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攀高枝>第36章 

  贺莱的视线一直跟着程斯蔚下楼,在程斯蔚彻底消失在大门外时,贺莱缓慢地扭过头,看着林峥,表情愣愣地:“程斯蔚居然会开车?”

  “他十八岁就拿驾照了。”林峥把杯子里的酒倒满。

  “那他还每天让人接送!”贺莱想到什么,手拍了下桌子,“有一次早上六点我还在睡觉,他非要我去接他!”

  林峥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问:“那你去了没?”

  “……去了。”

  “活该。”

  等红灯的时候,程斯蔚想了好久,还是给沈峭打了个电话,提示音响了四五声没人接,程斯蔚把电话挂断,手机顺势扔在副驾驶上。可以算的上是多管闲事了,几个小时前表白失败,现在又贱兮兮地上赶着去给人家帮忙。

  而且,他还把帽子落下了。

  绿灯亮起来,程斯蔚轰了脚油门,向左打方向盘,径直超过前车。

  拐进没什么车的大路,还没到狗场,程斯蔚就看见停在路边的黑色面包车,当地车,黑色牌照。顺着路往里开,轧过一个土坑,轮胎卷起尘土,程斯蔚直直地把车停在人群后面。

  刚下车,陆丰就朝他迎过来,额头满是汗。

  “来了。”陆丰把还没抽完的烟扔在地上碾灭,回头看了眼堵在门口的几个人,表情凝重,“估计是守不住了,我看过他们带来的文件,手续都是全的。”

  程斯蔚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照的人睁不开眼,程斯蔚正在回忆今天有没有吃过敏的药,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走过来,视线扫过他的脸,在停在旁边的跑车上停留了几秒,才转过头看他。

  “这儿你能说的算吗?”

  程斯蔚笑了一下:“得看是什么事儿了。”

  男人没接话,停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他:“手续都在里面,包括市里出的批文,哦对,还有,我查了一下这个狗场的相关信息,发现你们的营业执照去年就过期了一直没有续,今年的强制险好像也没交。”

  陆丰浑身是汗,咽了口唾沫,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听见程斯蔚说:“这儿也不是什么后院饲养场,不买卖宠物犬的,最多也就是收留一下流浪动物。”把文件放回去,程斯蔚抬眼看他,声音带笑:“收留流浪动物也是对市容建设有促进作用的吧,市里对这些机构应该都是有扶持政策的。”

  “保险我们下午就可以补,这确实是我们的不对,不应该想着这周围没有什么居民就忘记保险这事儿。”程斯蔚转过头,看着陆丰,“丰哥,下午去补一下保险吧,该交的罚款也交上,一码归一码。”

  对上程斯蔚带笑的脸,陆丰怔了几秒,微微张嘴然后又闭上,点了点头。

  “不用去交了。”男人叹口气,再看程斯蔚时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先生,我看你也是懂道理的人,就给你交个实底——这个狗场,是一定要拆的,政府要改老城扩新城,您说这儿弄一堆狗合适吗?”

  “我没听到相关的新闻。”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逐渐出现刺痛感,程斯蔚抬手抹掉眼皮上的汗,“而且改老城,也改不到这儿吧。”

  “批文都下了,刚才不是已经给您看过了吗?”

  程斯蔚没说话,手续他刚刚看过,合法合规,章和签字都有,再争下去就算是胡搅蛮缠了。但是没办法,他没办法甩手走人,沈峭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少了。

  “您等一下吧,我给我妈打个电话,估计她也会对这块地感兴趣。”程斯蔚拿出手机,调到通话界面之后,又抬起头,“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母亲是程淑然。”

  两秒之后,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放松,他摇头笑笑,往前走了两步,朝程斯蔚伸出手:“原来您是程总的公子啊?那这事儿就更好说了。”

  “这块地就是程总要的。”

  程斯蔚站着没动,只觉得太阳很大,他好像快要被晒化掉了,视线也变得模糊。程斯蔚露出笑容,不轻不重地握上对面人的手,不到一秒就松开。亮明身份之后的争执显得毫无必要,几句不咸不淡的寒暄过后,男人带着其他同事离开,留下陆丰和程斯蔚站在原地。

  陆丰原本想说点什么,但张开嘴却化成一声重重的叹息,他拿了支烟点上,走到铁门前,隔着栏杆看坐在院子里的狗。

  一支烟抽到一半,陆丰听见身后人叫他,转过头,对上程斯蔚有些苍白的脸。

  “您开车送我回家一趟吧,我回去再确认一下。”

  “嗯。”陆丰把烟掐灭,“行。”

  车厢里的冷气还没完全散掉,坐进车里的一瞬间,程斯蔚觉得自己像是逃到了防空洞。报了地址之后,程斯蔚靠着椅背,望窗外看。

  其实没有可确认的,在程淑然把沈峭弄去看工厂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奇怪了,只是那个时候,程斯蔚单纯的认为是程淑然母爱迸发,担心沈峭看不住她的儿子。现在就能说通了,沈峭的背景程淑然一定是调查过的,自然知道沈峭在城郊有一个狗场,她要收这块地,所以沈峭走的越远越好。

  陆丰走的不是他过来时的路,车子穿过桥洞,桥上正在过火车,巨大的轰鸣声压在头顶,仿佛世界末日。

  半个小时之后,车停在小区门口,程斯蔚下了车,在走之前,跟陆丰说:“把车停在旁边就行,您打个车回去吧,路费我转给你。”

  陆丰没看他,只是摇头。

  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程斯蔚关上车门往小区里走,值班的门卫看到他过来,忙迎过去,问他需不需要伞。

  “不用。”程斯蔚说,“谢谢。”

  程斯蔚觉得自己好像又要开始过敏,但症状并不严重,起码还没开始起红疹。尽力把思绪理清,在往别墅走的时候,程斯蔚提前想了好几种跟程淑然谈判的方案,说出来挺可怜,面对程淑然的时候,他手里没有一张底牌。

  门口草坪中央的自动喷水器是打开的,水雾向四周扩散,在太阳下显出几道浅粉色的光。输进指纹,绿色指示灯亮起来,程斯蔚推开门,余光瞥见地毯上的男士皮鞋。在门口站了几秒,程斯蔚走进去,正准备换鞋的时候,听见书房里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

  没花太多时间分辨,程斯蔚听出来,是魏方宇,他的父亲。

  魏方宇和程淑然分居已经有好几年了,偶尔偷听到陈姨他们八卦,说他的父亲离开别墅的时候撂下狠话,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程斯蔚没有偷听墙角的习惯,他准备先回卧室,刚迈出一步,书房砰的一声巨响。

  “这么热的天,你让人把电给停了,你知不知道多少老人在家快要中暑!”

  “我准备了安置房,他们可以过去住。”

  “没有人愿意搬!老人在那儿住了几十年,现在就因为你想要开新楼盘,就要强迫别人搬走是吗?”

  是好几秒的沉默,然后是女人很轻地笑声:“我强迫谁了?”

  “你强迫谁了?”

  “你是不是真把我当傻子?我问你,你又把沈峭找回来了对吧?”

  “当初把他领养了,没几年你自己生了儿子又把他丢掉,现在居然还让他回来给你儿子当佣人……程淑然,你还有没有点儿人性?”

  客厅的窗帘都拉着,遮光效果很好,程斯蔚站在客厅,看着书房的门从里面被猛地拉开。书房里很亮,地板上的碎玻璃在光下泛出漂亮的光泽,魏方宇站在门口,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没有人再说话,这个时候,程斯蔚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但手指突然变得很僵,缓了好一会儿,程斯蔚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是沈峭打过来的。

  一秒之后,电话断掉,屏幕里只剩一个未接电话的记录,不等屏幕熄灭,第二个电话又打进来,还是沈峭。

  程斯蔚按下接通,把手机放到耳边。

  “刚刚在忙。”沈峭的声音很低,程斯蔚不自觉把手机攥得更紧,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面人也开始沉默,但很快,程斯蔚听见沈峭问他:“你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