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舒起云绷在脑内的一股绳立马断掉。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和封无晔在一起。
“不说话?是承认了吗?”
“我…没有…”舒起云颤抖着说。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穆子辰挑起眉峰, “你知道最近朝中都在议论些什么吗?”
“堂堂将军居然对一个医助百般青睐,说出去不知引多少人笑话。”
“云泥有别,为了他的名声不受影响, 认清自己才能保护好你自己。”
“求求你, 别说了…我…”舒起云好不容易消肿的眼眶又开始泛红。
明明他也不想这样, 他早就明白影响很大, 可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如今被这样警告, 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几滴泪水滴下, 他从来就不喜欢惹事, 现在还被穆子辰盯上,心里压力瞬间变得无比之大。
穆子辰没想到舒起云的反应会是这样, 他得意地翘起嘴角。
原来是个好欺负的小包子。
“我此次前来只是想提醒你谨言慎行, 宫中可不是外面, 一举一动搞不好都会万劫不复。”
舒起云被说得抬不起头,此时的他只想逃避,更不可能出言反驳。
赶来找人的崔毅,老远就把两人刚才的话听了去,这个穆子辰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第一时间垮着脸冲过来对着穆子辰呵斥。
“喂!别挡路!”
“好久不见啊,崔校尉。”想到崔毅和封无晔的关系, 穆子辰笑着打招呼。
“起云我们走!”崔毅没给穆子辰任何好脸色看,甚至不屑于回复他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呵…居然还有救兵吗?”穆子辰蔑笑着离开。
“起云你没事吧?”
见舒起云委屈抹眼泪的样子崔毅心疼极了,他赶紧摸出手帕递过去,“起云别哭了,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要是再被我碰见, 绝不饶他。”
舒起云擦干眼泪, 今日还要上值他不想自己太过狼狈,“我没事…”
刚才穆子辰的话实在是过分, 崔毅听了都气愤。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不会再有人胡乱瞎说了。”
“你别难过了…”崔毅不太会哄人,他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
“昨天胡乱诽谤的那些人已经被警告过,以后宫里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
舒起云苦笑,“谢谢你。”
越是这样其实他觉得压力越大,有崔毅这样的人护着,避免不了背后闲话,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生活而已。
“走吧,我和你一起上值。”
把舒起云送进宫门后,崔毅垮着脸策奔向军机处。
封无晔刚刚坐在案桌后,准备处理公务,崔毅立马从院外飞奔进来。
“老大,那些谣言你听到了吗?”
“什么谣言?”封无晔最近很忙根本无暇处理其他事务,更别说关心那些风言风语。
“今天早上,我看见穆子辰…以及昨天…”
崔毅把他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说了出来。
“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过分,尤其是穆子辰还咄咄逼人,起云难过得都哭了…”
听到舒起云被如此编排,封无晔攥紧拳头狠狠锤桌。
他冷下脸,“看来有些人还是太闲了。”
“去查到底是谁在造谣!”
“是!”
*
太医院里。
钱江:“起云,你的眼睛怎么有些红红的?”
“可能是昨夜没睡好。”
“刚刚书架上的书放错了。”钱江好意提醒道。
“不好意思我马上调整…”
“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告假回去休息?”
“不用了。”
早晨穆子辰的话让舒起云一整天的工作状态都受到影响。
“明天就要选拔考试了,你真的没问题吗?”
舒起云摇摇头,“没事…”
“我们疮疡已经好几年没人从选拔考试中升职了,我们大家都很看好你,你要是不舒服可千万要告诉我们,别硬撑着。”
“谢谢钱医官,您放心吧,我会注意身体的。”
一整天舒起云的心情都十分沮丧,穆子辰所说的话梗在心里,尤其是有关珍珠的身价。
光是珍珠的价格就不是一般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他在太医院的俸禄不高,就算医舍有些收入能存些闲钱,但也是万万不可能买得起三千两的马匹。
若是真的被官府查起来,恐怕会连累师父。
他提心吊胆了一整天,想了无数种方案,最后决定今日下值时去马场一趟,把事情问个清楚。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只能去钱庄打借条,然后用赊销的方式来还钱。
一到下值时,舒起云马不停蹄地赶紧冲去马厩。
珍珠在马厩里站着打瞌睡,这是它第一次见舒起云出来得这么早。
“哼哼咀~!”珍珠对着舒起云哼叫。
“走吧珍珠,我们去一趟马场。”
珍珠一听立马摇头,“咀咀!”
它不喜欢那里一点也不想去。
“乖乖,别闹,是真的有事…”舒起云在一旁哄着,可珍珠说什么都不配合,生怕舒起云把它退回去。
见它这样舒起云无奈,看来只有自己单独前去。
“走吧,那我们回家。”
“嘶哼~”珍珠这才点头答应。
回去的路上,舒起云心情低沉,昨日和今日的事对他造成很大的打击。
就算崔毅告诉他不会再有人腹诽,但堵在心中的情绪一直无法排解。
想要快些回家,舒起云决定走小路回去。
刚出宫他就牵着珍珠拐进林荫小道。
秋日的小路上风一吹都是落叶,天灰蒙蒙的舒起云的步伐加快。
没多久只能一人行走的石板小路上,从背后传来马蹄声。
封无晔得空后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太医院,然而被告知舒起云已经下值。
他赶紧追向宫外,直到看见舒起云的背影走进林间小路。
沿路追上。
“踏踏踏”地马蹄声越来越近,舒起云回头。
封无晔骑着马,急驶而来。
他拉紧缰绳一跃而下,“起云…”
眼前的人眼眶红红的,看起来让人感到无比的心疼。
“最近的谣言,你不用放在心上,再也不会有人乱说什么。”
之所以舒起云选择走小路回去就是为了不再被人说道,此时封无晔跟过来肯定又有不少人看见。
他站在珍珠身边攥紧手中的缰绳,身体不住颤抖,早晨穆子辰对他警告的话反复回荡在脑海里。
就因为自己,封无晔在朝中被人议论,而自己就是那个妄想攀高枝的无知下人。
他这种人根本不配跟封无晔有任何交集。
越想心中的苦涩越清晰,舒起云低着头试图不让封无晔看见他狼狈的面容。
鼓起勇气才吐出细碎又残破不堪的声音。
“将军,今后…可以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您的身份尊贵,起云身份低微怕对您造成困扰。”
舒起云再一次把话说绝。
封无晔听后面色铁青,“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居然是这等份量。”
“你居然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也不在乎我们这十年的关系吗?”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知交,你居然三番五次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封无晔握住他的肩膀,不可置信的质问。
舒起云低着头不敢正视封无晔,刚刚封无晔的那番话让他心底多年压抑的所有情绪倾泻而出,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颗颗豆大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坠落。
青石板地面上几滴泪珠噼啪,随后那水印越滴越多。
发现面前的人低着头身体不停抽搐,封无晔皱着眉头,“起云,你正视我好吗?”
“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这几日的遭遇让舒起云本就心情低沉,遭受了无数的白眼、诽谤后他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直到今日受到穆子辰的警告,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讨人厌。
这才进宫没多久,就讨了个勾引将军的劣迹名声,他只是想安安静静谋生活而已,京城就这么大,给外人留下这种印象,他以后还怎么过活。
封无晔的话成了压到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绝望的眼泪大把大把流下。
“封将军,求你了…起云求你…”
无人的小路上,舒起云颤抖着身子就要跪下。
“求您放过我好吗…”
封无晔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赶紧把舒起云扶起来,“起云,这是要做什么?!”
舒起云已经哭花了脸,他双腿无力一点没有站起来的欲望。
“求求你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生活。”
“我知道您对我有救命之恩,起云一定会涌泉相报,但请您不要屈尊降贵…”舒起云的话已经被哽咽声淹没。
封无晔把眼前的人扶好,舒起云整个人都重量都在他的手臂上。
听到舒起云这番话他头一次乱了阵脚,“起云…你别哭好吗,我只是想和你回到从前的关系而已…你不要这样。”
“将军,您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医者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影响您的名声…”舒起云哭得绝望,心中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
“起云…别哭…”封无晔不知该如何是好,舒起云哭泣的样子就像一把刀割着他的胸口。
舒起云还是想要跪下,封无晔直接把他牢牢抱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请你相信我好吗?”
舒起云止不住的眼泪打湿了封无晔胸口的衣料,他哭得根本停不下来,一直不停呜咽。
听着怀里细碎的啜泣声,封无晔第一次见到舒起云这样。
那个冒着风雪中奔跑几个时辰只为见他一面的坚强哥儿,此时却因为流言蜚语受到委屈变得如此脆弱。
压垮人的不一定是身体上的疼痛,往往语言最为伤人。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都怪我没有顾及到你的处境。”
“起云,你明明可以依赖我的…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我?”封无晔担忧地问道。
舒起云咬着牙想要坚强些,可不争气的泪水还在狂流。
封无晔拍着舒起云的后背轻轻为他顺气,怀里的人还在抽噎。
“呜…”舒起云哭得失语,他连完整的话都说不清,“将军,应该很忙吧…请回吧…不用管我了…”
“我不走,我就陪着你…”封无晔抱着舒起云不肯撒手。
宫外的小路上偶尔也会有人经过,然而今日却莫名其妙一个人都没有。
崔毅冷着脸守在路口,不准任何人经过。
封无晔引着舒起云坐在一旁的石头长椅上。
他摸出手巾为舒起云擦眼泪,“起云,我会保护好你,别难过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舒起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
封无晔明白此时说什么舒起云都听不进去,最好的方式就是默默地守在他的身旁。
舒起云哭了半个多时辰才冷静下来,此时天都已经黑了。
树林小道上漆黑一片,四周冷风阵阵。
舒起云哭累了头也跟着发疼,封无晔脱下外套为他披上。
“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封无晔怕舒起云饿着肚子,想要带舒起云去吃些东西,但还是被拒绝。
而且舒起云一句话也不愿意对他说。
*
舒起云到家后,严蕴均发现他哭红的眼睛。
他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见舒起云情绪低落,便什么也没有问。
舒起云没有胃口,晚饭随意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他躺在床上还是很难过。
脑袋浑浑噩噩头痛欲裂,看来是回来路上再一次染上风寒。
明天就是太医院选拔考试,这一遭怕是不能考了。
第二天清晨舒起云还是咬着牙起床,今天的考试很重要,就算再难受他也得坚持。
他不再敢再骑珍珠,吃了些药后就出门坐出租马车去翰林学院。
同样前来考试的齐斌看到舒起云时发现他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尤其眼底还带着青黑。
“起云你看起来状况不太好,没事吧?”
“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告假回去歇息吧。”
舒起云摇头,“不用了,我想考试。”
见他这样齐斌还是有些担心,“身子最重要,这考试下回再考也一样。”
舒起云没有回答,齐斌见他咬着牙坚持的样子,只好附和道,“那考完我送你回去休息。”
全身发着热,舒起云脚下步履虚浮,眼前的景象都是重影,他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此时考场中已经坐满了人。
舒起云在各种各样的眼神中,虚弱地扶着门边走进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