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这条。

  其他几条短信也是银行的, 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说刚刚的汇款失败钱款将退回账户。

  问题就出在这。

  七八年来,不管是把钱放在银行卡里到时间自动扣款,还是提前主动还款, 江宝晨都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直接说对方的账号出问题, 钱不能打了。

  打不进去怎么办?

  钱不用还了?

  而且不单单是一个银行账户, 全部, 六家银行, 六个三万都没还上。

  加上郝伯母说的那些……

  江宝晨呼吸进肺里的空气是冰凉的, 鼻子冻得通红, 他置身在完全的冰天雪地之中, 一颗心却在架在火上烧。

  这种时候, 哪怕他再没头绪, 也不会慌不择路到打电话问贺靳林了。

  江宝晨划动僵冷的手指, 打开手机通讯录。

  在一排以“借贷”为开头备注的联系人里,他麻木的胡乱按下一个。

  电话拨出去但没接通的那段时间里, 江宝晨就已经感觉自己的心像在沸滚的油锅里翻腾,而一声客客气气的“喂”, 直接把那种煎熬推向顶峰!

  江宝晨就站在街上,穿得比谁都多,却轻轻发抖着, 好像比任何人都冷。

  大概是他一直站在路中央不动,从旁边经过的人总会忍不住好奇的往他身上看一眼,然后一愣。因为漂亮的Omega此时脸色很苍白, 神情焦虑又仓惶, 但细看, 好像只剩下空白一片的茫然。

  连肢体动作都变得僵硬, 像个机器人。

  “……喂?是江先生吗?”

  没听到江宝晨的声音,那边重新确认了一遍。

  “是。”江宝晨感觉喉咙要命的干涩冰凉,但开口后,忽然间一切都退散了,他心如止水,垂着眼往前走,语气定定的对电话那端的借贷负责人说:“这个月的款怎么还没来催。”

  那头的人先是愣了愣,很快就热情的问:“江先生这是近期周转不灵,又想借点吗?要多少您说个数!”

  江宝晨继续说:“这些年利滚利的,我欠你们公司,已经连零都数不清了吧。”

  这话落下来,那头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江宝晨这通电话是怎么回事了。

  他说:“江先生,您欠公司的贷款,在三天前已经全款还清了。”

  三天前?!

  江宝晨才平稳下来的心脏猛地“咚”一跳,立刻问:“是谁还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因为金额庞大,全程都是由我们老总亲自接待,在钱款到账后,王总还吩咐我们拉出您近些年来所有还款历史记录,然后清除后台的与您相关的借贷信息。”

  说到后面,负责人的语速慢下来,然后带上几份不敢置信的震惊,“所以,江先生您本人事先并不知道?”

  江宝晨没有说,只道:“谢谢,我知道了。”

  然后就挂断电话。

  剩下几家借贷公司的电话就不用打了。

  散户,银行,贷款企业……

  所有所有的欠款,加起来有一百多亿之多。

  一个一,十个零。

  他累死累活,一辈子到头都还不上那些的一个零头。

  他也从没期望自己能还完。

  那些写在纸上都长到能看花眼睛的天文数字,从“身上背负着的责任”,经年累月的慢慢变成“蜗牛身上的壳”,成了他江宝晨用来保护自己的躯壳。

  因为欠债,所以不用去参与那些会令自己感到落差和难受的朋友聚会。

  因为要赚钱,要时时刻刻忙碌才不会有空闲时间沉浸在过去的巨大悲痛里。

  甚至因为那一辈子到死也还不完的巨额债款,他也不需要尝试接收谁的真心或者爱意,再去付出同等的感情。

  他的生命,简单明亮,一眼就望到头。

  但他也会很拼命。

  尽管日子过得辛苦很不容易,要看人脸色要被人欺负,承受不公,要汗流浃背或者卑躬屈膝强颜欢笑,准点吃不上饭、按时睡不了觉,但也依然要活得够久。

  他一直为这件事努力着。

  这样在天上的爸爸妈妈看了到,也会为他感到骄傲,而不是担心。

  这一定不是大贺做的。

  江宝晨不知道贺靳林这些年赚了多少钱,但他知道那家伙现在住的大平层都是按揭买的,每个月都需要还好几万房贷。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就算贺靳林真的能拿得出那一笔天文数字,也不会不经过他本人同意、不,是没有知会过他,就擅做主张。

  只有一个可能性。

  可是,可是……

  仅仅短短几年而已,顾晔怎么可能赚了那么多钱?

  就算真的有,真的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流动资金,又为什么要帮他还债?!

  H市,室外接近零下的温度。

  江宝晨靠着一双腿,心思恍惚不安的一路走,等回过神,竟然已经进了CBD区,而R·C公司那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就在不远处气派伫立。

  看着那瞩目的LOGO,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江宝晨后知后觉的再次感觉到了冷。

  彻骨的、要命的冷。

  像是吸入了太多冷冽的空气,胸膛底下五脏六腑都冻着了,失去温度。

  他想起了之前那次,郑天上门讨债,顾晔撞了个正着。

  他因为自尊心受挫恼羞成怒的冲顾晔发脾气,还激将让顾晔有种帮自己把一百多个亿的债还了。

  那是一百亿啊!

  不是一百块。

  寻常人听到都会觉得你疯了的数字。

  顾晔在打什么主意?

  郝伯母说钱是半个月前还的,那就是他刚刚出国录制真人秀的时候,银行欠款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的,但贷款占得金额最庞大,贷款……在三天前。

  江宝晨试图冷静思考,但大脑像是要炸开一样刺痛,他想要努力呼吸,却偏偏感到喘不过气。

  他张开嘴,像是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吸气。

  他看着不远处那巨大的Logo,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内心却出离的愤怒了!

  是顾晔。

  为什么又是顾晔!

  当年搅得他天翻地覆,他痛苦,绝望,人人都觉得他可怜,顾晔头也不回的一走了之音讯全无。现在回国了看到他日子重新过得平稳,怎么,又不满意了,非要重新搅得天翻地覆、符合他心意才好吗?

  顾晔在干什么。

  瞒着他自作主张的做了这些事。

  是想要让他感激,让他跪下来磕头道谢,再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吗?

  “呕——!”

  江宝晨几步到路旁的梧桐树,弯下腰反呕,他用力扒着粗糙树皮的手指变得青白,眼角却通红,胃里一阵阵难受,等吐不出东西了就开始痉挛抽痛。

  恶心。

  好恶心。

  “妈妈……”江宝晨颤抖的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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