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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先生,你愿意做我的狗吗?”

  自Y市回到S市后的第三个周日, 简舒华才终于找时间挂了李瑞安医生的号。

  他依旧是独自前往,甚至连林之谚都没告诉,只说自己有事要出门, 会带晚餐回来,不用准备。

  作为主要为VIP客户服务的私人医院, 周日的中宁医院十分安静,简舒华走进大厅, 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位患者。

  他推门进屋时李瑞安正按着圆珠笔的屁股数数, 见人来便道:“我刚刚还在想我数到两千的时候你能不能来, 结果数到一千八你就来了,真是稀奇,你居然会迟到。”

  “抱歉,”简舒华道,“路上有一点头晕, 耽误了一下。”

  从Y市回来,他那日突发的症状并没有减轻, 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发作得愈发频繁。

  甚至就在昨日的部门例会中,简舒华出现了长达五分钟的耳鸣与眩晕。

  S市与Y市南山那样连上网课都没有手机的小地方不同,这里是星云集团的主场,有太多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他不能露出一点弱点。

  因此简舒华未曾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不适,也未曾表现出身体上的不适。

  李瑞安闻言眉头一皱:“频率规律吗?”

  简舒华摇摇头。

  加班的时候发作的次数比较多,但不仅是加班,平时也有, 摸不清规律, 只知道已经频繁到了影响工作的地步。

  “你跟我说过之后,”李瑞安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两份整理好的文件夹递给简舒华,“我再一次查了一些相关资料,跟持有另外两位患者医疗记录的医院也进行了沟通,目前看来……”

  不等他说完,简舒华已经翻开了文件夹,一目十行地扫下去,心中了然。

  久病成医,何况自己受过母亲的熏陶,简舒华虽不是专业出身,对于与自己有关的名词术语也能看懂一些。

  “这是异常染色体导致的一种症状,其中第一位患者在症状出现后拒绝药物治疗,此症状终身未愈,不定时发作,第二位患者则是针对症状给予了缓解的药物,效果比较好,直到他去世前都能有效缓解发作时的不适,”李瑞安说,“但是很可惜,从目前的的经验来看这种症状是无法治愈的,而且你不太幸运,比他们两个的发病期都要早。”

  简舒华也看到了这里。

  第一位患者是在52岁时出现了这种症状,第二位患者稍早些,也在45岁才出现。

  而自己只有28岁。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李瑞安说,“目前看来这个症状不会加重,只会表现为恶心、呕吐、眩晕和头痛,跟孕反差不多,用药物是可以抑制的。”

  简舒华眉梢一扬:“孕反?”

  李瑞安「嗯」了一声:“需要我给你科普一下孕反吗?”

  “就是我最近的感觉,”简舒华道,“不必科普了,我已经亲自体验过了。”

  李瑞安换了个话题:“你第一次出现这个症状是在华宁医药那件事之后?”

  简舒华想了想,忽然反问他:“以你的经验来看,我有可能喝断片吗?”

  因为异常的染色体,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理论上不应当出现「断片」这种情况。

  结合李瑞安所说的症状时间,很有可能第一次不适就是在林之谚家里出现的,只是当时正好是晚上,他们两个又都喝了酒,因此便忽略了过去。

  李瑞安非常肯定:“不会。”

  那就是了,简舒华想。

  他去B市并不单纯是为了与林之谚直播那个约会,一来是为了让方林有机会从风传员工那拿到软件功能使用情况的录屏。

  二来是为了与外公外婆见面,为了把他们从B市接到S市做准备。

  回国这些日子里,简舒华一直在找一个机会,他是星云的集团总,一言一行都会牵扯到星云的发展,稍有不慎就会殃及池鱼。

  因此尽管自己在地位上不输简文烨,但外公外婆被简文烨要挟这件家事还是被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没有在之前抖出来。

  有调查表明,大多数消费者在选择产品时,即使是品牌方的一些私人纠纷,也会成为他们放弃购买的理由。

  好在天公作美,当时的华宁医药已不复往日,当调查结果下来的最初时间里,简文烨肯定会顾不上外公外婆这边,自己就能顺势把人接走。

  等到裴芸发现这件事也已经晚了,简文烨是个过分精明的商人,简氏的资产既没有分割给裴宁玉,也没有分给裴芸,她们母子二人手中能掌握的资源极少。没了简文烨,她们对自己根本构不成威胁。

  简舒华点点头:“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李瑞安思考片刻:“我有一个猜测,发病有可能是与精神压力有关系,你看第一个患者,他是一个富二代家族的次子,几乎是在父亲和哥哥的资助下生活直到死亡,而第二个患者是一个上班族,四十岁时开始自己创业,到了你……”

  “你的精神压力是最大的,所以你发病最早,也是在你精神压力达到身体承受顶峰之后开始出现症状,所以我觉得如果你适当放松一下的话,或许会减轻目前的症状。”

  “或许吧。”简舒华道。

  他最近确实有些累了,无论是揪出隐藏在集团内的「炸弹」,还是为了解决简文烨给自己的阻碍,在短时间内确实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短短一个月内,不仅要从一直替自己代办部分事务的陈涛副总手里结果并完全掌控国内星云的组织架构发展现状,还要处理好家事,确实非常极限了。

  想到此处,简舒华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林之谚。

  有这位影帝在身边倒还蛮解压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个节目也没有成为自己的负担,反而更像是生活中的一点小乐趣。

  “我开了几种药,吃法写在药盒上了,第一周先按时吃,然后过来我这复查,”李瑞安说着把一张处方递给简舒华,“只给你开了一周的量,一定要复查,别到时候又跟我说你工作忙,再忙命也重要。”

  简舒华接过来:“知道。”

  ——

  从中宁医院出来,简舒华顺路去宇宙100%买了两杯热奶。

  很多店里现在都提供牛奶搭配的套餐,但他就是觉得宇宙100%的牛奶更香醇些,味道很像自己小时候母亲煮的鲜牛奶。

  简舒华回家时林之谚正在看剧本,听见开门的动静,便去门口接人。

  这接近整三周的休息下来,脚上的石膏已经拆了,换成了轻便一些的护具,只要不用力不着地太久,生活上已经没有特别的困难了。

  简舒华不疾不徐地进门换了鞋,正巧林之谚出来,伸手去接东西。

  林之谚穿着件肥大的T恤,脖子上戴着简约造型的黑色choker,洗过的头发柔顺服帖,视线落在简舒华的手上,眼帘微微遮下来。

  像只乖巧的小狗,终于迎到了回家的主人。

  简舒华心底一动,忽然抬手过去,指尖勾住了choker的缝隙,扯着林之谚靠向自己。

  “林先生。”他道,仔细地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张脸。

  即使看起来乖巧,林之谚长相中那种野蛮的劲也还在,攻击性很强。

  不知怎的,简舒华忽然想到一个词:驯服。

  考虑到路人的隐私,玄关处在摄像头的盲区,此时太阳正缓缓下落,夕阳在室内留下一片耀眼的橘红色。

  玄关距离窗户最远,昏暗且安静。

  嘴唇微微一动,简舒华吐出几个字:“林先生,你愿意做我的狗吗?”

  「狗」其实算不得什么好听的词,但在这种气氛下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林之谚那双极具锋芒的眼睛微微眯起,其中的锐利收敛了几分,他故意贴上简舒华的腰,伏在他的耳边道:“好,简老板,那我可以做1吗?”

  声音很甜且乖,是装出来的,即便对此心知肚明,简舒华依然很吃这套。

  虽然他一直以gay自居,但至今仍没有过同性恋爱经历,他曾经以为自己一定会是个1。

  但现在想来好像也未必就是如此,掌控强者的方式有很多种,做1只是其中一种。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更加刺激的方法。

  简舒华把手里的打包盒放在鞋柜顶端,一只手扶住了林之谚的腰,柔和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打量着他。

  然后道:“好啊,二楼的卧室没有摄像头,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的。”

  待他们终于有时间吃饭,天早已黑透了,晚餐也冷了。

  简舒华洗了澡,睡袍的V字领露出胸肌一些红痕。

  林之谚身上的更甚,脖子侧面都红得明显。

  明显,太明显了,直播间里看得一清二楚,简直就像是在对着镜头宣誓主权。

  他们刚刚出现在镜头中,端着重新热好的饭菜在餐桌前坐下来,直播间里就炸了。

  【有人知道他们消失了多久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4小时26分钟18秒】

  【看这吻痕,老林被吃干抹净了吧】

  【吻痕?什么吻痕?我怎么看不懂?】

  【我突然变黄了】

  【刚才简老板回家了对吧,我记得我还看到老林去接了】

  【所以他们在家里背着我们do!】

  【好家伙,这么刺激】

  【居然背着我们do,这么见外吗!】

  【赌一毛钱老林是受】

  【赌两毛】

  【一块,不能再多了】

  【你们这样老林就很没面子你们知道吗】

  二位当事人对此浑然不觉,双双饿得饥肠辘辘,正在吃饭。

  尤其林之谚简直是暴风吸入,焖面一团一团地往嘴里送。

  简舒华看得直笑:“你吃慢点。”

  “这个面里的红烧肉真香,”林之谚边吃边说,“很像烤串里肥瘦那个口感,你吃过没?”

  “烤串吗?”简舒华问,摇摇头,“还没吃过。”

  烤串这种适合多人吃的东西,简舒华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去尝一尝。

  林之谚「嚯」了一声:“哪天你有时间,我带你去吃,烤串可真是人间美味。”

  简舒华一口答应:“好。”

  由于中途耽误了一会时间,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简舒华避过摄像头和林之谚,吃了药后便拿着书本倚在床边,翻了没几页就开始犯困。

  不得不说,床上运动还真是让人有些疲乏。

  他关了灯躺下来,没一会儿就听见林之谚上床的布料摩擦声。

  随即腰上一紧,被一双胳膊抱住了。

  来自另一个人滚烫的气息喷在耳边与颈侧。

  简舒华半闭起眼睛,听见林之谚小声问:“疼吗?”

  “还好。”

  “那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

  他们挨得很紧,简舒华甚至能闻到林之谚身上一点淡淡的甜香,有些柑橘味。

  紧接着林之谚又问他:“简老板,我会对你有反应,我是gay吗?”

  “理论上来说,是的。”

  “那我们……”林之谚顿了顿,用一种更加暧昧的语气问:“是什么关系?”

  简舒华:“你想要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十分平常,与平时跟林之谚说「我想吃煎蛋」的语气无异。

  林之谚心中警铃大作。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渣呢?

  真是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

  好渣!

  他一边在心里批判简舒华的渣男发言,一边继续问:“不可以是夫妻关系吗?”

  还故意演出了一点楚楚可怜的语调。

  简舒华翻了个身,柔软的嘴唇触碰过林之谚的鼻尖,手落在林之谚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不可以,你是我的狗,”他道,“而我是你的主人。”

  林之谚顺势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

  简舒华手掌落在他的额头,将人轻轻推开,借着窗外的光亮,指尖点在自己的胸口上。

  胸肌十分饱满。

  “如果你想咬,可以咬这里,”他道,“但不可以咬脖子。”

  脖子会留下太多的痕迹,显得……太不商务。

  林之谚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收紧了搂住他腰的手臂:“很轻的,不会留下印子,你咬我的时候可是挺重的。”

  “抱歉,”简舒华抬了抬手,指尖划过林之谚的颈侧,从下颌线一路刮上他的嘴唇,“你戴着choker的样子实在是让我忍不住。”

  说罢他没有松开手指,按着林之谚的嘴唇吻了上去。

  就当做是一个晚安吻,他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