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我在钓你啊>第55章 拿着他妈的正义正义压人一头

  刚到家, 谢月野的带教律师赵飞给他打了电话。

  房间里煮着火锅,热腾腾的香味扑鼻。

  戚雨迟给谢月野捞了几样他爱吃的晾着,看他拿着手机起身去窗边接听。

  “明天你过来上班的时候先去一趟会议室。”赵飞说这个基本在谢月野的预料范围内, 他嗯了一声, 没了下文。

  本来以为赵飞应该还会训他几句,没想到他竟然笑了声,说:“你可以啊, 带你这么久了, 我好像昨天才认识你。”

  “对不起,”谢月野道歉, “我做这件事影响到您了。”

  “影响到我你就不会做了吗?”赵飞反问他。

  谢月野哑口无言。

  “别说这个了, 反正你进这个项目组没怎么跟我商量过, 现在你在里面惹事儿了也赖不着我, ”赵飞声音顿了顿,“不过啊,你真的有点东西, 怎么说,我要是老师, 我欣赏你这种学生,但是下一次你就不一定运气这么好, 还能遇到我这种带教律师了。”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谢月野基本确认自己这么一闹, 在万庭是实习不下去了。

  “谢谢您, 改天您有时间, 我请您吃饭。”

  “客气了, 明天你去了会议室, 结果怎么样我不管的, 你也别这么早就谢我,”赵飞先给他打好预防针,“你做之前肯定知道后果是什么,既然做了就要敢认。”

  谢月野望了一眼窗外夜色,手指扣在手机背壳上,声音平淡地说:“当然。”

  戚雨迟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等谢月野挂了电话回过身,他举着筷子,问:“怎么了?”

  那神色分明紧张,谢月野摸摸他头发,说:“让我明天上班之前先去会议室。”

  “万庭吗?”戚雨迟握在半空中的手指都抓紧了,那筷子一动不动的,筷尖落下一滴汤。

  谢月野坐下来,取走他手里的筷子放好,说:“没事的。”

  “好吧,”戚雨迟说,“有事就告诉我。”

  本来很快乐的一顿火锅,现在戚雨迟不快乐了,吃得心事重重。

  洗完澡他爬上床,谢月野早就在床头坐着,手里捏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戚雨迟拨开他手,把自己放进谢月野怀里,叹了口气。

  “万一他们罚你钱怎么办?”戚雨迟开始假设。

  “我觉得这个可能不大。”谢月野说。

  “那你觉得会怎么样?”戚雨迟偏了点头,下巴点了点他锁骨。

  “开除吧。”谢月野很平静地扔了枚炸弹。

  戚雨迟一听就坐起来,“这么严重?”

  “何彭远……我说不准。”谢月野把书随手放在一边,抱着戚雨迟,手指在他小腹上抓了两下。

  戚雨迟的手也跟着盖上来,摊在谢月野怀里。

  “没事,凭你的简历肯定还能找到更好的律所。”戚雨迟重重拍了两下谢月野手背。

  他盯着天花板上那盏灯,不甘心地说:“我就是觉得,你明明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下一次,我去能让我做这种正确的事情的地方。”谢月野说。

  周一早晨上班,戚雨迟给谢月野打了一枚精致的领带。

  分别的时候双方熟练地亲吻一下,戚雨迟说:“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知道,”谢月野用额头贴了贴他的,“工作顺利。”

  周一的万庭气氛忙碌。

  上一周末尾堆积的工作和这一周刚刚开始要完成的事情压过来,一大早进去,律师们打电话的打电话,印东西的印东西,唯独一向热闹的茶水间没什么人。

  谢月野走到自己工位上把书包放下来,坐在他旁边的小哥招呼了他一声。

  “你还好吧?”那小哥问。

  他表情明显就是知道了什么,谢月野假装没看懂,点点头。

  赵飞给他发了条微信,和他说:【你现在过来吧。】

  于是谢月野起身朝会议室走去。

  万庭的小会议室基本都是透明的,大家有什么简单的事情想说,或者小会想开,都可以直接推开没人的会议室。

  然而这次他们让他去的却是一个房间,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谢月野敲了三下门,便推开门往里走。

  会议室里坐着整个律所的一半以上的合伙人,正中间的位置是这个项目的带头人,两边还有项嘉的一些高管,谢月野在其中看见了赵飞、何彭远、余万东以及赵丰轩。

  他反手关上门,在最远的位置上坐下来。

  “我还记得你,”赵丰轩指着谢月野,气急败坏地说,“之前不是工作得挺好的吗?现在在这里搞什么?”

  何彭远假意伸手拦了下赵丰轩,望着谢月野,嘴角带着微笑:“他们年轻人,心里总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些还没毕业的法学生,你该懂的啊,总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赵丰轩手指在空中连连地点,“把这里当成你小孩子过家家吗?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不打报告的行动导致我们损失了多少钱?”

  谢月野一句话未说。

  余万东在他刚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之后便一直垂眸盯着桌面。

  “好了,”万庭这边的合伙人抬手示意了一下,“我们现在就是来告知你我们对这件事的处理方法。”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我们万庭的实习生,因为这件事性质严重,我们现在没办法和项嘉交代,所以你的实习证明,我们会扣下。”

  何彭远双臂抱在胸前,皱了皱眉,说:“你现在认真反思一下自己,认个错道个歉,看在你还是学生,不懂这么多社会上的道理,我们可以酌情考虑给你实习证明。你说说,你来万庭这么长时间,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这些学生来实习,除了学东西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拿到那一张实习证明。

  何彭远虽然面色沉重,内心却喜。

  然而他打错了算盘,从谢月野决定再去售楼部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不在万庭带走任何东西的准备。

  “我是不太懂社会上的道理,我只懂我心里的道理,”谢月野望着何彭远,平而直的眼神像要穿透他,“我接受所有后果。”

  说完,谢月野从椅子上站起来,赵丰轩大喝一声:“哎你!”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谢月野手机正好响了一声,他打开来,是戚雨迟发的微信。

  【怎么样了?】

  谢月野尽量把话说得开心一些:【晚上想吃什么?】

  戚雨迟:【?】

  谢月野:【好久没做饭了,给你做。】

  戚雨迟那边不再回话,但谢月野估计他是在自我安慰。

  那小哥还坐在工位上埋头奋力打字,谢月野走过去,扫了一眼自己桌面。

  从上学期开始他就在万庭实习,跟着赵飞,确确实实学到很多东西。

  来的时候他只带了笔和笔记本,现在还放在桌子的角落里。

  后来他开始学着做总结,写案件分析,写各种报告,要记的东西越来越多,那只笔记本几乎被填满,笔也用了一支又一支。

  谢月野拿起刚刚才脱下的书包,旁边的小哥看他一眼,愣了下,说:“你要走了?”

  说完察觉这话不大合适,他匆忙低了头,换了个措辞:“再见。”

  “嗯。”谢月野朝外走了一点,正好经过他身后,指了指他屏幕:“这里法条错了。”

  小哥笑了,往周围看了一圈,见没什么人,才捂着嘴和他悄悄说:“你挺不错的兄弟,这是万庭的原因,和你没关系,加油啊,前程似锦啊兄弟。”

  谢月野点点头,说:“谢谢你。”

  走到律所门口,谢月野低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盆凤尾竹。

  他刚刚来的时候,这株竹子游走在死亡边缘。

  赵飞随手一指,说你要是能把这竹子养活,他私人请你吃顿饭。

  谢月野没想着要吃上那顿饭,却真的把竹子养活了。

  他觉得这是一种缘分,不是他真的会养。

  路过的员工基本不会在意角落里的这个盆栽,偶尔匆忙经过,衣摆在叶子上刮擦几下,他们会先检查自己的衣服,然后提醒自己以后不要再靠这么近。

  可是谢月野每天早晨都会看它一眼,觉得它今天比昨天更茂盛。

  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坐电梯,谢月野很快就等到了。

  他迈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外面一只手卡在门缝中,将这道门又打开。

  来的人是何彭远。

  谢月野甚至没有和他问好,按下了关门键。

  “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天。”何彭远说。

  “有必要吗?”谢月野戳破他矜持的伪装,“你想要的结果不是得到了吗?”

  何彭远哼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总有固执的人,在追求所谓的公平正义。我是大学生的时候也信过这些,后来呢?没权没势,你光有知识是没有用的。”

  “之前说的不给你实习证明,那都是气话,可以挽回,现在只要你马上认错道歉,我帮你去说,”何彭远拍拍自己胸膛,“有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着追究,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何彭远一边假装叹息,一边连连摇头。

  “你说是吗?”

  谢月野抬眼,望着反光的电梯门。

  “当年你帮余万东做假证了,你认吗?”

  他没问是不是,而是问认不认。

  何彭远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工厂爆炸是你们几个人策划的结果,”谢月野咬着牙,“今天的项嘉,也是在你们的算计当中。”

  何彭远扬了扬下巴,“你也太异想天开了,我们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

  他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盯着谢月野,拍拍手说:“当年你爸的骨头要是跟你一样硬,就不会怕的去死了。”

  “我没有父亲。”谢月野压着那笔断眉。

  “哦,对了,”何彭远笑,好像谢月野提醒了他什么,“对对对,这也是谢霆之死之前一直念叨的事情。”

  “他两个儿子都不认他,你说说,道貌岸然到这个地步,家里人还是一清二楚,所以有什么必要呢?”

  “对啊,”谢月野若有所指,“所以有什么必要呢?”

  “说话要讲证据,”何彭远一只手搭在谢月野肩膀上,几乎没有用力地拍了拍,“你说这一切,不过是你的主观臆想,告诉别人是会被笑死的。”

  “虽然我也曾经是法学生,但我最讨厌的还是这个阶段的人。肚子里就装了半壶水,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一个二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就来和我们这种靠自己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叫板了!你的师弟也是,戚雨迟是吧?靠着那样的家庭背景,还不是来采访了我?”

  谢月野猛然一回头:“你说什么?”

  何彭远在他肩膀加了力道,然而谢月野一抬手,便捏住他手关节上一个穴位,疼得何彭远一叫。

  “你师弟之前要做什么职业生涯访谈,还不是来采访了我?他怎么不去问他的带教律师?哦对了,严子文那个人也是个不要脸的,你们都这样,拿着他妈的正义正义压人一头,谁知道什么是狗屁的正义!”

  何彭远龇牙咧嘴,手握成拳头在空气中狠狠一锤,气愤而颤抖地指着谢月野后脑勺。

  “谢月野,你别太不识好歹了!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你知道你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情况吗?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要是你死不认错,那以后没有律所敢要你!”

  然而谢月野纹丝未动,依旧直挺挺地站着。

  电梯到了底楼,他该走了。

  门朝两边打开,何彭远立刻收敛神色,重新恢复他和蔼可亲的笑容。

  谢月野平视前方,正对面的墙上张贴着这栋写字楼里各种企业的标志。

  其中有一个是属于万庭的。

  两个字都工工整整,横平竖直。

  谢月野来实习的第一天,赵飞就指着这个标志跟他说:“这代表了我们律所的理念。”

  “为每一位当事人的权利发声。”

  谢月野轻笑一声,最终迈出电梯,微微侧身。

  “这世界的公平正义,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数。”

  戚雨迟一整天都在想着快点下班回家,心神不宁到连严子文都看出来了。

  茶水间里在煮咖啡,大家拿着自己的杯子等咖啡煮好,闲聊三五两句。

  严子文走到戚雨迟身边,一碟小蛋糕递过去,问他:“今天怎么了?昨天周末玩得太厉害没睡好?”

  “啊?”戚雨迟把蛋糕接过来,小勺子挖了一勺往嘴里塞。

  吃一口甜一点的东西他能好点儿。

  “没有,不是,”戚雨迟摇摇头,“我有个朋友被开除了。”

  严子文看着他,想了想,问:“你师兄?”

  “您知道?”戚雨迟把蛋糕放下来。

  “知道,他这事儿业内闹得挺大。”严子文说。

  “那……”戚雨迟生生咽下一口奶油,“他以后会不会……”

  “说不准,”严子文的勺子敲了敲咖啡碟,“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是这是职场,虽然是律所,这也是职场。”

  蛋糕不甜了,咖啡不香了,戚雨迟半口气哽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无奈临到下班,有份文件突然需要他做,戚雨迟只好给谢月野发消息,说我今天要加班了。

  谢月野让他提前半小时和他说一声,戚雨迟以为他是要准备晚餐,所以说好。

  傍晚的时候天气晴朗,天边还能看见火烧云,然而就在戚雨迟伏案工作的一两个小时里,突然下起暴雨。

  雨滴狠狠打在玻璃上,虽然戚雨迟带了伞,但看现在外面的情况,恐怕打着伞,回到家也是一只落汤鸡。

  总算工作完,他收拾好东西,拿好伞下楼。

  一推门,迎面而来就是雨水,扑在戚雨迟脸上,弄得他睁眼都困难。

  正想不然回去再坐一会儿,等雨小了再回家,戚雨迟听见旁边有人叫他:“小七。”

  一偏头,他竟然在大雨中看见了谢月野。

  谢月野手里那把伞很大,他手递过来,戚雨迟便自觉勾住他手臂,伞一盖,隔绝风雨。

  “你让我提前说下班时间就是来接我啊?”戚雨迟问。

  “嗯,”谢月野说,“以后有时间,我会经常来接你。”

  戚雨迟哦完一声,不说话了。

  “我再试着投投简历,另外康少远也给我打电话了,他那边也有律所可以推荐我进去,而且我也想休息一段时间了。所以不要担心了,好吗?”

  “好吧。”戚雨迟垂着脑袋。

  回到家,他们身上还是落了雨珠。

  谢月野收了伞,走到戚雨迟身前替他脱衣服。

  一粒一粒纽扣挨着解开,雨水在戚雨迟脖子上沾着,慢慢往下淌,被谢月野拎着他衣领擦去了。

  “一起洗吗?”谢月野问。

  “啊,好。”戚雨迟以为是他想要。

  浴缸里放着温暖的水,戚雨迟占据一边,等谢月野也坐进来。

  他给戚雨迟抹了沐浴露,泡泡在水面成片。

  谢月野指尖在他肩膀上走过,戚雨迟都快闭上眼了,忽然听见他问:“你去采访过何彭远?”

  这件事谢月野不提他都快忘记了,只是谢月野突然一说,他又没由来地心虚。

  “啊,去过,当时就是职业生涯规划,我随便问了几个问题……”

  谢月野垂着眸子看不出神色,戚雨迟便坐起来,捧住他脸,认真解释:“他什么都不会察觉到的你放心,我估计他心里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学生而已。”

  “戚雨迟。”谢月野叫了他全名,让戚雨迟心底跟着一沉。

  “怎么了?”

  “我只有你了,”他四指并拢握住戚雨迟颈侧,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以前被打,我从来没有还手,包括你来救我的那一次。”

  谢月野牵了他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眉毛上。

  “因为你,我在想,如果我自己都不打算救自己,凭什么要让别人用生命来冒险救我?我和我妈大吵一架,我说我要换一个名字,我不是谢罪。”

  他胸膛微微震动,水面泡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戚雨迟用力揉了揉那里。

  一直不喜说话、冷冷清清的少年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控制不住情绪,周盼秋砸了一只碗,抓着他的衣领,牙齿颤抖地问他:“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你说啊!你是谁的儿子!”

  谢月野连连摆头,哭得眼睛发疼,五官皱起。

  “我要换名字。”他一把推开周盼秋,捡起地上一片碎瓷举在手里。

  “我不做谢罪了!”谢月野声嘶力竭地喊完,胸膛中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他记得自己抬起手,闭上眼睛,在周盼秋难以置信的骂声中,谢月野左边眉尾一疼,血染红了白色的瓷片。

  睁开眼,他手中的碎瓷一摔,憋忍数年的委屈,这一刻被埋在轻飘飘一句话里。

  “妈妈,我不想做谢罪了。”

  “晚上我坐在草地上,在想是不是所有人都不想要我。周围很安静很安静,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所以我把名字改成了谢月野,月亮的月,田野的野。那一天,我只有眼前的月亮和田野。”

  “现在我还有你,但也只有你了,”谢月野的手指贴住戚雨迟颈侧,眼圈被浴室里滚烫的空气蒸得发红,“我求求你,我只有你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得快,看看晚上还写不写得出来,写得出来就再更,没有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