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言尘的心脏怦怦直跳。
他竭力想表现得镇定, 睫毛却不受控制地频频颤动, 像是即将被风亲吻的蝴蝶。
贺徵拿指尖点了点他的睫毛,看到睫毛颤得更厉害了,仿佛春日绒绒的蒲公英。
贺徵不由莞尔,捧起他的脸, 问:“眼睛不舒服?”
“有点。”商言尘还是在眨眼睛。
“嗯。”贺徵对着他的睫毛轻轻吹气, “现在好些了吗?”
细细密密的睫毛果然和蒲公英一样,簌簌抖动, 稍微吹一吹就要散了。
商言尘闭上眼:“没有。”
“那你睁开眼。”
“痒。”
“你闭着眼,我怎么帮你吹。”
商言尘慢慢吞吞地睁开眼, 水光潋滟的眸子,泛着点红色。
贺徵喉咙发紧:“闭上吧。”
商言尘又半敛起眸子。
贺徵抬起他的脸, 凑得更近一些, 徐徐地吹气。
湿热的风从睫毛根部掠过,留下潮湿的痕迹。有几个瞬间,他觉得自己正在海边,带着潮湿水汽的阳光在眼皮上留下几个轻吻。
“好了吗?”贺徵松开手, 声音发哑。
商言尘闭着眼点点头。
腹部不合时宜地发出声音, 他捂着肚子, 偷瞄贺徵的表情。
发现贺徵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他坦然起来:“我饿了。”
“我去热菜。”贺徵起身。
商言尘早早在餐桌上等着,在贺徵端着菜出现的时候, 和脚边的两只狗露出一样的单纯又热情的眼神。
贺徵好像被他的眼神闪到了,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说:“重新热过一遍, 可能不太好吃。”
“我觉得挺好的。”
贺徵坐在商言尘对面, 用自己意识不到的温柔眼神, 注视着对面的人。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巫灵的事?”商言尘吃了点东西,脑子又活跃起来,问,“之前我说要看他的电影的时候,你就可以说。早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关系,我就不提他了。”
“不想说他,”贺徵冷笑,“跟贺振廷一个德性。”
也是,贺徵根本不愿意承认巫灵是他哥哥,恐怕对于之前的贺徵来说,提到他的名字就够恶心了。
私生子身份是一方面,巫灵和贺振廷相似的滥情是另一方面。商言尘记得贺徵对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差。
“实在不想和他接触,就不用为了我去找他了。”商言尘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蘑菇,“我不一定要演他的电影。”
“他虽然人品不行,拍电影的水平还过得去。你先看了剧本,再决定要不要接。”
虽然想到了一定会再和巫灵有接触,但再次见到巫灵的时间,还是出乎了商言尘的意料。
爱伊丝导演那边果然没有联系他。商言尘心如止水,完全没往心里去。
他沉下心来,细心准备不久后开拍的献礼剧。
献礼剧是单元剧形式,每个单元由不同的导演执导,商言尘演的又是单元剧里的配角,戏份更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剧组观摩学习。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的休息让之前学习的效果展现出来了,还是他自己变了,他发觉自己的表演不再像以前一样全靠技巧,导演也会夸他很有灵气。
“有灵气”,这是他一直以来渴望的评价。
他照例每天和贺徵分享自己的见闻。
一旦分开,那些美好的回忆就会打上一层柔光,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刺激着相见的渴望。
好在这次的拍摄周期不长,商言尘感觉贺徵都不用协调时间来探班,他就拍完回去了。
那天商言尘刚结束拍摄,就听到念念说,有人探班。
他第一反应是贺徵偷偷过来探班,想给他一个惊喜。但看念念的表情,又不像。
他半信半疑地跟着念念回到休息的地方,却发现,来「探班」的是巫灵。
商言尘的大脑飞速运转。在他的认知里,他和巫灵的关系远没有亲近到会探班的地步。
果然,巫灵自己开口了:“王老师总说我太悬浮了,叫我来看看这种「脚踏实地」的剧情要怎么拍,我正好没事,就来看看。”
看来是探导演的班,顺便看看他。
“我看了你的表演,老实说,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巫灵噙着笑,“不过,也不错。”
商言尘和他客套了几句,打算找借口溜走。
“正巧,一起吃个饭呗。”巫灵笑眯眯地说,“也能聊聊以后合作的事。”
巫灵怎么说都是圈里的前辈,出于礼貌,商言尘只能应下邀请。
吃饭的地点是方圆几公里最好的饭店,巫灵要了瓶红酒,倒出来先嗅了嗅酒香,遗憾地说:“只能配餐喝的酒。”
“明天还有戏要拍,我就不喝了。”商言尘主动接过酒瓶,替他斟酒,到了要给自己倒酒的时候,却换成了茶。
巫灵扬眉,还好没搞强制敬酒那套。
“你们不常喝酒吗?”巫灵问,“曲生的酒,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
“偶尔喝。最近忙起来,总觉得没有精力去欣赏酒了。”商言尘谨慎地回答,“之前的剧组,有人因为喝多,差点惹出事故,导演就不让我们喝了。”
“是吗,那确实要小心。”巫灵漫不经心地说。
“对了,上次走得太急,没和你说清下部电影的构想,”巫灵喝了酒,醉意漫上脸颊,“你知道吗,有一类人,好像天生就和机器人一样,没办法共情。他们只能按照制定好的规则行动,对任何事物都了无兴趣。对他们来说,维护外在的规则,就是生命的内容。”
啪嗒一声,商言尘的桌子掉到桌上。
他镇定地叫来服务员,换了双筷子。
巫灵还在絮语:“他们无法感知自己的情绪,也很难对其他人的情绪做出回应。如果作为工蜂,他们肯定合格,但假如有人爱上他们了呢?他们会依旧按部就班,还是慢慢发生变化。”
“假如,他选择改变,那会是怎么一个痛苦又美丽的过程呢?他强迫自己去读有关人心的书,去模仿其他人最本真的情感表现,有的时候他会想,他为什么要这么痛苦,随后他又想到,既然他能体会到痛苦,那他一定也能体会到快乐。假如他真的拥有感情之后,他的爱人却突然消失,又会怎么样……”
“很抱歉,巫导,我接不了这部戏。”商言尘打断他,语气尊敬,“以我的能力,实在无法驾驭这样复杂的人设。”
巫灵瞟了他一眼:“不,你可以。我看过你以前的演技片段,你是一个十分精妙的……”
他红润的双唇一张一合,充满恶趣味:“表演机器人。”
“我接不了。”商言尘依然淡定地说,“很抱歉,辜负您的期待了。”
“你是觉得不好演,还是不想演?”巫灵锐利地说,“一般来说,真的觉得自己演技不足的演员,只会希望我能多教教他们。”
商言尘沉默几秒,无奈笑笑:“您觉得是就是吧。”
“你不觉得这个角色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吗?”
“巫导,”商言尘平静地说,“我没必要在荧幕里再过一遍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
他已经从那个劫牢里出来了。
而且,他不希望任何人饰演贺徵的角色。
任何人都不可能替代他。
巫灵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叹息:“你不接戏我拿什么理由找他。”
他?
商言尘蹙眉。
巫灵唉声叹气:“他也为了这个能和我见见面了。好不甘心啊……难得遇到质量这么好的,长得不错身材又棒,看起来经常锻炼,体力很好,床上应该挺厉害的吧,最难能可贵的还是干净。”
商言尘觉得这话听着很不舒服,好像有人正在把贺徵当商品打量。
“你们,在谈恋爱吗?”巫灵问。
名义上他们连婚都结了,但实际上,两个人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商言尘知道他们的很多行为已经超出朋友的界限,可是,还缺一个明确的声明。
商言尘还在犹豫,巫灵悠悠地说:“没在谈的话我就下手了。”
商言尘瞳孔地震,半晌才问出半句话:“你们……不是……”
“他是不是跟你说,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巫灵断断续续地笑起来,眼神迷离,眼里仿佛藏着一对小钩子,在勾拽商言尘的神经,“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我的母亲,当时骗了贺振廷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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