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就像吵架前有人打了个喷嚏, 说情话的时候一方问了句天气,简单来讲就是,气氛没了。
程灼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下泄了气。
他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像在苦恼:“短时间内……我没办法离开江城。你真要走?”
原雨歪了下头, 没出声。
他觉得程灼的反应跟他想象的稍微有点不一样。
“真要走就……就走吧, ”程灼一脸烦躁,“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去看你。”
“我还以为, 你会让我别走呢。”
“我总不能拦着你上学吧?”程灼撇撇嘴,“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没钱了跟我说, 不要花学习的时间去打工。”
原雨看了他一会儿,半晌轻轻地说:“你怎么老想着养我啊,我们又没在一起。你这样像什么,那个……ATM?”
“……”
程灼被他气笑了, 偏着头无语地笑了老半天。
“ATM是形容备胎的,我还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得到这么个名字……算了,你说是就是吧。”程灼说, “总之读书要紧,不要去打工, 你就当……当我是助学贷款行吧?你非不肯收的话,毕业了再想办法还我也行,我不收你利息。”
原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认真听完程灼的话,低头看了眼时间, 岔开话题:“很晚了,该洗洗睡了。”
见状, 程灼脸上烦躁之色更甚,他一摸口袋,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往嘴里塞。
原雨:“出去抽。”
“不抽,我就咬着。”
他确实没点火,原雨也不再管他,从角落拿出塑料盆准备去冲凉。
程灼拉住他的胳膊:“原雨。”
原雨扭头。
“在不在一起的,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他舔了下干涩的唇,“只要你同意。”
原雨低头看了眼他的手:“你总给我钱,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你从没给过我。”
“你想要什么?”
“自己猜去吧。”原雨把手抽出来,出门洗漱去了。
程灼一个人在屋里咬了半天烟,总觉得不得劲,走过去把那个新买的烟灰缸翻出来,拿着往厕所方向走过去。
这边的出租屋也不知道住了几个人,他这么一路走过来,除了那户闹腾的情侣似乎都没什么动静。厕所里隐约有水声,程灼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原雨上半身光着,用毛巾吸饱了清水往身上带。
他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内裤,程灼一下止住了脚步。
听见动静,原雨转过头来,看见是他,却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你也要洗么?”
程灼摇摇头。
像原雨说的那样,这厕所环境非常差。两个隔间,从敞开的门里依稀能看见地上乱丢的纸,里面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唯独洗手台前因为常年有人冲水冲凉,稍微干净点。
但这个干净也只是相对的,毕竟地上全是水,程灼也不太想往里走。
他晃了晃手上的烟灰缸:“我来接点水。”
原雨看他在门口踟蹰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脚底下的水,趿着拖鞋走过去,伸手:“给我吧。”
程灼把烟灰缸递给他,视线自然下落,留连在他的腰腹处。
原雨常年干活,腰腹处说瘦也不瘦,皮是绷紧的,贴合着肌肉的线条。因为不像健美人士那样吃蛋□□刻意锻炼,他的肌肉并不夸张,是恰到好处的那种,简称实用型肌肉,看着非常赏心悦目。
原雨冲干净了烟灰缸,往里放了一点清水,刚没过底面,端出来还给程灼。
“看什么呢?”
“看你。”程灼意有所指,“小雨长大了。”
原雨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因为冲凉的缘故,他的内裤已经冲湿了,形状被勾勒得很明显。
他顿时就有点无语:“……你这个黄腔开得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啊。”
“我说的是你身子骨看着比以前结实了,你在想什么呢?”程灼接过烟灰缸,意味不明地笑笑,转身走了。
原雨:“……”这人可真行。
有了烟灰缸,烟蒂就不用乱丢了。原雨冲凉完毕,换好衣服走回来,看见程灼放在走廊围墙台面上的烟灰缸里插着两根烟头,他嘴上还叼着一根,看长度刚点上。
原雨脚步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走进屋放盆。
也许是该早点答应他,不然抽烟都不好管。原雨暗自摇了摇头。
他找了几个衣架,把顺手搓干净的衣服挂好,带到走廊上往外晾。干完这一切,他站在边上看了程灼一会儿,不多时打了个呵欠。
“困了你就先进去睡吧,我抽完这支的。”程灼说。
原雨揉了揉眼睛,忽然上前一步,从他嘴里把那支烟抽出来,往烟灰缸里一摁:“现在你抽完了。”
“……”程灼愣了愣,随后被他逗笑了,“行行,进去吧。”
“嗯。”
烟灰缸被程灼拿了进去,原雨锁上门,脱了衣服往床上躺。
程灼今天出来前特地换了身方便逛街的T恤休闲裤,直接睡也没事,不过他看见自己那身睡衣被原雨叠好放在了床头柜上,于是还是走过去换上了。
这种天气,不洗澡还勉强能忍,再热一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屋里的灯熄了,程灼躺在黑暗中,忽然问了句:“原雨,你暑假前不走吧?”
“嗯?”原雨好像真的困了,声音带着点迷糊。
“能搬走吗?”程灼说,“我过几天大概能确定住哪儿,你……要不要去我那里住?”
原雨翻了个身,面对他,两只眼睛眯着,像是困得睁不太开。
“我总不能每次来都不洗澡。”程灼说。
原雨声音很轻:“你可以不来呀。”
“原雨。”
生了那一通气还没能成功发出来,程灼现在半点火都提不起来,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很“down”的状态里。他无奈地喊了一声,手往侧面摸过去,摸到原雨的手指,捏着来回摩/挲。
“你知道我想见你。”
“没感觉出来。”原雨闭着眼睛说,“五年没见不也好好的吗?”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程灼无奈的声音刚提高了一丁点,隔壁就像约好了似的,又是一阵起起伏伏的尖叫。程灼被这动静噎了噎,无语地笑出声:“这哥们儿还挺持久。”
“长的时候奋战过两小时呢,等着吧。”原雨见怪不怪,眼睛都没睁。
“……他为什么可以两小时?”
“二轮,前头还弄过大半个小时。二轮不是一般都比较久么。”
“……也是。”程灼歇了脾气,盯着原雨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过去,往他脸上亲了一下。
原雨慢慢睁开眼睛。
“你不愿意搬就算了,”程灼笑笑,“我过来就是了。”
原雨盯着他,半晌抽回了被程灼捏住的手指,翻了个身:“……流氓。”
房间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一时间,四周只有隔壁时不时传来的暧昧动静。
很快原雨就发现了问题,往常他自己一个人听这动静心如止水,毕竟他也不喜欢女人,但今天程灼在这里,他感觉只过了五分钟,身后那个人就往他这边凑了凑,一条胳膊从背后拦腰抱了过来。
程灼贴着他的后颈,一点一点地嗅,像在拱又像是不成型的吻。
“别闹我。”原雨干了一天活,还坐了长途车,又哄了他姐挺久,是真的累了,说话声音都带着闷,“明天还要上工呢。”
“辞了不行吗?”
原雨不理他。
程灼叹了口气:“你这工要上到什么时候,都没个假期的吗?”
“嗯,没有。”原雨说,“因为八月底就不干了,我跟工头说这段时间都尽量不休假。”
“……”
也就是说,在暑假结束前,程灼但凡还想为原雨的身体考虑,就没法闹他。
而开学以后,原雨要去千里之外的南湾市,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程灼闭了闭眼,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
他松开原雨,身体往后退了点,手往下探,眼睛却睁开了。
这样好像有点猥琐,但他没有别的办法。
似乎只有能感受到原雨的存在,他才会有清晰而强烈的冲动。
一开始原雨以为他放弃,还松了口气,虽说心里有点微不可察的失望,但理智告诉他今晚不能放/纵。
然而没多久,他就在空气里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麝/香味,背后还传来了压抑着的呼吸声。
“……”
都是男人,他能猜到程灼在干什么。
喉结下意识地一滚,原雨睁开眼睛,对着面前的墙壁舔了舔嘴唇。
他有点想。
但是不太行,耽误工作。
而且最糟糕的是,程灼能堂而皇之地在他这里干这个,原雨却因为不想让程灼知道自己对他的渴望,即使有反应,也要忍着。
就……凭什么???
原雨磨了磨后槽牙,对着墙说:“程灼,你别弄到床上啊,床单不好洗。”
说话的语气是他故意捏的,一分幽怨,三分轻佻,四分睡意外加两分漫不经心。程灼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又被他的语气一勾,整个人就不太好:“不会弄床上……你别说话。”
“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当快枪手。
没想到原雨却突然转过身,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冲他开心地笑了笑。
“听见我说话会提前缴械啊?”他伸手搭上了程灼的手,“那这样呢?”
程灼脑子一嗡。
隔壁的尖叫声在这时停了,没多久就传来开门关门的动静。那对情侣终于完成了今日的战果,准备洗洗睡觉。
程灼垂着头,休息了好一会儿,才从被子里伸出手去够纸巾盒。
始作俑者造完孽,满意地重新闭上眼。
填了江城大学的事情,等收到录取通知书再告诉他好了。
……
这一晚上程灼没睡好,清晨没等原雨喊他就先起来了。
他换好衣服,等原雨洗漱收拾完,两个人一块儿下楼,中途半句话都没说。
反倒是原雨看了他好几眼,笑道:“你脸色好差。”
程灼斜了他一眼,看起来有些幽怨。
于是原雨心情就更好了。
直到路口,程灼才主动开了口:“我送你去?我今天没穿西装。”
“不用了。”原雨还是拒绝。
“那你一般几点下班?”程灼问,“我来……这里等你?”
原雨有点奇怪:“你是不是很闲啊?真准备每天来我这里报到?”
“也就这几天吧,过阵子就要开始忙了。”程灼说,“你开学以后就要走了,就不能让我多见你几次吗?”
主要是,他开学以后并不走啊。
原雨舔了舔唇:“但我不一定几点下工,回头微信联系吧。你住哪里?”
程灼:“希尔顿。”
“酒店?市中心那个?”
“嗯。”
“真有钱啊。”原雨一挑眉,“你没回家住么?”
“我哪有家啊?”程灼愣了愣,“哦,你说我爸那个家?他们三口之家住得好好的我去讨什么嫌?现在又不是以前,出了那个房子没地方住,我随便找个酒店开间房不比跟他们住一个屋天天吵架来得香么。再说,我住在酒店主要是为了必要的时候帮我妈跑点手续,她最近怀孕了,自己不方便,她老公又是美国人。”
原雨一怔。
“微信联系就微信联系吧,你下了班记得告诉我啊。”程灼又强调了一遍,接着挥挥手,“你走吧,别迟到了。”
“啊……嗯。”原雨跟他告别,“我走啦。”
他忽然想起昨晚程灼说的两个弟弟,父亲有新的家庭,母亲也有,程灼……他就是多出来的那个吧?
不知怎么的,原雨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在拐弯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个大高个等到了车,弯腰钻进车里。
瘦得仿佛隔着衣服都能看出肋骨的形状。
等车开走,原雨咬了咬下唇,转身走向公交站。
……
程灼回到酒店的时候谁也没起床,他进屋洗了个澡,把自己扔到床上。
今天没人喊他,他一觉睡到下午,他妈和叔叔又出去看房了,只有Michael在酒店里玩他的小游戏机。
程灼饿得整个人都空了,给自己叫了个客房服务,坐到Michael身边。
小朋友按下暂停,抬头问他:“你今天还能带我出去玩么?”
程灼摇了摇头:“太晚了。”
都下午三点了,万一原雨五点下班呢?
Michael不太满意,做了个鬼脸:“是你自己起这么晚,后果却要我来承担。”
程灼被他逗乐了:“你哪儿学来的鬼话,这话不是这么用的知道么?”
“我觉得我没有用错,”Michael说,“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坏人。”
“……”程灼笑了半天。
带孩子带得久了,有时候确实觉得挺好玩的。
只要不去细想这孩子身上收到的关心和爱原本是自己的,那就真的很有乐趣。
三点多是酒店厨房开始准备晚餐的时间,灶都还没热,餐点送得比较慢。Michael在那儿玩游戏,程灼没事干,到屋里抱了电脑出来,开始看今日的股市数据。
整理完今天的数据,餐点正好送到,程灼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开始整理前阵子落下的数据。
回国前他跟妈妈谈了不少回国的安排,然后还要收拾行李、准备手续,他妈高龄产妇需要叔叔陪着,很多东西都是程灼在跑,股市有阵子没怎么看了。
再抬头是晚上六点半,他妈和叔叔回来了。
“宝贝,妈妈回来了,你快换衣服,我们去——”女人的声音随着门推开的动静传进来,却又半途顿住,大概是没想到程灼会在,她有些惊讶,“小灼?你没出去?妈妈和叔叔准备带Michael出去吃饭,你要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起得晚,刚吃完没多久。你们去吧。”程灼笑了一下,“再说我晚上还要出去的。”
“这样啊……也好。”女人点点头,冲Michael说,“宝贝,去换一下出门的衣服,我们该走了。”
“好的!”
Michael从沙发上跳下,风风火火地跑进了房间,没多久换了个造型又风风火火地跑出来。
男人在给女人剥一个橘子。Michael出来以后先跑到程灼旁边,凑近耳朵小声问:“你是不是要跟昨天那个哥哥出去。”
程灼看了他一眼。
“那就是你男朋友没错吧,你骗不了我。”Michael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压低声音说,“你看他的眼神跟爸爸看妈妈一样。”
“……”
程灼笑出了声,往他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小鬼。”
Michael捂着额头朝他吐舌头。
“宝贝,跟哥哥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们该走了。”
“秘密!”
三人走到门口,女人回头看他:“小灼你真不去吗?”
“你们去吧。”程灼笑着说,“我去了也吃不下啊。”
“好吧。你出门注意安全,我们走了。”
“拜拜。”
房间门轰然合上,程灼收回视线,继续看他的K线。
如果忽略某些细节的话,Michael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
六点多了,原雨还没联系他。
他突然有点无聊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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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个笑话。
去年我买了套鼠年摆件的拼豆材料包,做了一半就放着没做了,结果一直拖到现在,马上就要牛年了:)
基友嘲笑我说,只要我拖得够久,就可以拖到下一个鼠年。
但我作为一个倔强的人……岂能认输???
还有最后几个小时,我信我能在牛年之前做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