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有春愁>第44章 大暑1 狗奴才,还不拿开你的脏手!……

  沈肃容近来许是很忙, 霜澶在柳氏那处也鲜少能见到,连带着沈远自然也是不得见。

  这天,柳氏又在屋里抄经, 原昨儿就已然抄了一篇,还是霜澶送去的世安居。

  燕归想来怕柳氏熬坏了眼睛, 故而总是劝, 柳氏有时应有时不应。

  霜澶朝柳氏轻声道, “夫人歇会子吧,横竖经文就在那处,也不会跑。”

  柳氏被逗笑, 遂放了笔。

  正这时, 外头小厮进来传话, 说今日午间沈肃容要来陪柳氏一道用膳。

  柳氏自然欣喜, 随即交代人预备下去。

  到晌午, 沈肃容带着沈远如约而至。

  待用完,沈肃容依旧坐着不走。柳氏随即吩咐上了茶水。

  沈肃容遂朝沈远使了个眼色,那沈远心领神会,随即朝柳氏行了大礼。

  “今日中元,夫人可得空去街上看上一看?带上咱们院里头的女使们, 一道去瞧瞧热闹也是好的。”

  那沈肃容佯装迷惑,朝沈远道,“今日竟是中元节?”随即侧头,问询柳氏,“母亲意下如何?”

  “瑾怀你知晓的, 我素来没有出门的习惯。”柳氏婉拒,说罢抬了眉眼,眼波于沈肃容与沈远身上流转, 原就是善解人意的,眼下如何能不知晓这二人的用意。

  随即转头对一旁的燕归、霜澶道,“你们若是想去,便一齐去,不用管我。”

  哪知那燕归却是个实心眼的,“奴婢们只想伺候好夫人,自然夫人在哪奴婢们便再哪,旁处一概不去。”

  燕归都如此说了,霜澶自然不好一个人出头,何况中元节原就是鬼节,想来也无甚意思。“奴婢同燕归姐姐一样想的。”

  那沈远听罢,遂朝燕归挤眉弄眼道,“奴才听说今年不同往年,大街上有意思得紧,晚间还有荷花灯能放,晚了可见寻不着好位子了的。”

  燕归见罢,心下才了然,遂朝霜澶道,“既如此,不若你去吧,若有甚有意思的也好回来说与咱们。”

  霜澶心道,去一回也好,从前在翰墨轩时,大公子在与那云氏相识之前,每每闲下来只在书房温书,除了诗会旁的一概不去,七夕端午都不出门,更不用说甚劳什子中元……

  “不若将青徊也带上吧,青徊年纪小,想必最是喜欢热闹的。”霜澶原是朝着厅内说的,只说完,厅内鸦雀无声。

  霜澶瞧见无人应声,心道莫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房中静默一片,霜澶一时心下忐忑,莫不是从前青徊得罪了那沈二公子,如今去不得?自己初来乍到不知晓这泸山院的弯弯绕绕,贸然开口倒戳了人肺管子?

  良久,不想倒是沈肃容先开了口,“如此,也好,你去寻她一道吧。”

  沈肃容说罢,起身向柳氏告退,遂出门去了。

  沈远在门口等着霜澶出来,将她拉至一旁,只说让霜澶叫了青徊便去后院西门,马车一早便备下了的。说罢,沈远便追沈肃容去了。

  霜澶不敢耽搁,随即去偏房寻青徊,青徊自然是乐意非常,简单拾掇了一下便随霜澶一道出门了。

  霜澶与青徊到那西门时,果然见沈远一人立于马车旁。

  沈远朝霜澶示意沈肃容已然在车上,霜澶正犹豫与青徊二人如何坐时候,那沈肃容便掀了车帘,让霜澶与青徊一道入车厢。

  青徊年岁小,平日里又与沈肃容交谈不多,待入了内,虽说车厢宽敞,却仍旧拘谨,只寻着靠车门的一边规规矩矩得坐着,再不敢动弹。

  霜澶随即也坐至青徊一旁,与那沈肃容隔了老远。

  沈肃容闭着眼,似又在养神,也不理霜澶二人,霜澶倒也乐得自在。

  *

  一行人至京都城主街,早早便下了马车,街上门庭若市比肩接踵,当真热闹非凡。

  青徊原还只敢老老实实躲在霜澶身侧跟着沈肃容走,待辰光久了,心性便冒了出来,满街乱跳,欣喜异常。

  “霜澶姐姐,快来瞧,这处还有茄饼。”

  霜澶上前,果然从前都不曾见过的,那摊主只道是金陵城传过来的。

  霜澶也想尝个新鲜,遂向摊主要了两个,侧头瞧见那一旁的沈肃容,便又多要了两个。

  待那摊主将茄饼给了她,霜澶随即递了一块给青徊,又叫远处的沈远来给银钱。

  不想沈远不曾来,倒是一旁的沈肃容,许是听着霜澶的喊,竟上前来,敛了衽,往那摊主手上轻轻放了一两银钱,竟还正正经经得问那摊主。

  “可够?”

  霜澶掩嘴一笑,下意识便拉住沈肃容的手臂道,“公子这般大方,再够也没有的了。”

  沈肃容听罢,再瞧那摊主,果然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再瞧那霜澶,也是乐不可支。

  不知怎的,沈肃容霎时也不觉得街道热闹过头,遂也不觉得今日天气有多闷热,那街岸边的杨柳随风抚过湖面,摇曳了腰肢,又撩拨了湖水,微波荡漾,波光粼粼,不经意间就晃了眼,当真教周身舒畅。

  霜澶蓦然发现自己竟凭白抓了沈肃容的手臂,一时羞赫,只得将手轻轻放下,再拿眼偷睥那沈肃容,见他面上如常,许是不曾发现才刚自己的胆大妄为,心下才微微唿了口气。

  霜澶拿了一份茄饼递给沈肃容,沈肃容伸出手来接。

  霜澶心道,这沈肃容的一双手委实好看,手指硕长,却没有多余的肉,也没有那许多的骨节,当真是每一寸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霜澶与沈肃容的袖口被风带起,竟还微微缠绕了一瞬,却随即便松散了开。只这一瞬,都教霜澶脸上烧热,心道这夏天当真是烦人得紧,也不知是那日头毒还是街上人多,将人罩得闷不过气来。

  下一刻,霜澶佯装去寻沈远,竟逃也似的跑了,沈肃容瞧着她的背影不语。

  待霜澶至沈远身旁,遂将一块茄饼塞进沈远手里。

  沈远一愣,“这是什么。”

  “茄饼,中元节要吃的。”霜澶不知怎的,只觉沈肃容的视线就在自己后背上,愈发心中有鬼一般,面上绯红,头也不敢回,只得朝着沈远催促道。

  “你快吃,现下就吃。”

  沈远瞧着那霜澶一副如今他不吃,霜澶便不会走的架势,依言张嘴咬了一口,只吃出了一口咸,旁的也无甚特别的,竟也值得教霜澶特意送过来?随即面露嫌弃……

  “竟不好吃么?”沈远的表情全落在霜澶眼里,疑惑道。

  “又咸又面,当真算不得好吃。”

  “既如此,我这个也给你了罢。”霜澶说罢,便将最后一个茄饼也塞进沈远的怀里。

  沈远一时呆愣,无言以对,心下直摇头,此番无耻赖脸的行径,当真闻所未闻。

  正当这时,青徊来叫,只道公子说再往前去瞧瞧旁的,说罢,还朝霜澶使眼色。

  霜澶不明所以,探眼去瞧,果然见着沈肃容寒着一张面,许是嫌自己耽搁了辰光,故而不敢再盘桓,遂与沈远二人上前跟上,沈肃容在前,霜澶与青徊居中,沈远跟在最后头。

  霜澶蓦然发现青徊手里握着两块茄饼,“公子也不吃么?”

  青徊朝霜澶摇头,只道许是公子不爱吃,霜澶听罢,心下索然。

  “公子才刚说要带咱们去飞鸿楼吃点心。”青徊小声朝霜澶道。

  “当真么?”

  “前头公子是如此说的,现下就不知晓了。”青徊想起先前沈肃容渐寒的脸色,心下不由自主惊了个寒颤。

  二人这般说着,全然不曾留心走在前头的沈肃容听到她们在谈论自己,早就停了下来。

  故而霜澶冷不防竟一头栽了上去。

  “哎哟——”

  原是不怎么痛的,只瞧着撞的是沈肃容,心道又得挨眼色了,不免惊慌失措。

  果不其然,那沈肃容随即敛了眉,“怎的这般冒失。”

  霜澶瑟缩了脖子,正想着如何应对,不想又听那沈肃容道,“可撞疼了么。”

  主子都这般给台阶了,霜澶随即站定,见好就收,也不再装腔作势揉那面额了。

  “不曾不曾,公子的背甚是柔软,奴婢只觉撞上了上好的褥子。”

  继而又巴结道,“公子如何,可有被奴婢撞痛了?”

  沈肃容脸色一凝,不知怎的竟面色微红,随即转了身便往前走,再不理霜澶的胡言乱语。

  霜澶原也不曾说什么,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什么上好的褥子,倒不禁让沈肃容想起上回在张府,她又说什么豆腐垒的腰,如此不知所云的,当真教人难以招架,一时便不想再与她多话。

  霜澶见沈肃容不与自己一般见识,随即上前讨好道。

  “才刚青徊说公子要带奴婢们去飞鸿楼?”

  沈肃容头脚步未停,微微侧头,一本正经道,“你想去么?”

  霜澶眼波流转,矫饰道,“自然全凭公子作主的。”

  沈肃容遂回过头,不去瞧霜澶,只嘴角微微扬起,脚下步子不自觉得略快了些。

  不多会儿功夫,沈肃容一行人便到了那飞鸿楼。

  沈肃容原想直接上楼去包厢,又看那霜澶,想来年轻女子多喜热闹才对,故而那小二来问,便只道堂内寻着座儿就成。

  “可想吃些什么?”待入了座,沈肃容问道。

  只他面孔正朝着门口,霜澶与青徊一时也不知他在问谁,故而不敢作答,那沈远更是不敢多言的。

  沈肃容随即吩咐小二将店里好吃的点心糕点各上一份来,再皆多备一份打包。

  那小二应下,随即一甩布头便下去了。

  不多会儿的功夫,一应的糕点竟都拿了上来。

  霜澶与青徊自然不敢先动。

  沈肃容原就不爱甜腻的吃食,故而一块都不想动的,但心下又怕霜澶拘谨,故而也做张做势得拿了一块,却只肖吃了一口,便放下了,随即对霜澶道。

  “你们若是喜欢,便多用些罢。”

  青徊听罢,随即拿了两块,一块给了霜澶,另一块自己便吃了起来。

  霜澶本也不爱甜食,只因着这回是沈肃容请客的缘故,竟也多吃了几块。

  那青徊自不必说,嘴就不曾消停过。

  沈肃容瞧霜澶只肖吃了几块便不再动,一时敛眉,朝一旁的沈远看去。

  沈远此刻全然不记得那晚为了脱身,如何诓骗沈二公子说霜澶喜甜食,现下却佯装不见沈肃容的眼神,心道这点心糕点的原就是各花入个眼,他沈远又不是霜澶肚子里的蛔虫,还能将霜澶的喜恶摸得清清楚楚不成,索性如今霜澶乐着便成,还管旁的么?

  正档口,门外又进来一行人,霜澶拿眼瞧去,竟是沈霂容与云氏一众。

  沈肃容自然也瞧到了,因着霜澶立于沈肃容身后,瞧不到他的神色。

  待那沈霂容一行人望过来时,霜澶原以为不过打了照面便要各自去了的,不想那云氏竟还拉着沈霂容朝霜澶这处走来。

  沈肃容随即起身,毕恭毕敬道,“见过兄长,见过嫂嫂。”

  霜澶等人也是规规矩矩行了礼,霜澶虽不曾抬头,却也能感觉到沈霂容与云氏的视线在她的头顶悬着。

  霜澶心下倒也不怵,原就是行的正坐得直,何况眼下她是泸山院的人,旁的不用理会,只主子信得过自己就行。

  “小叔当真是好雅兴,往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今日竟带着丫鬟小厮出来。”

  “教嫂嫂见笑了。”沈肃容复低头作揖。

  众人寒暄过后,沈霂容原想带着云氏去包厢,不想云氏只道堂内更热闹些,沈霂容便领着云氏于一旁的座儿坐下了,两拨人中间只隔了一桌。

  沈肃容侧身看向身旁的霜澶,许是见她兴致已然不高,遂道,“不若再去街上逛逛?”

  声音很轻,霜澶却听得清清楚楚,面上愕然,随即颔首道,“都听公子的。”

  沈肃容听罢,随即负手,不想才踏出三两步。

  那飞鸿楼的门口竟又进来一众人,为首的手中一把折扇,不是许若昀那厮又是谁人。

  那许若昀一众原就声势浩大,一进门便瞧见了沈肃容。

  霜澶想着,沈二公子原就与那许若昀交好,免不了又是一阵酬酢。

  果不其然,那许若昀收了扇子便往沈肃容这头来。

  霜澶只得往沈肃容身后挪了一步,教那沈肃容堪堪遮住了自己。

  “瑾怀兄,日前我还邀你一道,你既拒了我,不想今日竟在此处碰上,当真是缘分。”

  也不知是不是霜澶的错觉,眼下瞧着竟是沈肃容不欲与那许若昀多聊的,当下就要告辞。

  那许若昀也不见怪,二人就此别过。

  不想霜澶才跟着沈肃容走出半步,就听那许若昀摆手道。

  “且慢。”

  霜澶略一抬头,果然,那许若昀正望着自己,摇了折扇,面上似笑非笑。

  这许若昀样貌上也勉强算得上是翩翩公子,却委实教霜澶作呕。

  霜澶立身不动,沈肃容转身朝许若昀站定,不动声色得又将霜澶掩在了身后。

  “若昀兄可还有指教?”

  那许若昀嗤笑道,“瑾怀兄现下倒是艳福不浅,出门在外还有美人相伴。”

  说罢,竟不顾沈肃容,朝着霜澶便抬起折扇,霜澶也想不到这许若昀好歹是协办大学士家的公子,,竟会如此轻浮佻薄,一时不及应,眼看着那折扇堪堪就要碰到自己下巴。

  眼前倏地出现一只手,一把将那扇子抓住,也是电光朝露之间,沈肃容竟拽着霜澶的手,转了个身,一把将霜澶拉至他身后。

  霜澶惊魂未定,再瞧去,竟是沈远将那把折扇抓的牢牢得。

  沈远原就是练过的,那许若昀的气力如何比得过,一时竟抽不出扇子,当真是难看相。

  许若昀扑了个空,当即落下了脸,朝着沈远气急败坏恶语相向道。

  “狗奴才,还不拿开你的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