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 席景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夺下夏言手里的利器,他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可即便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 一线鲜血还是洒上了半空。

  席景明的脸上也被溅上了一线血迹,他惊愕的睁大眼,浑身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所幸夏言并没有伤到大动脉, 但脖颈上的伤痕仍然触目惊心。

  家庭医生还没有到, 席景明抖着手给夏言按着伤口,可是鲜血依然不停的渗出厚厚的纱布往外涌着。

  “医生就快来了,马上就到,别慌别慌,咱们别动啊。”席景明语无伦次的说着,冷汗不停的从额头沁了出来。

  不过夏言这个当事人显然比席景明要冷静得多,静静的任由席景明勒在怀里, 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静默的垂着一双空茫的眼。

  房间里充斥着席景明剧烈的喘息,因为过度紧张,席景明的手抖得几乎要按不住伤口, 只能换成两只手一起按,惊魂未定面色惨白的样子好像他才是那个受伤的人一样。

  席景明心里满是惊慌, 他明明已经让人把刀具全部收起来了, 可独独忽略了最常见的餐具,可他这会甚至连重话也不敢说, 唯恐吓到夏言,语无论次的安慰着哄着, 唯恐夏言会紧张促使血液流速加快, 可明明最紧张的人是他。

  所幸医生很快就来了, 做了清创处理并缝了几针,席景明认认真真的把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一一记了下来,并紧张的扣住医生又问了一堆问题,好像夏言得了什么绝症似的。

  等到医生离开,席景明依然有些惊魂未定,面色惨白的望着夏言。

  夏言还从未见过席景明这么惊慌紧张的样子,好像很担心自己一样……

  也是,毕竟席景明在自己这个宠物身上付出了这么多,要是自己贸贸然死了,席景明岂不是亏惨了?

  夏言抬起一双灰暗的眼,平静的说,“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去死的。”

  “我没打算自杀,我只是想试试钢叉能不能戳进去……”夏言轻描淡写的说着残忍至极的话,缓缓朝席景明勾起了一抹安慰的笑容,“毕竟我妈妈还在你手上,我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席景明哪会听不明白夏言的意思?一颗心瞬间被扎得千疮百孔。

  “言言,我不是这个意思。”昔日叱咤风云的商界精英,像个初涉情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爱意的青涩少年,语无伦次的说着,“之前多次强迫是我对不起你,可我现在、我现在真的不是这么想的,我很担心你,我害怕你会出事……”

  席景明惊慌的看着夏言,竭尽全力的用苍白的言语表达自己的爱意,“对不起言言,我知道错了,和宋梦妍的婚约我已经取消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再也不做伤害你的事了,你也以后不要伤害自己了,好吗?”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夏言淡淡的说,“我刚刚真的只是试验一下,我有分寸,我不会去死的。”

  席景明呼吸一滞,“我没有想要逼你,我是真的想对你好。”

  这句话说出来后席景明自己也觉得苍白无力,如果他足够洒脱,这时候应该放夏言母子离开。可是如果放任对方离开,或许这辈子他都见不到夏言了。

  一想到或许永远都见不到夏言这种可能,席景明的心里便生出一股极大的不愿。

  他的心里总存着一种侥幸,只要他对夏言足够好,或许夏言就能接受他,他们总有一天能幸福的在一起。

  ——就像之前那样。

  然而夏言并不知道席景明心中的所思所想,他定定的看着眼前慌乱无措的男人,心里只觉得有些乏味。

  或许这又是席景明的新把戏。

  席景明总能演得情真意切,兴许知道是演的,夏言对此没有丝毫感觉。最近他的情绪和反应力迟钝了不少,就连知道陈曼过往那件事也没有让他的情绪有多少起伏。

  只是觉得活着很没有意思。

  任何事都没有意思,就像现在,也很没有意思。

  夏言沉默的转过身,躺在了床的边缘一侧,和席景明隔出了一道无形的天堑。

  ……

  第二天,席景明带来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女人。

  “她是我的朋友,我去倒茶,你们可以聊聊。”席景明说。

  夏言平静的目光淡淡的转向女人。

  女人露出一抹温和亲切的笑容,干净利落的朝夏言伸出一手,“你好,你是夏言吗?我姓程。”

  女人很健谈,说话的方式也让人如沐春风、下意识的想接近。夏言对女人也并不抗拒,问什么答什么,十分配合。

  【病人有很明显的抑郁倾向,经常会有轻生的念头,家属一定要注意这点,不要刺激到病人,尽量让病人保持心情舒畅。】

  【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治疗?我要怎么做?】

  【药物配合心理辅导治疗,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求生意愿也很强烈,我认为可以从他求生意愿这点作为引导治疗。】

  【……】

  夏言的求生意愿,恐怕就是陈曼了。

  【可是他昨天才……】

  【可能是受了刺激的缘故,抑郁程度重的话,病人很多时候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的,看见刀子就想割腕,看见高楼就想跳,病人自己都很难控制自己。】

  【总之,他现在的情况,我认为要尽快治疗。】

  【好,那就拜托程大夫了。】

  ……

  席景明的这位程姓朋友第二天又来了别墅做客,还给夏言带了小礼物,不至于过分亲昵又让人容易心生亲近,夏言依然淡淡的接受了女人的好意,不咸不淡的和对方聊了一会。

  席景明则假装在隔壁看书,一边偷听他们的谈话。

  不得不说程大夫说话很有技巧,夏言这两天和程大夫说的话,比这段时间以来和他说的话的总和还要多。

  于是等程大夫离开后,席景明则暗暗向夏言试探的问,“你觉得和她相处起来怎么样?”

  夏言淡淡的说,“还可以。”

  席景明又问,“那我以后常请她来家里做客怎么样?让她来陪陪你。”

  夏言掀起眼帘瞥了席景明一眼,“你觉得好就行,不用和我说。”

  席景明心里一堵,不过夏言不抗拒程大夫这件事令席景明又很快高兴了起来,毕竟心理治疗最忌病人抗拒大夫,席景明之前一直很担心这件事。

  他现在不敢跟夏言提到任何对方的病情,毕竟他不敢赌任何会刺激到对方的事情,只能寻找这种迂回的方式来慢慢治疗。

  晚上睡觉前,席景明把程大夫开的药拿出来,哄骗夏言说是维生素。

  夏言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把席景明手心的药含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

  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舐过掌心,引起身体一阵战栗,可席景明不敢起任何旖旎的心思,生怕暧昧的举动会惹得对方不喜。

  就连晚上睡觉时,也是轻轻把夏言拢在怀里,生怕把怀里的少年弄碎一样。

  可惜这样迟来的深情并没有引起对方任何反应。

  乖顺又冷漠。

  ……

  翌日夏言说想去医院看看陈曼。

  席景明连班也不上了,把所有工作会议一股脑的推到了后天,立刻载着夏言去了医院。

  夏言去了医院也不说话,安静的坐在病床前看着陈曼,使得席景明一时间错以为病房的时间是停滞的。

  许久许久之后,夏言忽然喃喃道:“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瘦了?”

  席景明仔细观察了下,他接触陈曼的时间也是最近比较多,之前夏言不愿意来医院,所以他有时候会过来看望陈曼,并问一下情况。他之前来看望时也是事无巨细,可即便如此,席景明也没有看出来陈曼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可能是错觉吧,你太长时间没有过来了。”席景明安慰的说。

  夏言皱着眉摇了摇头,却不再说什么了。

  席景明本来想一直陪着夏言待在病房,不过待了没多久之后,医生就在门口悄悄的朝他做了个手势。

  席景明皱了皱眉,悄悄走了出去。

  “是这样的,病人现在有个情况,可能需要家属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凝重的朝席景明扔下来一颗重磅炸弹。

  陈曼当初是因为车祸重伤住院,能保下一命实属不易,后来虽说情况逐渐稳定下来,且有价格高昂的机器和药物维持治疗,但植物人的身体机能却是逐年在下降的,这是怎么都无法控制的。

  现在陈曼的身体各个器官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衰竭态势,如果一直这样躺下去,可能很快就会彻底面临死亡。

  医生每说一句话,席景明的心就越沉一分。

  说到最后,席景明的大脑已经完全一片空白,彻底被荒谬所包围。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会出现这样的事?!明明陈曼之前的情况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急转直下!

  席景明字字句句的逼问让医生不由得开始恐惧,“病人之前器官就已经在衰竭了,病人无法自主活动,衰竭根本不可逆,无论再好的仪器也只能让病症发展速度减缓……”

  可无论再怎么解释,医生都无法改变席景明那副要吃人的眼神。

  “不行,你们一定要救她,无论用什么办法……我得找最好的大夫来治她……”席景明急促的喘息,不停的说着。

  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陈曼出了事,夏言会怎么样。

  【虽然病人的抑郁程度很严重,但好在求生意愿强烈,我认为可以从他求生意愿这点出发作为引导治疗。】

  “这件事你们一定不能让夏言知道!”席景明厉声说道。

  一定、一定不能让夏言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