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伴君如伴猫>第7章 塌房了

  雾城连着下来好几日的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县衙的屋舍都是木质结构,又年久失修。

  结果就是,房塌了。

  这夜沈云稚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巨响,把他从梦中惊醒。

  小橘猫吓得浑身炸毛,嗖得一下窜了出去。

  沈云稚坐起身揉了揉眼,然后就看着眼前的场景发呆。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这间木质结构的屋子塌了一大半,屋顶斜斜得掉了下来。而他的床因为在完好的这边的角落里,因此逃过一劫,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夜里的浓雾很快淹没了废墟,沈云稚挠了挠眼皮,觉得自己不是做梦,那就是到了仙境。

  陆沉舟闻声匆匆赶来,鞋都没穿,也没披件外衣。散着头发,浑身只着里衣。

  沈云稚坐在废墟下的床上,脸上还带着睡意,和他隔窗相望,因为没睡醒,倒是看起来淡定得多,嘟囔道:“陆沉舟,房子塌了。”

  “。。。。。。”

  门变形卡死了,推不开。陆沉舟打开窗户,对他说:“快出来。”

  “哦。”沈云稚从床上爬下来,走到窗边跨了上去。

  陆沉舟从外面接着他,把他抱了出来。刚想把他放下来,就注意到他脚上也没穿鞋,光着两只白生生的脚丫,便依然把他抱在怀里。

  阿黄和哑婆也闻声赶来,看着倒塌的房屋都没有说话。阿黄是震惊得说不了,哑婆是想说也说不了。

  沈云稚窝在陆沉舟的怀里,清醒了一点,察觉到了一丝有些凝重的氛围。

  陆沉舟沉默着站了一会儿,说:“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说。”

  陆沉舟把沈云稚抱回自己的房间,放到了床上。自己却没打算睡,而是披上外衣准备出去。

  沈云稚穿着雪白的小衣服,趴在床上问他:“你去做什么呀?”

  “我去书房。”

  沈云稚化身好奇宝宝,又问:“去书房干什么呀?”

  “去看看帐。”

  “看帐干什么呀?”

  “。。。。。。”

  陆沉舟耐着性子跟他说:“屋子塌了,得找匠人修缮,我去看看帐,钱够不够修屋子。”

  “哦。”

  沈云稚打了个呵欠,说:“那你早点回来睡觉啊,别看得太晚了。”

  然而陆沉舟一夜未归,沈云稚睡醒后,穿着里衣就去书房找他,人不在。

  接着他又来到自己住的那间塌了屋子前,果然看到他站在残屋里前,正看着从中间断裂的大梁,默然无语。

  “陆沉舟。”沈云稚喊他。

  陆沉舟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皱起了眉,说:“怎么外衣也不穿。”

  沈云稚瘪了瘪嘴,眼睛红红的。他的衣物和其他东西已经被阿黄从废墟里刨了出来,但是落了灰,又沾了潮气根本没法穿。

  陆沉舟一想也明白了,叹了口气领着他回屋,找了几件自己少时的旧衣服给他。勉强能穿,还是大得多。

  沈云稚一边低着头,笨拙得卷袖子一边说:“陆沉舟,我没地方住了。”

  接着才有点后怕似的,又说:“我昨晚差点被砸死。”

  陆沉舟也后怕,看他把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上去帮他卷袖子,说:“你先住我屋里。”

  沈云稚抬头看了看,陆沉舟这屋子和他的屋子看起来年代相当,一样的旧。

  于是说:“那你的屋子会不会塌啊?”

  这也是陆沉舟担心的,见他这样问,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雾城是山城,石料运输不易,但是木料却唾手可得,因此雾城的房屋大都是木质结构的。

  这种房屋有优点自然也有缺点,雾城常年雾气弥漫,空气潮湿。因此木质结构的房屋容易受潮,如果不定期修缮,就容易出现这种倒塌的情况。

  不仅沈云稚住的那间屋子要修缮,县衙里的其他屋舍也差不多都需要修整,不然坍塌只是早晚的事。

  如此下来就是一桩大工程,不仅耗时,而且需要的银两也不少。

  陆沉舟穷死了,什么都不怕,就怕提到一个字,钱。

  他当初来到雾城赴任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是一个空架子、烂摊子。

  账上只有债,没有钱。

  这次回来,他从京城带的钱大多都用于填补县衙多年来的亏空,还了债。剩下的也入了官帐,已经定了用处,轻易无法挪用。

  说到底,又是一个字,穷。

  可是屋子又不能不修,这危房住着就胆战心惊,不知哪天又塌了。

  沈云稚看出他犯难,就问:“是不是没钱修屋子啊?”

  陆沉舟嗯了一声。

  沈云稚提议道:“先问乡绅富户们借,回头上报朝廷,批了钱款再还上怎么样?”

  陆沉舟又如何想不到这一点,但他知道行不通。他看着沈云稚一脸天真的神情,说:“我朝有官不修衙的旧俗。”

  “官不修衙?”

  沈云稚有些不明白。房屋必然要定期修缮的,不修就是眼下的状况,为什么不不能修?

  这笔钱朝廷不出,又谁来出呢?难不成要官员自掏腰包?还是去搜刮百姓的?

  “我当年到雾城赴任,便已经发现县衙屋舍破败不堪。这两年多里,我上了五六道请批折子,都是石沉大海。”

  “这是为什么?”沈云稚越听越不解。

  “为了防止官员贪污腐败,以修缮衙门房舍为由敛财,所以我朝定下了一个官不修衙的规定。”

  陆沉舟叹了口气,又说:“去年杭州的一个县衙因为房屋倒塌,砸死了两名书吏。可即便如此,朝廷仍是没有批准那个县令请求修缮官衙的折子。”

  沈云稚想了想,打开自己从京城一路带过来的小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双鞋,又从鞋里拽出一大把金叶子递给他。

  “。。。。。。”陆沉舟哑然。

  沈云稚献宝一般把金叶子放到他面前,讨好似得往前推了推,说:“拿去修屋子。”

  “不是说离京的时候,身上没给你带钱吗?”

  沈云稚正色道:“父皇说了,这是以防万一保命的钱,轻易不能动。”

  陆沉舟说:“保命的钱你还拿出来?快收好。”

  “现在不就是为了保命吗?我这次是运气好,没被砸死,再塌一次可怎么办?”沈云稚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从辩驳。

  陆沉舟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别回头沈云稚没被静王的刺客杀了,反而在他这被房梁砸死了,那可真的是贻笑大方了。

  静王知道了估计得乐死。

  陆沉舟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了,说:“那算我借你的。”

  沈云稚笑得傻呵呵的,他终于当了陆沉舟的债主了。

  房屋修缮是大工程,既然都要翻修,那就没有修完一座再修一座的道理,如此耗时太长,县衙又是等着办公的地方。

  陆沉舟干脆多请了些人,几处房屋同时动工,争取在一个月之内修完。

  于是陆沉舟给哑婆和阿黄放了假,自己和沈云稚则去客栈暂住。

  客栈就是上次被沈云稚一脚把门踹裂的那家,女掌柜是个寡妇,为人泼辣,又特别会来事。听说陆沉舟要在她店里暂住,笑得跟朵花似的。

  硬是拽着陆沉舟在大堂聊了好大一会儿,才放人上楼。

  两人住一间房,还是因为穷,要省钱。

  晚间要沐浴,客栈送了热水上来。可是客栈的浴桶太高,沈云稚根本跨不进去。

  他求助道:“陆沉舟,我进不去。”

  陆沉舟闻言,顿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到屏风后。看到沈云稚穿着亵裤,站在一起和他齐胸高的浴桶前手足无措。

  沈云稚很白,在暗淡的烛光下看着都晃眼。

  陆沉舟只看一眼就撇开视线,把他抱起来放进浴桶里。触手温软如玉,陆沉舟忍不住又想起了在栖山族的那一夜。

  陆沉舟回到桌前,拿起圣贤书,耳边却都是沈云稚沐浴的水声。

  他强迫自己专注,低头看泛黄书页上的字,看到四个字,“食色性也。”

  沈云稚沐浴完,又是陆沉舟把他湿淋淋的抱了出来。

  没有再叫热水,陆沉舟就着他洗过水囫囵洗了个澡。

  一直到了歇息的时候。

  他们不是头一次同床共枕了,可是沈云稚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激动。他睡不着,侧身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陆沉舟。

  陆沉舟忍了又忍,终于开口:“你不睡觉,盯着我干什么呢?”

  沈云稚没话找话,说:“陆沉舟,我这回真的没有钱了。”

  “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沈云稚认真道:“可是现在我没有钱,连一个糖牛都不是我的。”

  “明天给你买糖牛。”

  沈云稚没有就此消停,又没话找话,说:“客栈老板娘好像很喜欢你。”

  陆沉舟:“她一个女人,又是寡妇,抛头露面做生意不容易,对人难免都要笑脸相迎。”

  沈云稚完全没听进去,说:“可是她对你笑得特别灿烂。”

  “别胡说。”

  沈云稚在黑暗中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问:“陆沉舟,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陆沉舟睁开眼,看着床前的帷幕,没有说话。他在思考沈云稚的这个问题,他问的是喜欢什么样的人。而不是,喜欢什么的女人。

  陆沉舟在心里想,他为什么这么问?

  最终陆沉舟也没有回答。

  沈云稚也没有追问,打了个呵欠,抱着小被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