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闻停当时饺子差点儿卡嗓子里把自己呛死,心想这笠海怎么还出卖人呢,估计是故意的。

  他也没回消息,把手机关了继续吃饺子。

  吃着吃着又想起来童迟气呼呼的样子,没忍住又笑了。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杨刚嘴里包着一大块饺子,“上次那小孩儿?”

  “嗯。”段闻停用饺子沾了下辣椒酱,这小子不喜欢醋。

  “他住多久啊?”杨刚问,“你们挤在一起,你不嫌烦啊?”

  段闻停说:“还行。”

  “小停多吃点儿,阿姨煮了好多。”

  一勺接着一勺的饺子使劲儿往段闻停碗里盛,一顿中饭硬生生塞了将近二十个饺子进胃里。把段闻停差点儿吃吐了。

  吃完饭杨刚又打着讲题的名号,把段闻停拉去卧室打游戏。

  段闻停曲腿半躺在床上,杨刚把腿翘在书桌上,手机声音放到最小,还得偷偷摸摸。

  “我等会儿去医院。”段闻停看了一眼时间,“再打最后一个小时。”

  “你去医院....”杨刚想问他去医院干嘛,结果抬头瞄到段闻停脑袋上的纱布,“行吧。”

  那个时间点,笠海正牵着童迟穿梭在商场附近的美食街里。

  童迟手捧一碗排队十分钟拿到手的炸土豆,眼睛还在转,盯着二楼一家串串店,嘴里土豆都嚼不动了。

  笠海牵着人从大门进去,直奔串串店,路上又经过了冰激凌店。

  小孩儿又走不动道儿了。

  五分钟后,童迟坐在一锅还没有烧开的红油锅面前,左手插了土豆,右手拿着香草冰激凌,眼睛盯着锅里的午餐肉。

  笠海难得才出来一次,平日里忙,没时间去商场逛,更没时间吃火锅串串。也就是只有和温辛在一起的时候才逛一逛。段闻停那小子是压根不在乎这些东西,衣服吃食都无所谓,成天骑着车子乱窜。

  锅边太热,童迟的冰激凌没一会儿就化了,他着急的吸溜着淌下来的甜腻冰激凌水,下一秒被锅里的热蒸汽熏热了眼睛。

  手忙脚乱的在那儿捣腾。

  童迟咬了一大口冰激凌,冰的牙齿颤,皱着小眉头哈气儿。

  转头又咬了一口滚烫的午餐肉,烫的嘶哈斯哈的抽气,没吃两口额头上倒是渗出了不少汗珠。

  一冰一凉还辣。这顿吃完百分百得闹肚子。

  童迟今儿太开心了,开心到笠海都不忍心拦着他,心里琢磨着回去给小孩儿煮点儿白粥,估计还得搞点儿止泻药。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果不其然童迟的肚子就像有拖拉机在挖地似的轰隆隆的响,出租车在等最后一个路口的红绿灯的时候,童迟肚子的东西消化成了水,咕噜咕噜的翻腾。

  这小孩儿紧张的缩在角落里,浑身绷紧,瞪着双眼睛用手捂着肚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气儿漏出去。

  “快了快了。”笠海转头看他。

  童迟紧锁眉头,快速的点了点头,不敢说话,上面漏气下面估计也得跟着一起漏气儿。

  “到了啊。”司机一脚刹车。

  “啊!”童迟整个人向前栽了下,差点儿没憋住。

  吓得打开车门冲了出去,站在诊所门口缩着手原地跳,“快快,叔快...”

  笠海慌慌张张的掏出钥匙,门锁一打开,童迟跟个小老鼠似的就窜没了人影儿。

  等笠海进门生火炉的时候,厕所里咕噜咕噜的响,还夹着童迟的叹息声。

  “我给你冲点药小迟。”笠海敲敲厕所的门。

  “好。”童迟小小声儿在里面回。

  叮咚——

  门口的铃铛响了一下,有人进来了。

  笠海刚准备转身出去看,童迟突然在里面喊,“哥,是不是哥回来啦?”

  “不知道,我去看看。”笠海笑,没明白童迟紧张什么。

  “叔你别说.....”童迟突然把声音放低了,害臊似的,“别说我拉肚子了....”

  笠海愣了好半天,等外面人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这小孩儿自尊心还挺强,还怕段闻停笑话他。

  “医生,我今儿早晨起来有点儿发烧,走路也晕,你帮我看看吧。”

  门口站了个上了年纪的大妈,身上裹着厚棉衣,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严严实实,偶尔吸溜一下鼻涕。

  笠海拿了温度计给她,顺便把口罩衣服全部换了。

  “我看一下。”笠海看了一眼温度计,三十八度半。

  “叔。”童迟从里面出来,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跟在笠海屁股后面乱窜。

  他隔着那道药房玻璃门往里看,看到笠海手里的长针头,吓得呲着牙在那儿嘶气儿。

  “这个戴上。”笠海打开门,一手拿着吊瓶,一手拿着一个口罩。

  童迟接过去乖乖戴上了,口罩有点儿大,把他的半张脸都遮没了。

  今儿不知道怎么了,估计是冬天流感传染的厉害,病人一个接一个,不是发烧就是咳嗽。笠海太忙了,连坐在椅子上的功夫都没有。

  外面屋子的沙发和椅子上坐满了人,没空位置了。童迟被迫挪到了里面的屋里,坐在一个靠墙的小床上打盹。

  后来外面人太多,挪进来了两个病人,都是老人,倒是安静。

  就是咳嗽的时候把童迟吓醒了。

  他睁眼瞧着人,慢慢又把脑袋低了下去。外面的咳嗽声和注射药物的扑哧声此起彼伏。

  童迟逛街逛了一上午,又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儿太困了。

  睁眼没多久又晕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熟,外面不管什么动静儿都没吵醒他。

  从一开始的安静平稳,到中途颤着睫毛说梦话。

  他梦到了家里人,梦到和父母坐在别墅的沙发上吃蛋糕,还梦到了楼下一群黑衣人莫名其妙抓走了他爸爸。

  童迟越睡越伤心,小睫毛一直在颤动,后来竟然哭了。

  边睡边哭。

  口罩捂住了一大半脸,他又窝在角落,身上盖着笠海给他的毛毯。

  别人不仔细看也注意不到他。

  童迟就那么边做梦边流着眼泪,把口罩边缘浸湿了一些,小小的声儿在抽泣,一口气憋着好一会儿也没吐出来。

  后来他感觉到了旁边的一股冷气,还有衣服沙沙的摩擦声。

  段闻停那会儿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被屋里成群的病人吓了一跳。

  直接跨步钻进了里面的屋子。

  原本的两个老人已经走了,里面屋子没有人。

  他抬眼就看到了角落里裹着小毯子看不见脸的小人。

  他原本没打算叫醒童迟,就只是想在旁边坐会儿。

  结果走近了才听到断断续续低声的抽泣,他弯腰低头凑近了看,看到童迟眼角一道水,流到了耳朵根上。

  段闻停反应了半天才看出来童迟哭了。

  他用手戳了两下童迟脸。

  这小孩儿不醒。

  段闻停小声在旁边喊了一句,“童迟?”

  童迟抖了一下,眼睛还是没睁开,段闻停直接上手了,对着童迟肩膀推了一下。

  “啊。”童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睛前面挂了一层水雾,看不清人。

  抬手揉了会儿眼睛,仰头喊了一声,“哥。”

  “梦见啥了?”段闻停把外套脱了扔床上,一屁股坐在童迟对面的床上,准备拿出手机。

  “我梦见我爸了。”童迟声音很小,猫似的,胸口一起一伏的使劲儿喘气儿。

  做个梦把自己折腾累了。

  他下床走到段闻停面前,脑袋往他哥怀里一钻,捂着声音说,“想家了。”

  段闻停也不知道怎么办,自认为能安慰人似的,手往童迟脑袋上一放,唰唰的揉了两下。把人家小孩儿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没事的。”段闻停憋出来这么一句。

  童迟就趴在他身上,脸埋在段闻停胸前的衣服上一动不动。埋了有三四分钟才把脑袋挪开。

  段闻停感觉自己衣服全湿了,潮乎乎的,他用手轻轻在领口拽了一把,把潮热气儿散了。

  “哥你身上都是药味儿。”童迟眼睛稍微有点儿红肿,转身坐在对面那张床上看着他。

  “刚去换药了。”段闻停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笠海推门进来,“回来了。”

  “嗯,怎么这么多人?”段闻停问。

  “感冒传染快。”笠海指指柜子,“找个口罩戴上,别染上了,你带小迟先回去吧,明儿还要上课。”

  段闻停当时其实怀疑自己早就染上了。他偏头看了一眼童迟,那家伙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还在回味自己的噩梦。

  段闻停找了个口罩戴上,拍拍童迟的小腿,“起来,我们回家。”

  他着重强调了那个家字,不知道童迟听了会不会好受些。

  回家的路上依旧很冷,童迟问什么时候天气才能真的暖和,段闻停说还要再过三个月。

  “夏天的时候,哥你教我骑车吧。”童迟搂着他腰,脑袋又不小心蹭到了对方后背的伤口上。

  “你腿太短够.......”

  “座位低一点嘛。”童迟急了,扬着调喊,小家伙受不了别人说他腿短。

  “现在就教你。”段闻停随口答了一句。

  “现在......”童迟抿嘴吭哧吭哧的憋了半天,耷拉脸小声回,“现在腿....够不到地.....”

  段闻停笑的整条巷子里都是他的声儿,气的童迟在后座呼哧呼哧的喘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