不完的,你先回去歇一歇吧。”

  顾辰麒闭了闭眼,撑起精神:“儿臣没事。赫连大人一会就到了,儿臣还得与他商议一番。”

  皇后了然:“明日早朝,确实还需妥善应对。太尉裴霖一党,本就狼子野心,这回免不了要借机生事。你要当心他设下圈套。”

  “儿臣明白。”

  是时赫连枢应召来见,皇后退回内殿。

  中书令赫连枢是今上的信臣,亦百官之首,与太师共事多年。此事一发,赫连枢也受了惊吓,几日来心绪郁沉,撑着一把老骨平息臣怨,憔悴了许多。

  赫连枢一身朝服已显得松垮,但还理得端整。

  “老臣参见太子千岁!”他颤颤巍巍地行臣礼,被太子连忙扶定。

  “令公不必多礼!令公这几日辛苦了。”顾辰麒亲自扶他坐下。

  “殿下才回京中,召臣前来,是为明日早朝一事吧。”

  “正是。”

  赫连枢悠悠一叹:“殿下只曾伴驾听政数年,尚未真正入朝堂,没想到迫于形势,先入水火。”

  “形势越险,越要处乱不惊。本宫回京之前已做好准备。”

  赫连枢赞赏着点首:“此事于殿下而言是极大的考验。殿下可有打算?”

  顾辰麒回答:“今已确认太师无辜,为父皇误杀,其中缘由还在调查。本宫以为应先让太师早日入土为安,就按国士之仪下葬,并从优安抚其家眷。令公若是觉得可行,本宫明日便宣。”

  “如此……也无不妥。”

  “不过本宫还有个疑虑。”

  “殿下但说无妨。”

  “如今父皇病重,无法临朝,本宫暂时摄政,若要行敕封之权,是否妥当?”

  赫连枢抚须细想:“殿下是想给太师追封?这于太师确实是体面的补偿,但是……误杀一事令陛下威信大减,对殿下也十分不利,此举相当于由殿下承认了陛下的过错,臣怕陛下会有所误会啊!”

  “我相信父皇绝非有意为之,等查出结果,总要对太师一家有所交代,也还父皇一个清白。敕封一事,确实宜缓不宜急,本宫是思虑过的。”

  赫连枢微微放心,又言:“明日早朝,殿下需早作准备,太尉等人或许会趁机发难,殿下务必沉得住气。”

  “太尉这几日可有什么动作?”

  赫连枢回忆着,道:“据臣所见,倒是安分,背后就不知道了。”

  光朔帝一病不起,赫连枢一力担下朝政,夙兴夜寐,确实无暇顾及别有用心之人的小动作。

  “事发当日,太尉是否也在殿上?”

  “不在殿上。”

  顾辰麒作了一番猜想,“劳烦令公将当日经过再回忆一遍,越详细越好。”

  ……

  ————

  “臣等参见太子千岁!”

  顾辰麒身加朝服,负手端立御案前,仪容齐整,但依稀可见眼中泛红,眼底青黑。

  紫宸殿的宫人被审了一天一夜,膳食、汤药、御用又从头查了一遍,都未发现异常。

  未有异常,事情便更为棘手了。

  得此结果后,顾辰麒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上了朝堂。

  此时视下,觉得境况还在预料之中。

  顾辰麒淡笑:“一别三年,本宫时常惦念诸位大臣,今日代政临朝,本宫还十分期待见到昔日面孔。现下瞧着,似乎差了几个熟人面啊!”

  众臣听这语气,颇像是旧友重逢的熟络话,但也心知肚明,绝非如此。

  赫连枢上前一步,禀道:“启禀殿下,确有几位大人因病告假。”

  “哦。”顾辰麒点首示意,“气候转冷了,这几位大人病得巧啊。”

  顾辰麒昨日就听赫连枢说,出事以来他暂理朝政,但有多位大臣告病不朝,他也无可奈何。

  而今太子回来了,竟还有人旷朝,显然是有意挑衅太子威严。

  “御史中丞出列。”顾辰麒淡然点名。

  “臣在。”

  “记下今日告假官员名单,替本宫一一问候。真病了的,医治费用可由东宫拨付,略尽心意。至于装病的,皆按无故旷阙论处。”

  “臣领旨。”

  下令后,顾辰麒看着众人各种细微反应,神情一肃:“叙旧也叙过了,是时候谈谈正事了。”

  “太师之死令众卿惶恐不安,有人甚至心中不平,其实本宫也深感痛惜。”

  提起此事,群臣神色又变。

  顾辰麒沉默少顷,接着说:“然而父皇抱病已久,如今病情加重,昏迷不醒,这也是诸位都知道的事实。”

  “事情已经发生,谁也无法改变,唯有弥补一二。所以自今日起,本宫暂以太子之名摄政,直至父皇可以还朝。”

  有人言道:“太子殿下尚未入朝,摄政,怕是于理不合。”

  此话引来数人应和。

  中书令反驳:“殿下虽未入朝,但也伴驾数年,对朝政有所知悉。而殿下是名正言顺的储君,陛下因病无法临朝,按律由储君摄政,试问不合哪条律法?”

  众人缄口。

  顾辰麒若无其事,继续说:“本宫知道诸位的忧虑,所以本宫今日站在这里,便是要告诉诸位,本宫会尽全力,杜绝此事再度发生,也希望众卿体恤父皇病情,继续安心为国效力、为民谋福。”

  “本宫决定,以国士之礼厚葬太师,赐太师府亲眷享百年世禄。众卿若无异议,此事便交由礼部承办,户部协办。”

  殿内静了须臾,中书令率先应和:“臣无异议。”

  随即陆续有人同应,占半数之多。

  礼部尚书遂出列领旨,户部尚书在告假之列,故由户部侍郎上前领旨。

  顾辰麒稍松了口气,可同时也和许多人一样困惑,为何裴霖也跟着“无异议”。

  又有声起:“臣想知道,许太师有功无过,到底因何而被赐死?”

  这正是最难于明面上说清的问题,只因……

  “放肆!许太师有功无过,你难道要说,此事是陛下的过错不成?”

  说这话的竟是裴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