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确实很讨厌。”陆清河说。
“但是呢!”轻快下楼的步伐突然停住, 他回过头来,“喜欢这两个字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沈长言动了动嘴,“……”
他是想说话的, 但是这个时候嗓子里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陆清河站的离他不算远,人在暗处,远远照过来的路灯光带着些朦胧的气息和美感落在对方身上。
即便头顶没有路灯光的加持但是他似乎也能清晰的看到来自对方面容之上的轻松和笑意 ,似乎受到了这种氛围的感染, 沈长言的心情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欢呼雀跃起来。
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答案。
做梦也想不到从陆清河的嘴里居然还能说出这么甜蜜的话来。
当初决定要开口的同时,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未来许多年,都再也无法和对方像正常朋友那样相处的准备。
却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陆清河虽然没答应, 但也算没排斥……
告白虽然不成功,但这样的回应对于沈长言来说,也足够让他欣喜若狂。
两个人对立对视互相面朝对方站了许久。
沈长言大脑宕机, 思绪乱飞,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想一边,然后再整理收纳耗时许久之后才让自己的头脑恢复正常,他反应慢下一拍的往楼梯下走来一步后追问。
“还不错的意思是不讨厌, 所以不讨厌的意思, 是喜欢吗?”
这脑回路倒是挺清奇的。
陆清河有些无语的笑出声来, 他没有等沈长言, 自顾的又转身往楼梯下走了几步。
“离喜欢的话,还有一点点距离吧。”
“有多少距离?”
“你想知道?”
能做出这个决定, 那么自然是希望能有个好结果的。
即便从来不怀抱期待,甚至做好了所有一切最坏的打算, 但在这时候收获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沈长言自然多是惊喜。
他着急想往下追过去, 结果陆清河又回过头来提醒。
“现在不许跟过来。”
沈长言听话的停住脚,但嘴巴却不受控制的跟上去问,“为什么。”
确认了对方不会又像昨天晚上那样,进攻性极强的抱住自己,吻住自己时,陆清河这才悠闲自在的转身往回走去。
“你可以慢慢跟上我,但是不许一下子就追上来。”
“为什么。”沈长言重复这个问题。
虽然从嘴巴里问出来的语气表示的是迟疑和惊异,但是腿脚不自觉慢下来的动作,却是乖巧的听了人家陆清河的话。
“不为什么,只是哪有你这样的,亲完就说喜欢,说完就把人按在床上非得要问个结果,你是流氓吗?是变态吗?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但凡我打个110报警电话,你这辈子的前程就全都完蛋了。”
“你不会打的。”沈长言说的肯定。
“我会打的。”
“你不会。”
“所以你是算准了我不会报警,不会打你,不会对你的前程产生任何影响,所以才……”陆清河刻意放缓了问话的语速,“所以才对我说那些话的吗?”
“倒也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为什么?是蓄谋已久、是早有打算,还是一时兴起、是冲动为之?”
“是蓄谋已久。”沈长言承认的果断,“但也是冲动为之,原本也没打算说的,但是那天……我实在没忍住就说出了口。”
“实在是因为没忍住所以就做了这样的话也太糟糕了。”
“是我用词粗鲁,抱歉。”
趁着陆清河还没说话的当口,沈长言又赶紧接上一句,“但是我们现在还能这样走在一起像正常的朋友一样谈话,是能表示你并不排斥这样的感情对吗?”
“这样的感情?这样的感情什么感情,是男人和男人之间本来不应该存在的感情吗?”
他们像是心里有了什么默契,两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陆清河回头来看沈长言,他问,“男人和男人之间,应该有什么样的感情?”
这个问题倒是把沈长言给问住了。
男人和男人、男人和女人,这部分同性与异性之间的关系似乎生来就被某种力量给强行定义过。
沈长言开不了口,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释这个问题,倒是陆清河又及时追问一句。
“那这样的感情,你认为是错的吗?”他问,“又或者其实你自己,打从心底里也认为男人和男人不该产生这些不应该产生的感情?”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那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是因为怕你……”
“怕我不接受?或者是怕我不理解同性和同性之间的感情?”
“接不接受,理不理解,那都是你自己的私事,我无权干涉,那天冲动只是因为我想把话说出来,但是又怕给你带来困扰,所以才这样。”
“那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我嘛!”
“嗯?”
“比起给我带来困扰的考虑,还是优先解决了自己忍不住的问题,即便要别人苦恼也绝不让自己苦恼,你的感受排在我之前,所以和你相比,我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这话听来颇有几分醋意,沈长言笑了笑,他伸手朝陆清河靠近两步,“你误会了。”
“欸,别和我套近乎。”陆清河执意与人保持距离,他看见沈长言往前走,就下意识的往后退,“这些话你可以解释,但是我现在不想听。”
“那你……”
“从今天起,我们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你表了白那也总得追追我吧,至少得让人看见点儿诚意不是,哪有一告白就逼着别人必须给个结果的道理,难道我拒绝一次你就不努力了?我拒绝一次你就要立刻和我划清界限?一点儿诚意都不拿出来就想处对象,天底下哪儿那么多好事和便宜都全让你给占了。”
陆清河说完就要走,沈长言又忙跟上他问。
“追?我要怎么追?”
“不知道怎么追人就自个儿出门打听去,咱们上一任严队背地里偷摸追人法医室的老师都追了小半年才追上呢,你倒是会打算盘,一点儿心思不花就想白处个对象。”
“我没想白处对象……”
“那就从明天开始看你表现,表现不好我就和别人处对象去。”
沈长言笑着跟上他,“那可不行。”
这几日一到夜里就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空气中夹杂着被夏雨浸透过的草木芳香,也难得带了几分入夜后的清新和凉爽。
陆清河刚回宿舍就去淋浴房里洗了个凉水澡,他坐回自己的书桌前时手上还干毛巾在不断擦拭后脑被打湿的碎发。
石膏打在手上难免会觉得碍事,再加上胳膊也好几天没感觉有继续再传来痛意,所以准备明天早上叫上沈长言一起陪自己去医院检查之后,如果可以最好能把这个碍事的玩意儿给动手拆掉。
想到沈长言,陆清河的嘴角倒是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来。
他用手指头蹭了蹭自己手臂上包裹起来的石膏,这时候像是想到什么,又突然低头下去打开了书桌旁边的抽屉。
屋子里的摆设乱到惊人,但是难得抽屉里的书籍资料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物品都摆放的十分整齐。
要拿的东西在最下层的柜子的最里间,上边还压着不少东西,陆清河艰难的用左手掏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小心把自己要找的宝物完整的从一众物品当中抽身出来。
那是一张轻薄的数学试卷,因为用过的墨水有轻微脱墨的问题,所以根据字迹模糊程度来看,这片纸张即便保存完好,但也置放了有些年头。
陆清河拿手掌小心的将试卷页面抚平,然后指尖落在参考人姓名的那一栏。
桌案旁边暖黄色的灯光落在手上,也落在了「沈长言」的名字上。
——
原本连续三日都是夜里落雨,结果今天却是见了鬼,一觉睡醒这雨竟然下到了早上。
愁心昨晚脱下的一堆脏衣服今天就算洗了也没处挂时,还得考虑一下自己这条石膏手要怎么才能说服沈长言答应自己拆封的请求。
那家伙素来固执,如果听说医生要求至少佩戴半个月而自己就戴了五六天就打算拆下来,那他肯定不会同意。
可是自己的手确实也不怎么疼了,而且这玩意儿戴着属实碍事。
愁这该怎么开口的事儿自己都愁了一上午,却没想到早上在隔壁街道的早餐铺子吃油条时,沈长言只是听了陆清河试探的一句话,便随和的应上一句。
“我先陪你医院看看情况,听听医生怎么说。”
说不吃惊是假的,至少能从沈长言的嘴巴里听到这句话就已经有了一半的希望。
毕竟在陆清河的印象之中,以往的沈长言听到这样的要求,他都只会冷冰冰的说上一句——医生让戴多久就戴多久。
尽管左右都是需要医生来做这个决定,但语境的不同以及口气里包含的让步和宽容,也足够让陆清河感受到来自对方对待自己态度上的转变。
于是两人在吃了早饭后又一起去了医院,挂完骨科大夫的号后又和医生说明来意,陆清河把自己的石膏手放到了诊台的桌面上。
沈长言在这时候接了个传呼的信息,他说,“我下楼找公共电话亭回个电话。”
大概率是局里来的消息,不然沈长言不会这么着急离开。
陆清河点头,医生刚刚拆了他手臂上的石膏还在检查伤势。
“我看你的病历,上次住院照片是有显示轻微骨折是吧,现在手虽然不疼可是没有养好的话也许会留下后遗症,出于专业的建议还是希望你能多戴几天,或者重新照个片再确认一下骨头上的伤有没有长好。”
陆清河顺从的点头,追求轻松便利的同时他自然也十分在意自己右手的正常使用。
只是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沈长言又匆匆从楼下赶回来。
“是马跃,他刚刚来电话说上次和你一起被殴打的那名妇女已经清醒过来,而且情绪非常不稳定,正好我们也在这边,你自己在这里留一下,我先过去住院部看看情况。”
“欸?”
陆清河完全可以和沈长言一起,但是对方好像完全没有这样考虑过,所以只匆匆扔下一句话后就立马离开。
“抱歉医生,我有点急事,这只手我等一下再回来找你看。”
拆了石膏的手臂甚至没有做任何处理,陆清河只匆匆和医生道过一句抱歉后就立马跟着沈长言一起离开。
他们几乎是前后脚进的住院部。
“所以说那几个混蛋小子到底人在哪里?你们警察究竟有没有把他们抓住?这几年报警不管用,我女儿丢了你们也找不回来,我这日子究竟要怎么过呀,说了那么多遍就是那几个混小子骗走了我女儿,我的女儿可能已经被杀了,已经被卖了,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做的,他们是变态,是罪犯,我女儿失踪的那年才十几岁,她还那么小,她还那么小……”
女人尖叫崩溃的厉害。
沈长言刚刚在这病房门口露了个面,就险些被一只随手扔出来的铁盅水杯给砸中了额头。
他侧身躲开,马跃连忙跟上前来。
“沈队,人是半小时之前醒的,刚刚清醒过来医院就立马通知了我们刑侦队,说是情绪非常激动而且一直在追问殴打自己的那几个小子的下落,这样自说自话、又打又闹的情绪已经持续了很久,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自己女儿失踪的事情和我们局里扣押的那几个孩子有关。”
作者有话说:
陆清河:想追我?那就慢慢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