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就是他的。

  边川走进保健室的时候, 徐宴西正在和霍倦说话。

  徐宴西赤着上半身,上面布满了被撞出来的淤青,也有一些比较细碎暧昧的青紫, 并非是刚刚那一场篮球赛弄出来的痕迹, 而是不久前边川留下的。因为已经过去了两三日,痕迹已经稍微变淡了,在那些撞伤的衬托下,那些暧昧痕迹变得毫不起眼。

  然而就算不起眼, 那些痕迹在明眼人看来,一眼就能看出是怎么弄出来的。徐宴西却完全不在意被霍倦看到, 大大方方地露出上身的青紫痕迹, 他进来的时候,霍倦微微低下视线,在打量着徐宴西身上的伤。

  听到声响, 二人同时转头看过来。

  哪怕在自己发小身上发现了十分像他留在裴与乐身上的那种痕迹, 霍倦的神色也毫无变化, 他知道徐宴西有分寸,除非他自愿,不然不可能有人能让他吃亏。看边川来了, 他的神色如平时一样, 对边川微微颔首权当打招呼,低头跟徐宴西道:“那我先回去了。”

  “行。”以他们的关系来说无需道谢,徐宴西点头应好。

  霍倦顿了顿, 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记得看医生。”

  谈了恋爱之后, 这家伙越发有人味了, 徐宴西颇感有趣地笑笑, 爽快道:“知道了。”

  边川目光扫过徐宴西的头,而后慢慢落在他赤/裸的上半身。

  他没有说话,霍倦却能感觉到周围的气压很低,应该说,从边川进门开始,他身上的压迫感就挺强的。就算不用释放出信息素,也让感觉到压力。

  徐宴西和边川的关系好,对于这个事实,霍倦从自己高一的时候就知道,徐宴西也不止是一次把边川带来和他们聚会,然而他和边川却有些合不来。上了大学后,因为裴与乐的事,他们的关系倒是变得缓和许多。

  然而在高中那三年时间,他们顶多只会点头打招呼,有时候甚至当彼此不存在,这个性情温和、对谁都友善的学生会长,对他的态度总是有几分微妙。

  霍倦聪明,自然能看出什么。

  徐宴西也很聪明,不过大概是身在局中反而看不清。

  他只以为是Alpha与Alpha之间彼此排斥,才会导致他们怎么样都处不来。

  他的发小压根没有想到,哪怕是脾气再好的Alpha,都会有独占欲。

  他和徐宴西拥有从小相识的情分,有着甚至不用说话光看眼神就能知道彼此想法的默契。而且从小时候开始,一直到高中那三年都同班,他和徐宴西完全算得上是形影不离。

  只要是对徐宴西有想法的人,都不可能对他的存在毫不在意。

  如果裴与乐也有个和他几乎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

  霍倦眸色微沉,突然想到边川的性格确实算不错。

  直到现在也没有把他暴揍一顿。

  霍倦和裴与乐离开了,保健室只剩下徐宴西和边川两个人。

  徐宴西目光看向边川,见他一直沉默,他扯起旁边的11号球衣要穿上,好笑地问:“怎么不说话?”

  是不是不应该给他发信息?

  但现在都已经把人叫来,他也不会后悔就是了。



  趁着现在受了伤,刚好把思路理清一下。就算事实和他想的不一样也没关系,无论这个人喜不喜欢自己,反正都不会放人走,他会一直纠缠下去。

  不好意思,会长大人,他是个这么任性的家伙。

  他垂下眼,接着球衣套上脑袋的动作掩饰脸上的神色,却发觉球衣被人扯住,然后从他的脑袋上拉开,被扔在一旁。

  嗯?

  徐宴西仰起脸,对上边川的黑眸。

  沉默的Alpha弯腰按住他的肩膀,把他的球衣扔开后,低头看着他。

  边川的目光无声地巡视着徐宴西的脸。

  小巧诱人的泪痣,滟潋勾魂的桃花眼,俊挺的鼻梁以及优美秀致的薄唇。审视了一遍那副天生的好色相,他的视线缓慢下滑,目光落在他胸口上异常红肿的一处瘀伤。

  其他大大小小的淤青有很多,这一块特别严重,周围甚至泛起淡淡的血丝,因为肤色白皙,所以更触目惊心。

  徐宴西终于后知后觉地发觉周围的气压有些低。

  “你是和人打球没错吧。”

  过了会儿,边川才开口说话。

  如果他身上不是充满了压迫感的话,声音听起来和平时并无两样,仍然是淡淡的:“看这个情况,还以为你是在打架。”

  他有跟这个人说过他和人打篮球吗?

  他只是给他发信息说他在保健室而已。

  说起来,这人来得还挺快,明明法学院距离这边还挺远的。

  徐宴西觉得自己可能是哪里有问题,被撞倒的地方明明很痛,却有些想笑,他反问道:“球场上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

  “这样的磕磕碰碰?”

  边川眯起眼,手指按在那个瘀伤上,引起徐宴西身体微微一颤,这是因为疼痛而想要闪避的下意识动作。

  见状,边川的心里更加不悦。

  这个人的身上有别人留下的伤痕,这件事已经让他十分不悦,而徐宴西完全不以为意的态度,也让他很不高兴。

  这个人的身上,他只允许出现他留下的痕迹。

  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

  自从分手后,他似乎总会惹恼边川,向来温和的人脸色一旦变沉,压迫感比以往强大许多。

  换了其他人,可能就会觉得畏惧。

  徐宴西不仅不害怕,他还突然想到,这个人每一次的生气……是不是都是和他有关?

  他提出分手的时候,他都没生气,那之后也仍然愿意让他纠缠,反而是发觉他吃抑制剂后发了很大的火,然后就不理他了。

  其他的时间里,无论他怎么惹他生气,除了在床/上狠狠惩罚他,并没有做出更过分的生气举止,但现在是很明显地生气了。

  是因为他受了伤?

  徐宴西眼珠子一转,道:“会长,你不打球所以不太清楚,有磕磕碰碰很正常……”

  见对方的目光从平淡转冷,他乖觉地转了话音,“当然,这种也是夸张了点,那些人打球比较野蛮,我已经用实力让他们受到教训了。”比起和那种人对撞导致他们受伤,用实力打败他们这个结果,会更让他们丢脸。

  边川看向徐宴西脸上的笑。

  还是这么嬉皮笑脸,完全不明白他为何会生气。

  这个人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单靠自己就能解决一切,不需要他对他的事插手,也不需要他保护。

  正因为这样……

  所以根本无法捕捉。

  无论如何,都无法掌控在手心。

  飘忽又自由,难以得到。

  边川眸色转深,收回按在徐宴西身上的手,扯过球衣盖在徐宴西的头上,以强横却不会弄疼人的力道拉下衣服,徐宴西的脑袋露出后,低声示意:“抬手。”

  徐宴西乖乖地抬手,抬起间扯动瘀伤,眉头皱了下。原本以他的性格,就算痛也不会吭声,但他现在心存了其他心思,并没有刻意掩饰表情。

  见他觉得痛,边川顿了顿,用更轻的动作把球衣拉好。

  察觉到边川真的因为他的表情而放轻动作,徐宴西心口一动。

  他以前是不是有点傻?

  明明有些地方很明显,他却像瞎了一样,完全没发觉。

  不说刚刚的举止,就说他只给边川发了条意味不明的信息,这个人便来到了保健室,他就应该有所察觉。

  “去医院。”给徐宴西穿上了衣服,边川往后退了一步,道。

  坐在原地的徐宴西思考了一下,嘴角的微笑加深,朝边川一脸无辜地道:“太痛了,我走不动。”

  话落,气氛静默了两秒。

  接着原本和他拉开距离的边川靠近他,徐宴西可以看到随着距离拉近,对方的身体在他眼底放大。

  边川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

  “呃……”徐宴西微微愣住。

  虽说他刚刚那样说确实想过有可能会有这样的发展,但作为一个Alpha被公主抱,还要维持这个样子一路走出保健室,甚至是校园口……就算是向来随心所欲不顾他人看法的徐宴西,也觉得压力有些大。

  顾不上边川抱起他而美美冒泡的心情,他连忙拉住边川的手臂,诚恳地问:“你能换个方式吗?比如说背我?”

  那样丢脸感会少一点。

  边川双手稳稳地抱住徐宴西,低头看他,陈述道:“用背的姿势会压痛你的伤。”

  确实……

  徐宴西也明白这一点。

  但公主抱还是不行。

  他有些头疼地想自己果然很擅长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要试探也不用急在一时,他怎么总是在这个人的面前弄得自己进退不得呢?

  他微吐口气,自暴自弃地道:“算了,我自己走吧。”

  抱住他的手微微收紧,顿了两秒,边川沉默地把他放到旁边的椅子伤,徐宴西想要抬头,却发觉眼前的视野变得一片白——

  边川拉起一旁床单,盖到他的头上。

  白色的被单把他整个人都盖住了,徐宴西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刚要反应过来,却又发觉自己再次腾空而起。

  边川又把他抱了起来。

  薄而宽的被单从头到脚地盖住他,这样一来,绝对不会有人把他认出来。

  徐宴西先是觉得讶异,随后是觉得好笑,实在忍不住,闷闷地笑起来,身体的颤动透过被单传递给边川。

  笑起来的时候扯动瘀伤,其实是痛的,徐宴西的心情却十分愉悦,愉悦到完全可以无视那些疼痛。

  他听到边川问:“为什么笑?”

  可能因为隔着被单,边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也有些不苟同:“别笑了。”

  是担心他笑得厉害,扯动伤口吗?

  徐宴西完全止不住笑,笑得他忍不住抓住边川的衣服,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不停地轻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好不容易忍住笑,他问:“边川,你喜欢我吗?”

  被单外面沉默着。

  换了之前,徐宴西不把这句话问出口,就是因为担心会得到这样的沉默,或者直接是道歉的话语。

  然而现在面对这样的沉默,他却没有之前那种恐慌感了。

  徐宴西微微收紧抓住边川衣服的手,语气听起来看似稀松平常,只有他知道他的话有多认真,“我呢,现在还很喜欢你,所以,你愿不愿意和我复合?”

  盖住头的被单被拉开,边川垂眼看他:“你在开玩笑?”

  徐宴西对上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眸,纳闷反问:“在这种时候,这个姿势,开这种玩笑?”他像是这样的人吗?

  边川不置可否。

  没错,平时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糟糕,大概是他平日素行不良,弄得现在反而像开玩笑一样,徐宴西咳了声,让语气变得正色起来,又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挺没意思的,明明和你分手了,还不断缠着你。但没办法,谁让我放不下手,所以我想要和你复合。”

  “呃……”边川把徐宴西放下来。

  徐宴西见他一直沉默着,原本颇有几分笃定的心,又有点七上八下。

  该不会是他自我意识过剩了吧……

  就算这个人趁他睡着了亲他额头,以及听到他在保健室就赶来,甚至想要带他去医院,说不定并非是出于「喜欢」这种含义。

  “戏弄我,你很开心吗?”

  就在他忖思间,边川冷冷地开口。

  徐宴西讶异地发觉,边川生气了,语气第一次那么冷,一字一句仿佛夹杂着冰块,冻得人激灵。

  “要谈恋爱是你,要分手是你,现在要复合的也是你。”他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徐宴西的下巴,低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我如果答应了复合,你是否又要和我分手?像那一次一样。”

  “呃……”看着边川眼底冒起的寒意,徐宴西一时说不出话。

  这么细数下来……

  他确实好像是……有点渣?

  “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再二再三。”

  边川道,“你总是这般随心所欲,就没想过后果?”

  教训得……

  实在太对了。

  天知道自从他提出分手后,他就无数次后悔过。

  “我看到了你的日记本。”

  徐宴西突然道,“想要和你分手,就是因为那个,我是认真考虑过的,不是故意戏弄你。”

  他看到边川神色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表情看来,那个日记本的存在,他是知道的,也就是说确实出自他手。徐宴西敛下眼皮,道:“对于你的事,我从来没有随心所欲。让我看到你曾经那么喜欢一个人,这让我怎么继续和你交往……”

  他语气变轻了,“如果我们那一晚没有失控,你应该也不会和我在一起。”

  “原来如此。”边川慢慢地点点头,“日记本确实是我写的,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听了这个,你还是要和我复合?”

  “呃……”徐宴西倏地抬起头,沉着嗓音道:“对!从头到尾我压根没有要放手的想法,所以我现在就想复合,不管你愿不愿意,或者心里是否还有那个人,我都不会放开你。”

  言语之下,霸道尽显。

  他原本就是一个任性独/裁,我行我素的Alpha,得到手的想让他再吐出来?

  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爱情?

  让这个人和自己真正喜欢的对象在在一起?

  不好意思,他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让这些伟大的想法都见鬼去吧。

  犯傻过一次就已经够了。

  是他的就是他的。

  他不可能、也不允许自己让给别人。

  边川问:“如果我一直不答应复合呢?”

  “那是你的问题。”

  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徐宴西也不再藏着掖着,耸肩道,“至于我要怎么做,那是我自己的问题。”反正这几年来,他也不是第一次对边川耍赖,只要方法有用,他都会去做。

  “呃……”徐宴西见边川一时没说话,又问:“所以,你真的不打算答应和我复合?”

  看来未来任重而道远。他不由得再一次懊恼自己提分手,只要他不提,按照这个人那段时间对他的宠溺,也不可能主动跟他提分手。

  边川顿了顿,答非所问:“我不喜欢无名无分的交往。”

  说什么呢?

  之前不是还一直不明不白地和他进行那什么,虽说是自己用了「治疗」当借口……但该干的时候也没见他少干啊。

  那不算不明不白吗?

  这个人的基准是怎么算的?

  徐宴西正纳闷着,又听到边川说:“和你分手后,我才想到,如果再和谁交往,他得只有我一个人,只围着我一个人转,只被我一个人拥有。你做得到?”

  啥?

  他居然想过这种事?

  还想到和下一个人交往那么远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也没有花心吧……”

  徐宴西不悦地嘟囔,他嘴巴是喜欢调戏人,平时也确实会左右逢源。

  但不该做的他可没做,他也不可能和其他人做,面对边川以外的人,他根本不会有那个心思。

  不仅是初吻,他的初次甚至连现在的无数次都跟这个人做的,哪里不是围着他一个人?

  边川又问了一次:“你做得到?”

  边川想到未来和其他人交往的事让徐宴西莫名地心头火起,他不爽地道:“我和你交往那一次,也只有你一个人,也只围住你转,你怎么说得我很花心似的?”

  “如果你做得到。”

  边川没有被徐宴西的话影响,那双黑眸锁住徐宴西的,淡淡地开口,“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日记本的那个人……是你。”

  徐宴西愣住,以为自己幻听了。

  嗯?嗯嗯嗯?

  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