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来到路川的主场, 既然是主项,路川自然发挥得很好,十发打出92.3环的好成绩, 和祝园一起反超四组选手, 将比分追到了第二名, 同时距离第一名的刘岩组, 总环数只差了1.4环。

  路川摘掉手套, 对着两只手哈了口气,然后接过教练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心的汗。

  人越想好好表现的时候就越会紧张,刚他第一枪的时候出枪晚, 而且只打出来8.6环的成绩。

  路川把擦过手的纸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垂着眼暗暗笑了两下,刚发给于朝的那条短信赌注算是给于朝的奖励,也不知道他在这紧张个什么劲儿。

  带他的教练看他一直站在墙边垂着头不说话, 以为是他心理压力大, 走过来拍了两下他的肩, 安慰道:“表演赛而已,不用那么紧张, 前两天的金牌都拿了, 还在乎这么一个表演赛的名次不成?”

  旁边的祝园听到这话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看了路川一眼, 来了句:“那可不一定。”

  路川笑了笑, 对着祝园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教练不知道俩人在打什么哑谜,抬脚踢了踢路川的小腿:“你们两个在这儿比划什么呢?”

  “没什么。”路川耸了下肩笑笑,“你年龄大了不懂我们年轻人的这些。”

  路川说完这句就往休息通道的洗手间走了。

  教练两秒钟反应过来来他这话什么意思后, 在他身后吹胡子瞪眼地骂了声“兔崽子”。

  看台上老三还在跟隔壁那个赌钱的男生争论谁输谁赢。

  那男生把T恤的短袖卷到肩膀上, 一手叉腰, 一手指着大屏幕上的计分板:“你自己看看,路川的主项都已经过了还差北体1.4环,三姿可是刘岩的主项,而且三姿里面刘岩的立射最好,你自己想想这比赛可能不可能清华赢?”

  这男生一看就是老射击迷了,很了解路川跟刘岩两人的擅长的地方和以往的比赛经历。

  老三虽然不太懂射击方面的东西,不过胜在会胡搅蛮缠,他梗着脖子红着脸在那儿辩解:“不是主项怎么了,射击又跟跑步那些的不一样,谁心态不稳,一枪打脱靶,那不是直接从第一名变倒数第一了......”

  老三的话还没说完隔壁男生便打断他:“你到底懂不懂啊,职业运动员能打脱靶??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老三脸红脖子粗地怼回去,“我说的怎么没可能,射击这玩意儿咋可能没脱靶?那什么......”

  于朝嫌两个人说话吵,往旁边两步,站在了阿伍的另一边。

  阿伍挠挠头看着于朝摆弄手机的动作问道:“朝哥,你不看比赛啊?你干什么呢?”

  于朝摆了下手,说了句“没什么”,右手接着点开百度,往搜索框里敲字。

  他搓了下手心的汗,轻笑了一声。笑声里有无奈也有自嘲。

  真正算起来,他可能比场下的那些选手都要紧张。

  只是一个表演赛,拿不拿名次的,对现在场中央的队员们可能没那么重要,但有了刚刚那条短信,现在这场比赛的名次对他于朝来说,真的是......重要死了。

  高中三年他光顾着学习了,后两年就连关于路川的比赛都没怎么看过,更不要说场上的这些射击选手们了。

  他现在拿手机查的,是场上这些人之前都拿过什么奖项。

  像高考成绩出来之前的查分数,他想知道场上这些人的水平都怎么样,路川到底有没有可能拿冠军。

  短短几分钟,于朝百度豆瓣知乎统统看了一遍,但查出来的结果不怎么理想。

  路川在这个项目上确实不如刘岩。

  而且祝园也是,祝园的主项也不是这个。

  于朝有点失望,甚至隐隐在想,路川刚给他发短信是不是在逗他。

  他按灭了手机,手垂在身侧抬眼看了看场下还在休息的几个运动员。

  这比他高考查成绩的时候紧张多了,高考他都没有查过分。

  于朝正在心烦,老三从他另一侧挤过来,拢着手在他耳边埋怨他:“你怎么直接就压两千啊!你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你这有钱还不如给我,这给人家不是白给吗?”

  于朝闻言抬了抬眼,侧眼看他:“你也不相信路川能赢。”

  “这不是信不信的事儿。”老三拽了下裤腰,在于朝身边坐下来,“是这项目确实不是川儿的强项,虽然我铁定是站在川儿这边,不想听谁说他不好,但咱也要看清事实不是吗。”

  于朝“嗯”了一声,垂眼看了按自己的脚尖,两秒后又抬眼往场下看。

  听了老三的话他更抑郁了。

  连老三都不看好这比赛。

  说话间第三轮已经开始了。

  阿伍抱着爆米花一屁股坐在于朝的另一边,拉着于朝往大屏幕上看。

  经过两轮比赛八组选手已经只剩了四组了。

  最后一组立射的是男女选手交替各一发,最后加上前两轮总环数最高的一组获胜。

  老三从阿伍的抱着的爆米花桶里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伸手一锤屁股底下的座位,看着台下恶狠狠的:“妈的,川儿,给老子冲!!”

  于朝被老三叫的这声吵着了耳朵,他皱了皱眉,往阿伍旁边挪了点儿。

  场馆内360度环绕立体声的广播的声音响起来,预示着第三轮比赛的正是开始。

  “路川。”站在一旁的祝园喊了路川一声,然后眨了眨眼,冲路川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刚休息的时候她知道了路川给于朝发短信的事儿,身处18岁这个最八卦的年纪,当然免不了在这个时候要给路川加油助威一下。

  路川笑了一下,食指在枪托的地方蹭了蹭。

  前两发出枪,路川8.8环,祝园8.3环,合计16.9环的成绩,但刘岩和他的队员则打出了17.6环。

  1.4加上这两发的0.7是2.1环,路川默默在心里计算着和刘岩他们一组的差距。

  刘岩不愧是立射的好手。第一发9.1打出去之后,紧接着的后两发更是打出了9.4和9.3的好成绩。

  路川调整心态和手感,后两发打出两个9.5,祝园也紧追其后,一发9.2,一发8.9。

  而和刘岩同组的女队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发仅仅打出了两个8.7的成绩。

  每组俩人前三发结束,路川组还差刘岩组1.1环。

  两组比分咬的死死的,仍旧占据着第一名和第二名的位置。

  路川深吸了口气,轻轻吐出来,食指又在自己的枪托不封剐蹭了两下,还有两发,如果祝园能保证和另外一组的女选手环数打得差不多,那这1.1环的差距压力就来到了自己这边。

  这几年立射的部分他练得少,很难能打出9.5以上的成绩,刚两发9.5已经是很少有的情况了。

  后两发还想维持这个数字很难,况且即使他能打到9.5,那刘岩后两发要打在9环以下,他和祝园才有可能拿下这场比赛的胜利。

  路川对着手心哈了口气,这是以往他在比赛的时候希望这场比赛能胜利时祈祷的小动作。

  “砰——”

  随着第四发结束,路川延续刚刚的手感,继续打出9.4环的好成绩,而刘岩只打出了9.0。

  祝园这法超水平发挥,打出了一个9.5,而跟刘岩同队的女队员只打出了8.9。

  第四发路川组将比分差距缩小到了0.1,只要第五发路川和祝园能够稳住局势再打出像第四发一样的成绩,这个冠军真的说不准是谁的。

  “预备——”

  路川再次对着手心哈了口气,微微俯低身子,视线对准瞄准镜后的枪靶。

  第五枪终于结束,路川直觉自己这次的成绩会很好。

  先出来的是祝园的分数,9.1,还不错。



  紧接着是刘岩同队女选手的分,8.9,依旧咬得很死。

  再然后大屏幕上弹出的是路川的第五枪成绩——9.6,超出前四枪的水准,是目前场上最高环数的一枪。

  看到大屏幕上自己成绩的一瞬间路川松了口气,截止目前,祝园利用0.2环的优势将比分反超刘岩一组0.1环,而他自己最后一发又打出了9.6环,也就是说刘岩这一环只有在9,7环以上才可能超过他们拿到冠军。

  大屏幕上刘岩名字下的数字闪烁了一下,等第二次闪烁的时候弹出了最后一发的环数——9.7。

  路川和刘岩两个组再次将比分拉到持平。

  看来加赛是避免不了的。

  路川摘了手套往候场区走,几步走到墙边的休息凳上坐下。

  教练小老头背着手乐呵呵地走过来,先是捶了下路川的肩膀,又是笑眯眯地摸了摸祝园的头:“你俩搞卧射的三姿打成这样可以了,就算加塞,咱现在也最少是个第二,没给你们教练我丢脸,哈哈哈哈好好打,晚上带你俩出去搓一顿。”

  路川接过领队递来的毛巾抹了下额头,他笑了一下,一面把手上的毛巾折好,一面回答身边的教练:“我可是要拿第一的。”

  小老头听到路川这话笑得更起劲儿了,一边捶路川的肩膀一边说“好样的,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徒弟”。

  这面小老头不知道路川是因为什么一个表演赛也这么斗志昂扬,那面老三也不知道为什么于朝跟一个陌生人赌博也赌得这么起劲儿。

  “压清华,再加两千......”

  于朝话音还没落就被老三一把捂住嘴拖到了阿伍的身后。

  阿伍扶着于朝堪堪站稳,老三一改往日见了于朝像猫见了耗子一样的怂样,撸着袖子对着于朝激情开麦:“我的哥啊,你真是人傻钱多,你有这钱给我不好吗?再不济请我跟阿伍吃饭也行啊,你弟弟我最近穷得都要吃馒头咸菜了,你拿四千跟人赌博?!你小心我举报你啊!”

  于朝也不知道是没认真听老三说话,还是故意的,他开口:“那我跟你赌,赌清华赢,四千,输了我给你。”

  于朝一句话把老三后半篇小论文噎在了喉咙里。

  老三像是被呛到了一样咳了两声,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木愣愣地看了于朝两秒,抓了抓自己脑后的头发,嗫嚅着:“这是咋了啊......你今天咋非要在这儿赌博不行......”

  “路川说他赢了就答应跟我在一起。”

  于朝这句话说完老三呛的更厉害了,他扶着阿伍差点没把肺咳出来,好不容易咳完了,脸上的红都还没消下去就来了句“卧槽”。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啊,我怎么不知道!卧槽你俩这就要在一起了?”老三瞪着眼睛看于朝,兴奋得跟他自己要谈恋爱一样。

  于朝面无表情地提醒他:“是要等他拿了冠军才能在一起。”

  “不是,虽然理是这么个理。”老三在于朝身边坐下来,“但你想啊,他既然能这么跟你说肯定还是有跟你在一起的打算的,换句话说,也就是就算他这次比赛拿不了冠军,你俩没在一起,那至少证明他心里还是有你的不是吗。”

  老三这人一说起话来就没玩完,也不管于朝听没有听,反正坐在于朝身边一直逼逼叨逼逼叨,逼叨到路川的加时赛开始了才算结束。

  第三名的成绩很确定,加时赛只有路川组和刘岩组参加,两组选后分别进行三组姿势,每组姿势每人各三发的射击。

  最后取总环数最高的组获胜。

  跪射是路川三种姿势里最弱的项目,三发结束后成绩分别为8.7,9.0和8.9环。

  祝园在跪姿上也差不多,跟路川半斤八两,三发分别为,9.2,8.5和8.8。

  两人各三发下来总计打出了52.2环。

  和路川组不一样,跪姿则是刘岩最强的项目,两人六发下来打出来高水平的54.8环。

  两组成绩一下被拉开了2.6环。

  第二组卧射路川发挥超乎寻常,打出两发9.5,一发9.8,祝园更是三发都打在了9.4。

  两人成绩加和不仅将刚刚落后的2.6环追了回来,更是在总环数上反超刘岩组1.2环。

  两组的成绩你追我赶,决定胜负的关键又落在了最后立射的六发上。

  第一发出去,路川再次打出9.5环的成绩,而祝园这发则更是争气,直接打出9.7环。

  刘岩这发出现失误,仅仅只打出了8.5,但同队的女选手则打出了9.4挽回了一些局势。

  两组的成绩再次被路川组拉到了2.7环。

  这个时候如果路川跟祝园不失误,保持住现在的手感,基本上能锁定胜局。

  但很遗憾的是祝园第二发出现了自上场以来的最大失误,第二发环数低于8环,她只打出了7.8环的成绩。

  大概是心态不稳,越到最后祝园越是紧张起来。

  立射本来就不是路川的主修项目,上一轮连着几发9.5已经是高水平发挥了,不可能每次都运气那么好,正好打出那么好的成绩,第二发他的成绩算是打出了正常水平——8.6。

  但第二发刘岩组调整好心态,和同组的女队员双双打出9.4环,把和路川组的差距缩小到了0.3环。

  路川摸了下鼻尖,鼻骨上微微有些汗湿,他抬眼,看了下于朝的方向,然后再次微压身子的时候心里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

  随着食指的拨动,扳机被扣动了最后一下。

  整个场馆包括一直喧闹的观众席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不远处的大屏幕闪烁着,计分板的数字在震动了两秒后开始刷新,首先出来的是祝园的最后一发,9.1环。

  还不错的成绩,在最后一发稳住了心态,打出了自己的水平。

  然后是刘岩同组女队员的成绩——9.4环。

  两组比分瞬间再次持平。

  紧接着大屏幕上计分板的数字再次晃动,弹出了路川最后一发的成绩——9.7环。

  站在路川身后的教练已经开始扬起了手臂,9.7环的成绩非常难见到,只要最后一发刘岩的环数不比这个多就行。

  计分板的数字再次闪烁,就在闪到第二下的时候,刘岩的最后一发环数弹了出来。

  9.8。

  比路川多了0.1,是这次表演赛继路川之后又打出的第二个9.8。

  路川看着计分板微皱了下眉,然后轻叹了口气。

  草率了,看来三姿的项目还是比不过刘岩。

  教练从身后走上来笑着捏路川的肩,安慰他:“可以了,这成绩已经不错了。”

  说罢教练又揉了揉路川的头,说晚上带他和祝园吃好吃的。

  路川眯着眼笑笑说不用了,然后对着教练伸手把自己的手机要了过来。

  果不其然,手机刚拿到手里就看到了于朝的微信。

  于朝:输了?

  路川看到这两个字外加一个问号没忍住笑了两声。

  计分板上都这么明显了,这是不相信还要向他求证?

  路川在旁边的休息凳上坐下来,弯了弯眼睛,手指在键盘上敲字,回消息过去。

  “川儿怎么说啊。”老三收拾完地上的垃圾,一手拎着垃圾袋一跃跳到于朝身边,勾着头伸到他面前,往他手里的手机上张望。

  “没怎么说。”于朝把手机收起来,“他说‘嗯’。”

  老三拧着两条眉看看于朝又看看身边的阿伍:“‘嗯’是什么意思,他‘嗯’是怎么回事儿,这是没赢恋爱谈不成的意思吗?”

  于朝转头看他:“你从小到大怎么没被人打死?”

  于朝这话问得抬一本正经,老三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挠了下自己的耳朵,怔楞的看着于朝,结巴道:“什......什么意思?”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不会说话,从小到大没人因为这事儿揍过你?”于朝把老三手里的垃圾拿过去丢在路过的大垃圾箱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人流往出口的方向走了。

  路川回完那个“嗯”,教练又过来跟他说了两句话,等和教练的对话结束他才有时间跟于朝接着发消息。

  路川:“晚上一起吃饭?”

  路川这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对方就回了过来。

  于朝:“好。”

  路川:“等下还有个颁奖仪式,结束了联系你。”

  于朝的回复一如他这个人,言简意赅,又是个“好”字。

  路川参加完颁奖,婉拒了教练请吃饭的提议,收拾完东西在学校后街的一个小吃店找到了老三和阿伍。

  老三和阿伍找的这个歇脚的地方是一家新装修的肯德基,阿伍正抱着两个新出的小龙虾taco在啃。

  路川把餐盘里的餐巾纸丢给阿伍,示意他擦一下嘴角的酱汁,问道:“于朝呢?”

  “出去给你买水了。”老三正在玩儿新下的手游。

  是个二次元抽卡打怪游戏,最近很火,老三这个月没钱吃饭的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这游戏里又扔了五六百块。

  路川把桌子上那瓶明显没喝过的可乐拿过来,扎开:“买什么水?”

  老三玩儿游戏的空档里抬眼看了下路川,在看到他正端着可乐往嘴巴里灌的时候直接一扬手把可乐夺了回来:“朝哥说运动完喝可乐不好,所以他去给你买水了。”

  路川正想说我这搞射击的算哪门子运动啊,一场比赛总共的运动量夹起来都没有你们这些在看台上蹦蹦跳跳的观众多,于朝就推门进来了。

  路川他们的座位靠门边,这家肯德基的门上不知道被谁别出心裁地挂了两个风铃,于朝推门走进来的时候伴随着一阵“叮铃——”的声音,不刺耳,跟着临近傍晚的微风一起,还有些别的味道。

  于朝走过来,把手上的水放在桌子上,往路川面前推了推:“你喝这个。”

  路川听到声音抬头,看到于朝推过来的不仅有一瓶矿泉水还有一瓶运动型饮料。

  他有些好笑,觉得于朝真是转了性子,现在对他甚至有种像“父爱”的关怀。

  “你这......”路川指着桌子上的两个瓶子抬眼看于朝。

  话还没说完,于朝又递过来一瓶热的牛奶。

  于朝以为是桌子上的这两瓶路川都不想喝所以想也没想就把手上的热牛奶又推了过去。

  路川垂眼,视线落在那瓶热牛奶上看了两秒,最后笑了一下,认命似的把手里的可乐换成了那个热牛奶。

  路川叼着牛奶的吸管吸了两口,手抬起,戳了戳身边的于朝:“晚上去哪吃?”

  于朝正在手机上看刚比赛的新闻,闻言转头过来。

  路川说完话已经把头扭了回去,他两手抱着手里的牛奶盒,半垂着头吸牛奶,因为垂头的动作,从于朝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发顶。

  于朝有一瞬间的冲动,想伸手揉一揉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以及最上面那个很显眼的发旋。

  但他喉结滚了一下,靠近路川的那只手食指在手机边刮了一下,忍住了。

  “都可以。”于朝声音压得有些低,“你想吃什么?”

  路川有点渴了,叼着吸管不知不觉吸了半盒进去,他把吸管吐出来,上身坐直了些,往椅子背上靠:“我也都可以,最近没什么胃口,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是在说晚上吃什么吗?”阿伍抬了头看过来,“前面那个路口有一家小龙虾,我早就想吃了,晚上一起去......”

  阿伍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三狠狠地踹了一脚。

  老三虽然平常也有点儿楞,但比阿伍这个傻子聪明多了,该有的眼色还是有的,他站起身拽着阿伍的后衣领把他也从座位上薅起来,说:“我同学晚上叫我俩喝酒,你们两个晚上自己吃吧,我们先走了。”

  “好。”于朝抬头看了一眼没怎么思考就应道。

  路川瘫在座位上,嘴里还叼着牛奶吸管,看老三看过来,也点了点头,往门口的方向挥了下手,示意他们两个可以滚蛋了。

  “不然回家吃?”路川看了会儿手机又抬头提议道。

  可能是前两年训练的时候饱一顿饥一顿的把胃弄坏了,今年开始他总是肠胃出问题,前几天也不知道又吃什么了,总之上吐下泻了几天,这两天才算好的差不多。

  他肠胃不好,又才犯过肠胃炎,不能吃油腻的,辛辣的最好也别碰,左思右想了半天好像回家煮点粥才是他应该吃的饭。

  于朝在吃饭这事儿上没什么想法,自然是点头说好。

  “你肩膀不舒服?”

  于朝皱了下眉问身边的路川。

  刚从他坐下来时到现在的这十几二十分钟里,路川抬手揉了肩颈部分不下三次。

  路川放了手下来,没抬头,声音不太在意的:“筋膜炎,老毛病,干我们这个的肩背没点问题怎么可能出成绩。”

  于朝皱了下眉,点了点头,没说话。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快六点半的时候才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于朝在手机上打了个车,地点直接定在了自己家。

  既然是回家吃那不如去他那儿,这么多年他自己过惯了,不至于说厨艺有多么好,但做点简单的饭还是会的,总归肯定是比路川那个什么锅碗瓢盆都没有的家要适合吃饭。

  于朝低头看了看手机上打的那车的车牌号,又转头问路川:“你肠胃怎么样?”

  “还行。”路川把喝空了的牛奶盒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吃点清淡的就行。”

  “你想吃什么?”于朝又问。

  说话间于朝打的和已经到了,两人并肩往路口那辆打着双闪的车的方向走过去。

  路川想了想回答于朝刚问的话:“你家楼下买个凉拌菜,买半只香酥鸭,然后上楼自己煮个粥?”

  于朝点头说好。

  两人住得都离学校近,从刚刚的肯德基到于朝住的地方不过是一脚油门的事儿,不过五分钟,车就已经稳稳地停在了于朝小区的门口。

  两人在楼下超市旁边的一个熟食店买了个凉拌豆腐丝和干煸豆角,然后又在隔壁卖香酥鸭的店买了半只鸭子,临上楼的时候路过楼下的药店于朝问路川的筋膜炎需不需要买什么药,路川拍了拍自己随身背的包,说老路头找认识的中医给他弄了好多副膏药。

  上了楼路川先去洗澡,于朝洗了些米放进锅里,按了几个键让它自动煲粥。

  科技发达了,现在的锅啊什么的都很方便,基本上按步骤点几个键,那锅自己就什么都会做了,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会看说明书就行。

  路川洗了澡出来喊于朝去洗,于朝前脚刚进卧室,路川就寻思着把那个鸭子放在微波炉里再转一下,但不知道是路川做这些是先天没天赋还是纯粹是因为笨,总之于朝那边花洒还没打开两秒,路川就在这边“砰——”一声把微波炉弄爆了。

  于朝听到声音第一反应是怕路川伤着自己,总之关心则乱,上衣都没套,裸着个膀子就从浴室冲到了厨房。

  灯看到灭了灯明显被搞坏了的微波炉时最先是松了口气,东西什么的坏了无所谓,主要是人没事儿就行。

  “弄着你哪儿了吗?”于朝两步上前,拉着路川左右就是看了两眼。

  于朝不仅上半身没穿衣服,就连水都没擦,整个裸着的上半身还挂着不少水珠,路川本来心里就对于朝余情未了,这么一个香艳画面他可有点儿受不了了。

  这段时间两人关系近了之后,路川又开始暴露本性,说话一来二去的总是没个正形。

  此时他把于朝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抚下来,右手食指和中指微弯,在于朝肩膀上扣了两下,语气吊儿郎当的:“什么也不穿,你这是想勾引谁?”

  于朝不理路川调侃的话,重新拉上他的小臂,把他整个人左右转了两下,又问了一遍:“你人有事儿没?”

  “没有,有事儿还能站在这儿跟你逗嘴皮子吗?”路川笑了一下,只能回答他。

  于朝不放心地又看了两眼:“身上有事儿也不影响你的嘴。”

  路川被气笑了,推着于朝往浴室走:“行了,你还是赶快洗澡吧,我刚看到你旁边还有个蒸蛋器,我想弄俩鸡蛋吃一吃。”

  于朝一听路川还要动厨房的东西,立马停住脚步:“要不你还是休息吧,等下我出来弄。”

  路川嘴上敷衍了两下,等于朝进了浴室,边看着说明书边用那个蒸蛋器煮了几个鸡蛋。

  不过他这次倒没有弄岔劈,于朝再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的四个鸡蛋正好煮好。

  “要尝一尝路氏煮鸡蛋吗?”路川站在厨房的大理石台子旁边,呲着一排白牙心情很好地展示着自己的煮鸡蛋。

  于朝默默的走过去从头顶的橱柜里拿出来一个不锈钢小盆儿,然后在小盆儿里接了些自来水,把主要的鸡蛋放了进去。

  再接着拉着路川出了厨房往卧室走。

  “不吃饭?”路川任由于朝拉着自己往前走,在于朝身后懒洋洋地问了句。

  “等凉一下再吃。”于朝拉着路川进了卧室,把他按在床边坐下,接着转身去墙角的架子上把路川进门时背的包拿了过来,“你说的膏药呢,现在要不要贴?”

  于朝提醒了路川,那膏药是路建山找人给他配的,好用是好用,就是味道大,十□□的小伙子偶像包袱重,不是疼得厉害的时候他根本不想用。

  不过连着比赛了两天,精神有些紧绷,今天下午的表演赛还加赛了一场,他肩背处疼得确实有些厉害。

  被于朝按在床上的时候路川本来是靠在床头的软垫上的,此时他直起身子往床边坐了坐。

  “贴。”路川说着一手揪着自己的后衣领把整间上衣从头上拽了下来,然后背对着于朝,手指了下自己肩膀的位置,“帮我左右各贴一个。”

  于朝发誓,他提议帮路川贴膏药的时候真的没有什么歪心思,但路川脱了上衣□□裸地坐在他面前的现在,他觉得要说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好像也不太对。

  于朝抬眼,先是看了下放在床侧软塌上的路川的包,包是那种米色的健身包,挺大的,拉链刚已经被路川拉开了,从于朝的角度一眼就能看到放在最上面的几副膏药。

  但于朝没走过去,他抬眼,看到大开的窗帘的时候下意识走过去把窗帘拉了个严实。

  房间突然暗下来,路川转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于朝,调笑道:“你拉窗帘干什么。”

  “对面看得见。”于朝面无表情。

  路川又笑:“看得见怎么了,我一男的还害怕谁看到我光膀子?”

  于朝心道你倒是不怕,但我不想让别的什么人看到。

  路川挺白的,而且是那种天生白,不太能晒黑的皮肤,除了射击以外,他上学的时候还跟别的男生一样喜欢打篮球,但跟他一起打球的那几个都晒黑了,唯独他,还是白白嫩嫩的,甚至有时候感觉他比同龄不太注意保养的女孩子都白。

  运动员,即使是射击运动员也比一般人肌肉含量大一些,路川又在意形象,平时训练得空了总会打打球健健身什么的,所以即使很瘦但他的整个后背和肩颈都很有线条,看起来很有力量。

  是那种瘦但不柴,反而觉得坚实有力的那种很好看的身材。

  于朝视线落在路川的背上又看了几秒,等路川开口催他,他才走过去从路川的背包里拿了膏药出来在路川身后坐下。

  于朝把膏药一面的贴纸揭掉,又跟路川确定了一遍应该贴的地方,然后右手托着那层膏药贴在了路川肩膀靠下一点的位置。

  “疼吗?”于朝问。

  其实不仅是于朝,路川也觉得此时气氛有些怪怪的。

  “不疼。”他答道。

  路川这人一贯就是流氓痞子气,所以刚最开始调戏于朝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他这种“主动勾引”的一般都是被划进“绿茶”范畴的。

  路川想着想着觉得有些好笑,低低地笑了一声。

  刚洗完澡在浴室看手机的时候于朝查了一下射击运动员的伤病情况,说是肩颈和背部因为长期大量重复机械性的动作会肌劳损,最常见的是筋膜炎,痛的时候通过按摩和揉搓会缓解一些。

  想到给路川按摩,于朝拿着膏药的手手心有些发热,他习惯性地皱了下眉,紧接着犹豫了两秒,但犹豫到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于朝开口:“要不要帮你按一下?”

  路川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回去:“什么按一下?”

  “按摩。”于朝解释,“我刚在网上搜了一下,说是按一下对缓解疼痛比较好。”

  其实路川这会儿真的没那么疼了,他肌劳损不是很严重,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路川嘴比大脑快一步,在他意识过来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说了个“疼”。

  于朝耳朵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我帮你按一下?”于朝问道。

  路川这次回答得还是很快:“好。”

  于朝把另一侧的膏药也帮路川贴上,紧接着在空中的那只手对着路川的肩膀比划了一下,再接着温热的掌心就落在了路川的肩头。

  于朝这人没伺候过人,更没给谁揉过背,所以可想而知,于朝手法并不怎么好,但很神奇的,路川就是莫名地觉得......有些舒服。

  “右边要吗?”

  “嗯......行。”

  “力度呢?怎么样?”

  “正好。”

  ......

  于朝这问话专业得像个技师。

  不过不管于朝手法标不标准吧,这按摩舒服倒是挺舒服的。

  于朝把窗帘拉了,屋子里又没有开灯,夕阳西下的,整个房间的光线都不是很好,路川半垂着头微微阖上眼,想着改明儿什么时候说不定可以再让于朝给自己按一下,还真是挺爽的。

  路川这边想得好,想着再“绿茶”一下得个免费技师,而于朝那边可想的不是这个。

  虽说两人现在这气氛有点暧昧,但路川好歹是没正对着于朝的裸背,而于朝可不一样,自己天天想着,心心念念的人正没穿衣服坐在自己面前,自己还对他“捏来揉去”的,心里怎么可能没什么想法。

  于朝手心越来越热,这热度甚至让他觉得这房间的温度都变高了几分。

  等于朝的手再次划过路川脖子下面的脊椎骨时,他终于是再也有点忍不住。

  正合着眼的路川过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意识到于朝停了手。

  路川笑了一下,问道:“于技师,结束了?”

  路川话音落两秒没人回答,正当路川打算扭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的时候,突然脖子下方的后脊椎骨处又传来温热的触感。

  是于朝的手又摸了上去。

  暧昧温度再次陡然升高。

  路川甚至能感觉到于朝的大拇指指腹在剐蹭自己脊椎上突出的那个骨头。

  紧接着,他听到背后于朝的声音响起。

  “我可以亲一下吗?”

  他说。

  路川喉结滚动,嗓子突然觉得有些干涩,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说同不同意,于朝的唇就已经落了下来,落在他后颈下方突出的那截脊骨上。

  微微有些凉。

  是于朝的稍薄的嘴唇。

  这个吻落下来的那一刻,路川竟然有些跑神儿的在想于朝是问他了,但他还没说同不同意于朝就亲了,那于朝这......算不算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