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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湛趴在窗口苦笑，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护身符已经重新带好，林湛的小窗口又恢复了光明，他能清楚地看到搀扶江名然的那个学生，那张脸与很多年后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并不能完全重合。
医务室里，校医做了简单的包扎与检查，然后就被教导主任叫走谈话，剩下两个坐在床上的中学生。
林湛趴在窗口，欣赏着洁白的窗帘和通红的十字架。这一连串太过戏剧性的事件，他得消化一会儿。
“很疼吧？刚刚为什么不喊？喊的话，老师一定会来的！”
江名然摇摇头，如校医包扎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说。
“你越是不反抗，他们越以为你好欺负，越是踩着鼻子上脸！就算打不过，也得装的凶狠，让他们怕你。”谢骏也坐上床，自顾自的说话。
门口跑过来个气喘嘘嘘的小胖，“班长，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你不回去上课了？”
谢骏指了指正下床穿鞋的江名然，说，“我见义勇为呢，没看见吗？”
被见义勇为的对象系上鞋带，准备回去上课。
“哎哎哎……你这样子回去啊……”谢骏拽住人，“老师还没回来呢！”
人没拽住，谢骏反倒被同学给拉了回去。
“谢大班长，你知不知道人都怎么说他的？克死自己亲爷爷的丧门星。平时不说话，走路不带声，每次考试全满分，跟鬼似的。”
谢骏甩开小胖的手，看着江名然的背影，说，“哦，鬼也是好看的鬼。”
“你刚刚为他出头，那两个坏学生一定会报复你的。”小胖很担忧。
“你觉得，我会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谢骏叹气道，“行了吧你！看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从小到大，你家班长我打架，还从没输过，他们敢来，我就打的他们回家哭着找爹找妈！”
林湛趴在窗户上，听着小孩儿幼稚的对白，仿佛回到自己那个年纪的时候。他小时候大都在片场，学校没待几天，总想着要是能重返过去，一定要背着书包好好学习当个老师喜欢的乖学生。
可学校的另一面，太黑暗，流言蜚语无中生有，就像一个小号的娱乐圈。
窗前忽然黑了，有个巨大的身影挡在江名然的前方，带个方框眼镜，特别像传说中的教导主任。
“乱跑什么？不是告诉你要好好呆着？这帮兔崽子太过分了！你这就打电话，联系你的家长。咱们把事儿解决，当场解决！你爸爸妈妈工作忙，没时间的话，要老人来也行，你有哥哥姐姐的话让他们来个人。”老师推推眼镜。
这位老师自以为是简直无敌！您是瞎了还是聋了？入学简历您看过吗？校园流言您听过吗？林湛在窗户里指着骂，奈何外面的人听不见。
江名然依旧沉默，老师等的急了，气道，“你这孩子什么脾气啊！”
“老师，他没手机，”后面谢骏不晓得啥时候出现，“我的借他用。”
“原来是这样，老师不了解情况。”
那两位学生的家长已经来了，如风一般的速度显然知道孩子又闯了大祸，谢骏则拉着江名然回到医务室打电话。
江名然有手机，不仅有，还能在标配直板机的时代，用上全触屏。只是，手机上一个号码也没存，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打给谁。
“你等会儿啊！”谢骏说完，掏出小灵通，自顾自得打电话，“爸……嗯嗯，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帮个忙呗。”
挂上电话，谢骏跑出去对老师说，“江名然说他爸爸没空，他叔叔过来，马上来，十分钟。”
回头对江名然笑，“一切包在我身上。”
林湛在窗户里想，哪来的叔叔？不对，刚刚谢骏给他自己亲爹打电话，那叔叔不会是……
一会儿功夫，有个穿皮夹克的男士，夹着公文包匆匆进来，“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老师在哪个办公室？”
谢骏从后面推一把江名然，小声说，“快叫叔。”
男人瞬间就来了火气，声音高了好几个度数，“谁干的！学校怎么教育学生的？光天化日欺负人没管的吗？我家孩子招谁惹谁了啊！”
老师们立刻上去劝说这位激动的家长，带着不断回头看谢骏的江名然一起进了办公室，谢骏偷偷竖起个大拇指，被林湛看见。
两个小时过去，江名然与那位男士一起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男士与教导主任握手，非常严肃的说，“我希望，学校能保证，这样的问题，不会再次发生。”
“那是一定，一定。”
林湛睁开眼睛，刚刚过去的两小时孜孜不倦教育，太过于无聊。不过谢骏他爹真的是人才啊！道理讲起来滔滔不绝，不仅配合老师天衣无缝，还把两个本来有点不服气的家长，讲的泪流满面，发誓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孩子做祖国的栋梁之才！
演戏演全套，化妆成江名然亲叔叔的谢骏他爸，一直牵着江名然的手走到校园的停车场。他找着自己的车，回头说，“多好的孩子，要是我家小骏有你一半省心，我跟他妈，明天立马就去五台山给佛祖还愿。”
江名然紧了紧书包带，小声说，“谢谢。”
“爸爸！”停车场的角落，谢骏飞奔过来，他等了两个小时，教育会终于结束了。
“给处分不？”谢骏打开车门，把书包扔进去，第一件事就关系起刚刚的事。
“记大过，这些熊孩子不能惯。”谢爸爸刚反应过来，“你怎么背着书包？今天下午没课？”
“我装肚子疼，老师给我半天假。”谢骏说的非常诚恳。
……
林湛笑的肚子真的疼，谢爸爸无语的看着自家儿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转身，江名然还站在车后，“我送送你吧？”
江名然刚要摇头，谢骏忙跑过去，拉他进车，“走，顺路送你回家。”
“不……不用……”江名然不知所措，从小到大，很少有人会主动亲近他，习惯了周遭的冷嘲热讽，谢骏拉住他的手，就像滚烫的烙铁，烧的他生疼。
“你叫我爸好几声叔了，还客气啥？我都当你是我兄弟了！”谢骏的力气很大，江名然伤了腿没站稳，被谢骏拉进车里，或许他本身也是希望能走进去，接受谢骏的好意。
夜行长路，灯火何方。
江名然一直看着窗外，车里放着儿童歌曲，猫与老鼠的经典配乐。谢骏跟老爸聊着废话，江名然很喜欢这首歌，林湛在江名然家住的时候，循环播放简直听得快吐血，原来始作俑者是谢骏这家伙。
江名然家的四合院，当年还没像今天那么值钱，不过谢骏还是垂帘三尺了老半天，把里面的古董古玩，来来回回摸了个遍，“你一个人住吗？”
江名然点点头。
“那得多无聊啊！晚上没有人做饭，老是吃外面的东西，对胃不好，要不，你来我家吃饭吧。我妈妈做的菜可好吃了。”谢骏推着江名然就往外走，顺手把门带上。
“钥……”江名然没怎么反抗，虽然钥匙被锁在门里，虽然他自己会做饭。
林湛很讨厌谢骏，想当年，他特别不理解江名然为什么对谢骏那么好，谢骏死了差点崩溃，死后年年上坟扫墓，比对他亲爷爷都殷勤。现在他多少理解了，谢骏就仿佛他家经纪人黑暗的人生中，最先出现的那一束光芒。
“妈，咱家今天多一个人吃饭！记得多做几个菜！”谢骏一回家，就直奔厨房，江名然一个人站在客厅。普通的三居室，茶几与木椅是手工制作，泛着古旧，几样现代设备齐全，电冰箱电视电灯电话。
“哥哥！”林湛差点被吓死，一小姑娘忽然从衣橱里钻出来。张牙舞爪的扑向江名然。林湛趴在小窗口，直拍心口窝。
江名然被小姑娘撞了个满怀，小姑娘到他胸口高，扎着两个马尾，笑起来特别甜。
“这是我冰雪可爱聪明漂亮的亲妹妹，谢悦。你叫她小悦就行了。”谢骏从厨房探出脑袋，谢爸爸忙拉走闺女，让江名然坐下吃水果。
谢骏端着两盘子新鲜的桃子，放桌上，坐上沙发，把小姑娘搂过来，介绍说，“这是我们年级第一，帅哥学霸，绝对校草，你哥我的好朋友！”
谢悦撅起嘴，“还用你说，我知道。”
小姑娘挑了个大桃子，跑过去给江名然，“哥哥，吃水果。”
“就是那俩……那俩怂蛋，就会抢小学生的钱！”谢骏自己拿了个桃子，边吃边说，“你肯定是忘了，前几天我妹妹被那两个高年级堵在小巷子口要钱，是你跑去找的老师。小悦认得咱们学校的校服。她画了张画，我这几天拿着画像，满学校找人，各个社团都找遍了。你别告诉我，你没报社团吧？学校要求新生必须参加一个社团的！”
江名然记得有这回事儿，也因为这事儿，惹上今天那两个高年级小混混的。
“这是我妹妹画的……怎样……是不是很像照相机照出来的？”谢骏从兜里掏出被他团成一团的纸花，打开，林湛盯着看，真像。
“来来来，开饭了……”谢妈妈端着两个盘子上了桌，谢爸爸收拾桌子。谢悦挤到哥哥这边的沙发来，摆上筷子跟碗。
江名然放下桃子帮忙，谢爸爸见了，指着盘着腿闪着亮晶晶眼睛的谢骏，“你看看人家，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
谢骏做了个鬼脸，“我怕帮倒忙，帮倒忙不如不帮忙。”
“懒吧你就。”谢妈妈宠溺的笑骂，一点也没责怪的意思。
饭菜摆上桌子，几人开吃，谢妈妈给每个孩子都挑了块肉，“趁热吃，别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就成。小骏的脾气，平时一定总欺负你，你多让让他，别跟他一般计较。”
谢爸爸推一下谢妈妈，“没我的份？”
谢妈妈挑了根油菜给他，“遵医嘱，多吃蔬菜，少吃油腻。”
谢悦学着妈妈不停的夹菜，只给一个碗夹，平碗的米饭很快堆成了小山，谢悦还要夹，被谢骏把筷子夺过去，“别玩，老实吃饭。”
林湛盯着红烧肉，口水都流出来，他有多少年没吃过饭了？
他究竟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到几时！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真是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