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玉字心中白>第二章

  一连两日,都风平浪静。

  江晓阳听说书的已听烦了,伤好全了,又开始琢磨那些风月之事。派去林府的人还没有回来,但早上的时候,他却接见了他父王谴来的信差。江晓阳看了信,便知道林府夜晚走水的消息,心中暗爽,登时长出了一口气。他不在乎林府损失了多少,也不定要林府烧个精光,但是,膈应到了林舒已,他便浑身舒畅!

  江晓阳义正言辞地在回信中表明自己和此事毫无关系,当天,便哀求春梅给他找个可心的姑娘来。春梅这几日提心吊胆得厉害,听了他的要求,登时横眉倒竖,严词拒绝了他的哀恳。江晓阳前不久得了一些催情香,正是心痒难耐的时候,他从前并不去青楼楚馆,也不敢找红伶娼妓入府。出身缘故,他眼光高得紧,总不喜欢那些地儿被众人观赏的美人。他喜欢的,往往都是偶尔见到,清丽脱俗的——最好,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就贴上来的美人。现在被拘在府里,无法去到外头,江晓阳得了好物又无法施展,府里的婢女,他又不喜欢,当真是心中痒痒,无计可施。每天夜晚,便点燃了催情香,自己在被窝里捣鼓。

  阮玉涵趁着夜色潜入常乐侯府,背上用布裹着一柄长剑,另外一柄,则是将剑鞘暴露在外。

  避开巡逻侍卫,穿过九曲回栏,猫了腰,在侯府内部穿行。

  待得到了地方,阮玉涵一手打开窗户,一个翻身,便从窗户里翻了进去。

  “啊……谁?”江晓阳正想着美人弄手活呢,听见窗户打开了的响动,立刻坐起了身,抱着被子往外头看。

  窗户大开,月光如炼。

  星子似棋子一般镶嵌在夜幕中,夜风似水,静静悄悄,竟然,没有一丝多余的动静。

  难道是风吹开的不成?

  江晓阳歪了歪头,整理了一下衣服,下床去把窗户给关了。

  阮玉涵藏在屏风后,缓缓握住右肩肩头露出的剑柄。

  江晓阳回了被子,一阵呻吟滚动,裹着被子,竟是不断地叫唤喘息。

  果然是淫徒贼子。阮玉涵冷笑,长剑在手,借着夜色走到床边。撩开床帘正打算一剑刺过去。江晓阳抱着被子露着脑袋,含水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仿佛早已察觉房内有人。

  阮玉涵对上他的眼睛,竟然没立刻便动,江晓阳盯着他半晌,看他一身白衣,发长过腰,一双眼睛仿佛星星一样,暗夜中亮得惊人。眉毛细长,鼻梁高挺,额前最中心的发束于脑后,两侧额边的发与鬓发一同自然垂下。不被发丝遮挡住的脸,就这么直愣愣地展现在他面前。

  “美……美人……”江晓阳呆呆地道,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情不自禁地道:“难道我是在做梦吗?”只见这白衣人如披月华,清冷出尘,眉目鼻唇,漂亮得难描难画,一眼见去,简直如画里走出来的人般。

  阮玉涵微眯了眼睛,目中露出些凶意。

  江晓阳却痴痴地看着他,荡漾道:“这香真是好物,若能和这样的美人春风一度,便是我死了也甘愿了。”

  剑光一闪,长剑登时刺向江晓阳。

  江晓阳正好起身要去拉他,被被子缠住一个踉跄,咕咚咕咚滚下了床去。

  阮玉涵一剑刺中被子,刺啦一声,江晓阳看见寒光一个哆嗦,眼见三尺青峰插入软被,什么旖旎的心思都飞去了九霄云外——方才若没被被子绊倒,那剑只怕要刺进自己胸膛了。

  “来人啊,来人啊——”一下子出口大叫,江晓阳几乎使出了平生的力气。

  阮玉涵目光一寒,登时将人拎到了床上,捂住他的嘴巴,就将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江晓阳的眼中立刻出现了泪水,被他压在床上,惊惧地看着他。

  “你再敢出声,我就先把你的舌头给割了!”

  不多时,门外便有许多人的脚步声聚拢而来,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春梅在门外担忧地问:“小侯爷,小侯爷?”

  阮玉涵对着江晓阳冷笑一声,松开了手掌,江晓阳抖抖索索,分明这人未曾多说别的警告,却十分识相地道:“没事,春梅,你下去吧。”

  春梅却觉得不对,暗自警惕道:“小侯爷,你开开门吧。”

  自林舒已府院被烧,六王爷便密令府中上下加强戒备,如今江晓阳忽喊下人,说不准房内就是被人所制……

  江晓阳却道:“快点下去!”

  春梅一惊,额上便冒了冷汗,便是江晓阳真为人所制又如何?若她要强行进去,只怕反而害了江晓阳。

  “好,小侯爷,你莫生气,春梅这就下去,春梅这就下去……”

  招呼围着外头的侍卫,春梅暗令他们去外围圈住。

  阮玉涵听声辨位,自是知道外头的人没有走,对着江晓阳冷笑一声,道:“你这婢女倒是聪明得紧,可惜,她就是再聪明,今日也救不了你。”

  江晓阳心跳砰砰砰地:“你……你……你是阮玉涵?”

  阮玉涵挑了挑眉,道:“倒有点眼力。”

  先前几日里听见的“阮玉涵心狠手辣二三事”立刻浮现在了脑海中,江晓阳抖得像个筛子一样,牙齿都开始打战了。

  早先阮玉涵掀开床帘,本要直接一剑把江晓阳给刺死的,但见被子里窝着的人竟不过是个年少的少年,一时愣怔,竟没立刻下手——当然,后来江晓阳那一声“美人”,却又让他起了杀心。

  如此年纪便这般为非作歹,他便是把他刺个半死不活,那也是他活该。听到他名号抖成这样,当真是胆小如鼠,全然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

  阮玉涵心中厌恶,把人抓起来便准备开打。

  他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虽然惊动了常乐候府的人,但他们晚知道早知道也没多大区别,不管怎么样,此人派人纵火,心肠着实恶毒,打死了会让林舒已难做,但是,若打得他半年不能自理,再把他身上什么地方砍掉了长长记性……

  阮玉涵的目光溜到江晓阳的腹下,冷笑。

  江晓阳正抖着呢,看他垂下眼来弯起嘴角,那一阵色授魂与,就似他的目光充满爱意而不是杀意……

  鬼迷心窍,江晓阳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捉着自己衣襟的手。

  “啪——!”柔软的触感自手上传来,阮玉涵一个巴掌甩上江晓阳的脸,江晓阳从床上滚下去,摔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干了什么,江晓阳冷汗一下,扭头便要逃跑。跑不出两步,松松垮垮系在腰上的裤子掉下去了,江晓阳脚下被绊,一个狗吃屎摔在了地上。

  白花花的屁股和大腿暴露在眼底,阮玉涵眉心一跳,长剑在手中转了一转,剑锋直指:“你是乖乖让我刺上几剑叫我避开你的要害,还是想要边跑边刺,生死不拘?”

  江晓阳不住提着自己的裤子,翻了个身泪眼汪汪。夜色月光中,阮玉涵长剑寒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江晓阳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哇”地一声,直接哭出来了。

  阮玉涵皱了皱眉,逼近他厉声道:“不许哭!”

  江晓阳嚎啕大哭,竟直接在地上滚来滚去地耍无赖了。

  他这般哭闹,倒似他才是个仗势欺人的恶人一般。阮玉涵被他哭得心烦,弯腰下去把他揪起,思量着是先打一顿,还是找块布把他嘴巴给堵了。

  “你再不闭嘴,我可就要动手了。”

  江晓阳耳边听见他冷冷的警告,不但没停下嚎啕,还哭得更加大声了——简直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阮玉涵眯了眯眼睛,扯了江晓阳腰上松垮的腰带就要把他的嘴巴堵住。

  江晓阳扭来扭去地挣扎,不叫他把那团腰带塞进自己的嘴里。

  正自纠缠扭打之际,“皇上驾到——”忽然一声尖细之音传来,砰地一声,房门就被两个人给踹开了。阮玉涵抬头看去,只见一人缓步走来,单手负后,三四十岁年纪,锦衣华带,不怒自威,虽未着黄戴冠,但手上一个碧玉扳指,面容熟悉而英俊,赫然是他见过两次的当今圣上!

  常乐候府中的人在他身后垂目俯首,一个婢女模样的人则站在他的身侧。两排开路的人个个低头,却都是侍卫太监改装换衣。

  “九叔,九叔!”江晓阳看见皇帝立刻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提着裤子哭天抹泪地爬过去抱住了皇帝的大腿。

  自江晓阳闭府不出后,六王爷再三邀请皇帝来常乐候府小住,皇帝屡次推诿,后终于还是禁不住劝说,下驾苏州。本来天色近晚,不欲登门,未想到侍卫察觉府里动静不对,禀报于他,他听了心中疑虑,于是,还是过来了。

  皱了皱眉,看江晓阳衣冠不整,房里头还点着乱七八糟——他也识得的催情香,皇帝的面色很是难看。

  “怎么回事?”看着阮玉涵,皇帝沉着脸问,“阮老七,你在干什么?”

  阮玉涵松了手去,现在方才站起身,站起来后,收剑还鞘,单膝跪地道:“阮玉涵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阮玉涵手中握着的腰带,鼻子里又闻着那西域特供的催情香,沉声道:“晓阳,你说!”

  “他……他——”江晓阳害怕得要命,说出一个字就继续嚎啕大哭,恨不能让皇帝听了立刻把阮玉涵拖下去狠揍才甘心。

  阮玉涵却拱手道:“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侯爷多次调戏良家妇女,逼死人妻,如此罪行,难道不该严加惩治吗?”

  皇帝皱眉道:“你的意思,你是来惩治他的?”

  阮玉涵道:“既朝中上下无人敢犯,也只好江湖中人来下手了。”

  早先阮玉涵很是惩治了一些官绅纨绔,皇帝对那些说阮玉涵坏话的奏折视若无睹,从未波及到阮玉涵的父亲。朝中势力蜿蜒曲折,一脉连一脉,有些事情,他不好做主,但是外人做主,却是不错的。

  但是……皇帝令人去把屋里的催情香给灭了,有些头疼。虽说江晓阳很是顽劣,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侄子的性子,手无缚鸡之力,不敢害人——早先别的官员得罪于他,江晓阳既不告状也不陷害,只是差人去把那个官员打一顿,比起别的纨绔来,他算是矮个子中的高个子了。六王爷从小把他给宠坏了,就算是他这个叔叔,看在六王爷的面子上也忍不住纵容他。还好他的顽劣有个度,没到伤天害理招人怨恨的地步,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仍会来看他。

  “阮老七,朕这侄儿顽劣了些,但未到罪大恶极的地步,你若想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未免过激了。”

  阮玉涵皱眉,道:“他逼死人家妻子,难道还不算罪大恶极?”

  林舒已早把那案子的始末告诉皇帝,皇帝对此也是有些唏嘘。江晓阳至今还是童子之身,早先被关在府里关得狠了,出去看见漂亮的女子便要多说两句话。调笑是有的,但真的下手,未必却会,那种程度,坊间轻薄一些的人也会那般。按理来说,樵夫妻子并非大家闺秀,既在坊间生活,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遇见,但这回之所以会跳河,却和她丈夫有极大关系。

  她丈夫本是一个读书人,早先被亲族连累,不能科考出头,娶了后来的妻子以后,对达官贵人很是厌恶,平日里又对她严格要求,不许她和陌生男人多说一句话。江晓阳找他妻子调笑,既是达官贵人又是登徒浪子,他妻子极怕自己丈夫知道,跳河,便是为了求贞。本来江晓阳派人送银子去给她医病的,但是她丈夫为名声又不肯收,结果一来二去,竟害得她直接撒手人寰了。

  林舒已便是因此,所以才顾及到皇家之命没直接把江晓阳给处死。打那四十大板,极大原因是因为江晓阳有前科。从前他就调戏过良家女子,而且还未管教好府里下人,让下人以他名义害人。归根结底此事因他而起,樵夫虽然脾气不好,动辄打骂,但平日里,他们两口子还算和睦。若江晓阳真的再坏一点,就算六王爷要出免死金牌,林舒已也敢先斩后奏,杀了再说!没杀,有几分便是看在他如此年少,尚未到非死不可的地步了。

  阮玉涵冷笑道:“皇上,你可知道,这小侯爷派人去林府纵火?”

  江晓阳立刻大声道:“没有,我没有!”

  阮玉涵置若罔闻,却道:“至朝廷命官家中放火,按律如何?”

  皇帝面色一变,斥道:“江晓阳,平日里朕只道你轻浮顽劣,你竟派人去纵火?”

  “我只让他们烧柴房,没让他们烧人!”

  皇帝当然知道他没这个胆子,然而走水之事,一个不小心就人命关天,何况林舒已乃是难得刚正不阿的好官,江晓阳此举实在过分。

  皇帝将他从自己腿上拨开,冷冷道:“你是不是还想要再挨几十板子?”

  林舒已说的对,江晓阳行事越来越过,将来迟早会闯下弥天大祸,林舒已现在还能对他手下留情,之后呢?再不严加管教,他真的要反了天去了!

  阮玉涵火上浇油地道:“如此恶毒心肠之人,不好好教训一顿,如何能长记性?”

  江晓阳泪眼汪汪地盯着皇帝,却是又去抱皇帝的腿。

  皇帝礼仪学得多,不过犹豫了一下是否要闪避,又被他抱了个正着。心念一转,皇帝看向阮玉涵:“阮老七,不管他再怎么样,你这般惩戒,却是过了。”

  阮玉涵抿唇冷笑道:“皇上,你往日里对天下人一视同仁,怎么今日,也开始护短了?”

  皇帝知道阮玉涵不怕自己,闻言咳了一声,却仍是皱眉道:“他调戏良家女子,是他的不对,但你所谓惩戒,却点这催情香要对他不轨,所作所为,岂不和他一模一样?”

  阮玉涵面上表情几乎裂了,万万没想到皇帝竟想得这般岔去,却不知皇帝见到他手中抓着江晓阳的腰带,屋里又点催情香,这般种种,哪里能不想差?

  江晓阳却仿佛醍醐灌顶,占据了道德高地,嚎啕大哭道:“九叔,九叔!他要强暴我啊,你快点把他拖下去打啊!”

  阮玉涵面色一愣,站起身来直接拔剑,寒光直指江晓阳。

  刹那间,所有侍卫拔出了刀将阮玉涵团团围住。阮玉涵视若未见,却是冷笑着对江晓阳道:“你若活得不耐烦,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住手!”皇帝沉声而道,紧接着挥手,令拔刀的侍卫下去。

  侍卫长犹疑了一瞬,首先将刀插回,众人慢慢往回退,又将皇帝暴露在外。

  阮玉涵终于还是没有在皇帝面前一剑把江晓阳给杀了,但他双目眯起,眼中十足狠辣。

  江晓阳抱着皇帝的腿抖抖索索,埋在他裤腿里高声道:“他要先奸后杀,他要先奸后杀!!”

  皇帝动了动腿,斥道:“别胡说!”皱了皱眉,对阮玉涵道,“看来是朕误会了,不过,阮老七,他年岁尚幼,六王爷又只他一个儿子,未到罪大恶极之处,那四十大板,便算两清了,往后朕会让六王爷好生管教,若再闯出什么祸来,严惩不贷,你看可好?”

  阮玉涵却不给皇帝面子,道:“这小侯爷闯了多少次祸了?六王爷何时管教好他了?”

  “这个……”皇帝迟疑。

  “再说六王爷住在长安,小侯爷建府苏州,两地千里之遥,只怕他想管也有心无力。”

  江晓阳看皇帝似乎被他说动,连忙道:“九叔,你怎么能听外人说话?何况他是谁?有什么资格管我们家的事情!”

  阮玉涵眯眼看他,道:“天下事天下人可管,皇上,你让六王爷管也行。下次他若闯祸,不必说什么严惩不贷,我这三尺青峰,定要留下他双手脚来!”

  江晓阳瞪大眼睛,面色苍白得哆嗦,显然,就是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下次不闯祸,何况,在阮玉涵心中什么事算闯祸?难道他以后每天做事,都要提心吊胆吗?

  “九叔,九叔,你把他抓起来,你快点把他抓起来!”江晓阳害怕得掉眼泪,一边哭,一边拉扯皇帝的衣摆。

  皇帝心知阮玉涵说到做到,他往日里又是圣君明君,将阮玉涵抓起来是万万不可能的,但阮玉涵如此放话,江晓阳若再闯点祸,也许真要四肢不全。

  “既然……阮老七你觉得六王爷管教不好,那,你代他管教可好?”

  江晓阳吃惊道:“九叔!”

  阮玉涵嫌弃道:“如此一个拖油瓶,我可不想带着。”

  皇帝却是一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便是朕亲自管教也怕教不好,看他这么怕你……咳,不如,你来管教?”若阮玉涵来管教,教不严师之惰,他又怎么好意思把江晓阳手脚给砍了呢?

  江晓阳登时哭闹道:“不要不要,九叔我不愿意!”

  阮玉涵正要严词拒绝,但江晓阳这么一哭,弄得他心烦气躁的,恨不能现在就把他揍上一顿,眯起眼睛,倒没立刻说话。

  皇帝俯身拍拍江晓阳的脑袋,道:“难道你还真想以后缺手缺脚不成?”

  江晓阳立刻哭道:“他会打我!”

  皇帝道:“唉,你若听话些,他便不打你了。”

  “他会强暴我!”

  阮玉涵冷笑,将长剑收回鞘中,铁器与剑鞘摩擦的声音立刻让江晓阳吓了一大跳。

  皇帝皱眉道:“别胡说,朕知道先前误会了。”

  阮玉涵这时却是笑了,道:“皇上,您若当真有意叫我管教他,此后不管发生什么,可都不能后悔。”

  皇帝立刻便道:“朕自然不后悔,阮老七,往后你便带着他吧,六王爷那里,朕会去说。”

  “草民遵旨。”阮玉涵对皇帝行了一礼。

  皇上挥手让他起身。

  阮玉涵道了声“谢皇上”,没有站起来,却是半蹲下去,对缩在皇帝裤腿后面偷看自己的人露出一个笑:“最近我带着相思剑,想带着它到风约山一趟,一路之上觊觎相思剑的人不少,带个拖油瓶真怕它缺胳膊断腿的——不过皇上金口一开,草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晓阳瞳孔一缩,话还未说出来便连连又去扯皇帝的衣摆。

  皇帝这才想起来阮玉涵带着相思剑,正是江湖中最明晃晃的靶子,但他行事不羁,胆大心高,没事人一般在外头晃荡,竟让他忘了跟在阮玉涵身边只怕更为危险——“阮老七!阮……咳,要不,等你送完相思剑,再——”

  江晓阳暗自道送完相思剑阮玉涵未必会有命在,连连点头,道:“他若执意要这时候带我去,分明是想公报私仇,让我死在路上,就算要他管,也该等他送完之后!”

  阮玉涵轻易看出他打什么主意,暗自冷笑,管教他的心思反而更坚定了:“皇上,我绝不会如此。”

  皇帝自然知道阮玉涵不会公报私仇,然而他不过一个人,就算武功再高强,如何能在那么多人手下护住江晓阳?

  “六王爷只晓阳一个独子。”

  阮玉涵挑眉道:“我也是家中最受宠的幺儿。”

  皇帝一噎,竟没办法反驳,阮玉涵带着个不会武功的江晓阳,分心照看,明显,就如他所言给自己找了个拖油瓶,算来算去,反而将武功高强的阮玉涵拖累了,而且阮玉涵先前说的是“遵旨”,他身为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若因江晓阳贪生怕死而更改旨意,着实有些……

  江晓阳不住的抹眼泪,哇哇大哭。

  一边是哭得凄惨的江晓阳,一边是义理皆在的阮玉涵。皇帝心一横,罢罢罢,若是再纵容下去,江晓阳当真要从根上坏了:“好吧,阮老七,你可要护好我这侄儿,如若不然——”沉声道,“就算你与他同殁,六王爷也不会对阮家善罢甘休。”

  阮玉涵目中一凛,拱手道:“草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