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军营的路上,霍渊与花河并轡而行。

  霍渊仍是冷着脸不看他。

  花河悄悄歪头:“常宁兄,很热吗,你耳朵怎么红了。”

  “热的。”霍将军打马向前,躲过花河的视线。

  小兰王看着他别扭的样子,脚下一夹追上去,自顾自分析:“常宁兄,你觉不觉得这事情很蹊跷。”

  霍渊道:“确实蹊跷,按你所说,铁图询问彭山母亲下落多年都没有线索,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才在箱子里发现三十年前的香囊。”

  花河打了个响指道:“就是这个意思,铁图又不是第一天收拾家,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个香囊,倒像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去绫罗坊查案。”

  霍渊点头,又道:“凌兰也蹊跷,寻常女子见紫豪皆害怕不已,只有她一人坐的安稳。”

  “你也注意到了。”花河捏着下巴思考,任由马驮着他慢走。

  “花郎,要迟到了。”霍渊伸手拿过他的缰绳,往前一拉。

  花河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常宁兄,你牵着我走嘛,让我再好好想想。”

  “顽童一样。”霍渊嘴上说着,手上却把缰绳绕在自己手腕上,拉着花河的马向前。

  铁图乌罗早已等在门口,见他回来才放心,忙迎上来。

  “我四岁骑马就不用别人牵了。”乌罗看着霍渊手里的缰绳,偏头对铁图道。

  “铁图,你找到你娘的线索了吗?”花河从马背上跳下来。

  铁图兴奋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地纸,那纸脆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在风里。铁图轻手轻脚展开,花河看时,正是雪娘的卖1身契。

  “你再看这个。”铁图拿出一副卷轴,花河展开一看,惊讶是一副西域舞1女图。图轴底部书写着小小的“雪娘”二字。

  “常宁兄,你看。”花河回身,将卷轴在霍渊面前展示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霍渊淡淡点头,牵着马走了。

  “霍将军。”铁图在他身后喊道,霍渊回头时之间铁图以柔北礼节面向霍渊,“多谢将军出手相助,能让我找到我娘的线索。”

  霍将军点头致意。

  花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头对铁图道:“常宁兄人不错吧。”

  铁图垂眸道:“之前是我错怪将军了。”

  小兰王笑得灿烂,拍拍他肩膀:“我一会儿要把晒好的衣服给常宁兄送去,你俩自己去吃饭啊。”

  回去取了霍渊的衣服,花河牵着小狼崽找到霍渊的帐外。

  “常宁兄,你在吗?”

  “进来吧。”霍渊的声音传来。

  花河掀开帐子进去,紫豪半天没看见霍渊,兴奋地摇着狼尾巴,冰冰凉凉的小鼻子往霍渊的怀里拱。

  “真就奇了,我就没见过这小崽子跟谁这么亲。”

  霍渊从手边拿过些吃的,掰碎了喂给紫豪,小狼崽子躺在美男将军的臂弯里,吃的开心。

  “许是有缘吧。”霍渊道。

  “常宁兄,雪娘的卷轴你看了吧,有没有觉得不对劲。”花河不见外的往地上一坐。

  “铁图的母亲不应该是这个相貌。”霍渊道,“雪娘不是他的亲娘。”

  花河点头,霍渊跟他想到一起去了,铁图虽说是汉人与柔北的混血,但是他的长相没有半点柔北人的特征,柔北人最早从波斯向东迁,特征便是高挺鼻梁和异色的眼眸,虽然世世代代与周边部落国家通婚融合中这些特点早已淡化,但是仍不可能是如铁图这般完全与汉人无异的样子,就算真的是,那他娘也应该是汉人的相貌,图上画的雪娘千娇百媚,异色眼眸明显无比,妥妥的波斯血统,怎么也不会是铁图的亲娘。

  “也不能如此武断,血统传承总有其不确定的一面。”霍渊又补充道。

  花河摆摆手:“不会有差的,这件事有人在说谎。”

  霍渊点头道:“铁图什么都不知道,如此看来,可疑的人是彭山,他的来历你知道吗?”

  花河道:“知道的,大概在二十年前带着铁图来部落投靠,说出雪娘的名字,就这么一直住到今天,还成了我们的汉文先生。”

  “他的汉文水平如何?”霍渊问。

  花河笑道:“水平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满口之乎者也,应该是不错的。”

  霍渊:“应该是个读书人,若是想查,可以看一看二三十年前各地科举名单,或许能有新的线索。”

  小兰王这才想起来来这里的目的,从身上解下包袱递过去,笑道:“差点忘了,已经洗好了,还给常宁兄。”

  霍渊接过自己的衣服,上面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跟花河一样。

  “为什么你的衣服上都有奶香味?”霍渊收起衣服,问道。

  “我娘自己制的羊奶皂,就是这个味道,可好闻了。”花河抬起袖子闻了闻,平时习惯了,他还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那就拜托霍将军帮忙查一下彭山了。”花河拱手道。

  霍渊看他一眼:“你真的要查?”

  “怎么?”

  “铁图既然只是想找到母亲,现在雪娘的来路已有,不如就这样,也省得他空欢喜一场。”霍渊顿了顿,又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决定要查,就去拜托子离,有些事情我不便插手。”

  花河眯起眼睛打量起霍渊,说道:“常宁兄身居高位,查一个小小的科举名单也不能吗?”

  霍渊开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喜插手旁人的事情。”

  花河也不勉强,辞别霍渊便回帐内了,铁图正高兴的搂着娘的卷轴,笑的鼻涕都要吹出来。

  他慢慢坐在床沿,看着铁图兴高采烈的模样,若有所思,铁图这人性格深重,明明不大的年纪却像个小老头一样,处处忧心,难得看见他如此高兴。或许霍渊说得对,二十年过去了,真相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只要他开心便是。

  现在让他在意的,就是彭山为何要带着幼子投靠柔北,甚至不惜说谎,编造雪娘的身份。还有霍渊,传说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究竟背负了什么?为何明明举手之劳的事情却不愿插手,或者说,不能插手。为什么连清与霍渊同为天吴二将,之间的关系却十分尴尬……

  种种谜团萦绕在花河心头,就这么不安稳的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铁图精神焕发,小兰王却因为一夜忧思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乌罗心比天大,永远都睡得香甜。

  他本就精神不好,今天的训练又是弓箭,小兰王几乎是挂在乌罗身上,被他拖到校场。

  “别睡了,“铁图在他身上抽了一巴掌,指了指校场道:“你看霍将军,穿的是你洗的那件衣服。”

  花河来了精神,揉眼一看,霍渊身上果真是他昨日还回去的那件。

  “霍将军看着瘦,实则比我壮一圈。”花河用手比划着,“我也得多吃点,争取赶上他。”

  铁图白他一眼:“你个子就比霍将军矮。”

  在身高方面,花河确实比霍渊矮一些,只是这件事不能怪小兰王,他也不矮,谁让霍将军太高,比绝大部分人身形都要纤长。

  “我才多大,我还能长高呢。”花河踮起脚尖,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训练的时候霍渊与连清站在高台上俯视,下方人马一波一波的进行训练,逐渐挪远靶子,小兰王用尽全力也只能歪歪扭扭射中靶子,要想命中根本不可能。

  连清一言难尽地拉着霍渊过来,小兰王放下弓,三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再试试。”霍渊先开口。

  连清站得离霍渊近,又耸了耸鼻子道:“我说你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熟悉,不是跟花河一样吗,奶香味。”

  霍渊退一步道:“许是不小心沾染上的。”

  花河看出霍渊不想多言,解围道:“就你连将军鼻子尖,别闻了,连射箭都教不会我,瞧不起你啊。“

  被花河这么一激,连将军撸胳膊挽袖子,指着弓道:“来,你来,我今天不给你教会射箭我都对不起皇上。”

  正说话的功夫,天空突然压下来一片黑影,从三人头顶疾驰而过。

  土生土长的草原汉子几乎立刻明白过来那是什么,花河心里大叫一声。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