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被Alpha震慑住的Beta没打开文件袋看, 而是先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江宝晨，像在询问他的意见。
江宝晨的脸色变得苍白，放桌上的手微微攥紧。
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有猜测。
看他这样, 金科宇疑惑的伸手拿起袋子, 解开封口上的细绳。
袋子里是一沓沓像票据之类的纸, 等量大小, 每叠大概几十张, 有些用金属的小夹子夹着, 也有些用细纸条扎起来, 一沓一沓整整齐齐。
金科宇拿出来。
入目就是票据台头上明晃晃的“欠条”二字, 而落款处, 用黑笔端端正正的签着“江宝晨”。
不仅是手里的, 整个袋子装的都是欠条, 格式一模一样，落款是九年前, 有十来沓，每沓少说三四十张, 欠条上的数额不一，多的十来万，少的一两万。
看上去, 是根据欠款金额数目多少来大小整理为一沓。
金科宇震惊，抬头问江宝晨：“这是真的？你欠了这么多钱？你为什么没说？”
江宝晨被这计划外的连声质问、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 才动了动嘴唇, “对、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Beta起勃然大怒, 起身的时候还用力拍了下桌面, 骂江宝晨：“你这是想把我当冤大头？当你的提款机？操！装的那么像！仗着长得漂亮，也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江宝晨被吓得后仰，他没想到，刚刚还幽默风趣的Beta说变脸就变脸，一下子凶恶成这样。
他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丁乓”——是Alpha突然把瓷杯装的奶茶拿起放到一旁的声音，他语气也冷，像掺了冰渣似的，“说完了？说完还打算继续坐在这里喝茶？”
Beta脸色难看，看了看Alpha，再看江宝晨，最后直白的咒骂了声“真是有病”，起身走了。
奶茶店里客人不多，这出闹剧并没有其他人看见。
Beta离开后，顾晔就在原来的位置坐下，与江宝晨面对面。
江宝晨紧抿的嘴唇还在微微发抖，再看顾晔，内心所有酸楚一涌而上！包括刚刚被聊得很好的Beta厉声斥责，那直接粉碎了江宝晨曾经常常挂在嘴边却心知肚明没可能、也不会有勇气去做的事——
找个Beta结婚。
结婚吗？
到底得有多没良心，才会去连累谁跟自己遭罪一辈子！
江宝晨没有让刚刚的事情影响自己太久，暗暗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然后按照定好的计划，起身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江宝晨。”顾晔叫住他。
Omega垂在身旁的手瞬间攥成了拳头。
冷静，江宝晨。
江宝晨迅速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提前准备过的话，再转头看向顾晔。
Alpha气势强大，五官优越出众，坐在那，哪怕没有暴露任何侵略性，也像一只匐伏着慢吞吞舔爪的猛兽。
江宝晨开口：“还有什么事？”
顾晔却沉默下来。
江宝晨没有等顾晔太久，见他不愿意开口，没有犹豫的转身就走了。
顾晔看着Omega的背影离去，才沉声说道：“我以为，你告诉钱元，就是为了让他告诉我。”
言下之意，是你让我来的。
江宝晨脚步一顿，心跳漏了半拍——
被猜到了？
明明他还觉得孙渺渺这个主意很荒唐的。那是不是证明……接下来的事，也会跟计划的一样很顺利？
江宝晨抿了抿唇，返身回到位置上坐下。
他看着顾晔，全身紧绷，“好笑！你真是自我意识过剩啊！凭什么那么以为？我告诉元哥我在相亲，只是因为之前跟他约好饭局，既然临时要鸽，当然要说明情况。”
顾晔看他一身僵硬和不自然，平静的应了一声：”嗯。“
江宝晨也看不出来顾晔信了没有，不管不顾的迅速说出接下来的词儿：“所以你还有什么事？总不至于邀功来吧？那一屁股烂债你来还不是应该的么，那可是你欠我的！”
顾晔正伸手拿牛皮纸袋，听到这话，眼底一暗，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也用力了两分。
江宝晨却紧张，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双手在桌板底下用力交握，看着顾晔继续说：“我还以为你是良心发现，真心真意的悔过。毕竟十年前我对你没有半点不好，你却欺骗我、利用我，背叛我！我妈妈车祸那天，我害怕得要死，哭着求你来，你答应了却拿着机票转身出国。”
顾晔松开文件袋，神色看上去似乎冷静。
江宝晨见他没有丝毫触动，自己反倒变得悲恸又愤怒，指甲用力嵌进了手背。
接下来的话，孙渺渺强调一定要说。
他本来还犹豫太过分，现在看来，顾晔脸皮厚如铜墙，弹药不破！
“你！顾晔！”江宝晨胸口剧烈起伏，站起来，指着Alpha：“你想想你以前做的那些是人事吗？！一年多，养条狗都熟了！”
江宝晨咬咬牙，撇开中心的不忍，一鼓作气的继续劈头盖脸骂：“别的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倒好，白眼狼！我本来不想跟你纠缠，管你回不回国、是死是活。总不能狗咬我一口，我还咬回去！但咬我的狗总出现在我跟前，还指望我和颜悦色给他喂吃的吗？我看上去是那么蠢、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傻子吗！”
江宝晨激动下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台词功底这么好，情绪爆发力有这么强。
“钱还了，我们两清了。可你做了什么？自以为是的来搞砸我的相亲！拿这一堆欠条来威胁我！你恶不恶心？你还想怎样，控制我、侮辱我吗！顾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真逼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幸好奶茶店没其他人，
江宝晨说完，眼里也有些泪意，他不知道那些话里面几份是真心几份是假意，胡乱的擦了一把眼眶。
他觉得有些话很伤人，但又恨不得打自己。
就是软心肠，才让顾晔得寸进尺，无所顾忌的欺负了他那么多次！
顾晔看江宝晨手背上数个深红色的月牙指甲印，薄唇微动，却没说话，而是转头叫来服务生，让他重新送一杯热水。
服务员战战兢兢的把水送来。
顾晔将水杯推至江宝晨的手边，说：“声音哑了。多喝点热水。”
现在还有心情喝水吗！
江宝晨又悲又怒，气得哽咽，本来想直接拒绝说“不喝！”但昨天哭太多嗓子很难受，润喉糖都含了好多片。
他不能因为顾晔去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他一声不吭，拿起水杯喝。
顾晔看到江宝晨双手拿起水杯，Omega仰头，纤细的脖颈、微小的喉结滚动。
那画面让原本被勒紧、高高吊起的心脏，终于有了喘息机会。
顾晔当然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顾晔想要帮江宝晨还债。
这个念头出现的最开始的确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
他觉得自己对江宝晨产生的关注、莫名的情绪，都是源于江宝晨现如今过得不好。
说弥补也行。
只要他不要再耿耿于怀，或者说，江宝晨能对他多一些和颜悦色，而不是每一次都把他推开。
毕竟江宝晨怎么能推开他，怎么能恨他？
那个Omega，明明每次看到他眼里都会发光，会像只花蝴蝶一样殷勤的扑进怀里来。
但是十年了。
十年时间，谁能保证什么都不变？
曾经云端上的小少爷跌进泥潭里，而曾经泥淖里摸爬滚打的穷小子步入云天。
顾晔都可以变得在意江宝晨，江宝晨凭什么不可以变得不再在意顾晔？
他不应该回国。
不回国，他就还是顾晔，不会遇到江宝晨，不会爆发易感期，不会坐在这里，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是掐住咽喉的手在用力。
用力到难以呼吸。
可笑的是，他连当初执意回国的原因都忘了。
后来，他要帮江宝晨还债，是因为不想再看江宝晨为了赚钱蒙受欺凌，还得忍气吞声。
他要让那个曾经娇惯的、意气风发的，任性漂亮的江小少爷重获自由。
自由的、去过想要过的生活。
而等还了债，他就离开中国。
只要离开，那些因为江宝晨而产生的失眠、心悸、不安，乱七八糟的易感期，都会慢慢平复。
可是一切都失控了。
顾晔无法控制自己，想多看一眼，看江宝晨得知那些债全部被还掉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想看小Omega有没有过得开心一点，有没有对过去那些不幸释怀一点。
他明明叮嘱所有人，不要把是自己帮还了债这件事说出去。
可到头来是他自己破戒。
他把这些东西当成一杆枪，顶着Omega的头上，逼迫江宝晨放弃那些才重新得到的自由。
他就是个伪善的伪君子。
江宝晨说的没错，他是恶心、他是在故意威胁江宝晨。
当初拿到这些欠条没有立刻销毁。
为的就是今天。
他想要，心里想要的发疯，尽管他不承认，每晚却仍然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非法入室，盯着Omega安静的睡颜。
他已经失控了。
堕落成了曾经最厌恶的、被信息素支配的低等动物。别说江宝晨厌恶他，就连他都厌恶自己厌恶到不行！可是，可是……
喝热水最能平复心情。
江宝晨小口小口慢慢的喝下小半杯，确定喉咙舒服多了，才再看顾晔，Alpha抿着薄唇，下颌线紧绷，望过来的黑眸深沉得像是无垠海水。
江宝晨心里突然一惊！
他感知到Alpha身上正在散发出非常霸道的信息素，强硬、偏执，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从四面八方朝他裹来。
“顾晔！”江宝晨惊慌的喊出了声！
顾晔倏地回过神。
江宝晨瞬间感觉那即将裹住自己的信息素如潮水一样褪去，但他浑身寒毛都已经立起来了，久久没退。
他往后退了半步，咽了咽，说：“你怎么不说话？”
方才的情绪和失控就像是一场错觉。
顾晔开口，神色声音都稳如泰山：“你在责怪我帮你赶走了一个言语粗鄙且有暴力倾向的相亲对象吗？“
想起金科宇，江宝晨心里一悸，但他不满顾晔答非所问，刚要开口说什么。
顾晔却看着他，说：“何况，那个男人是Beta。”
“你不是说你要嫁给全天下最好的Alpha，生很多宝宝吗？”
顾晔不说这个还行，这一说，江宝晨大脑一炸，“你闭嘴！！”
顾晔闭口不言。
江宝晨的情绪却已经失控！
“你以为！”他声音颤抖的说：“你以为，我遇到你之后，被你那么利用和背叛过，还会再喜欢上一个Alpha？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再和Alpha在一起！！”
“滚！！”
江宝晨把手里的半杯水全泼顾晔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