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骐没睡醒, 虽然嘴巴回答了江钦程的问题,但脑子还懵着。
跟说梦话一样。
说完梦话继续做很美妙的梦,但像被蚂蚁咬似的刺痛将他拉了出来, 睁开眼睛。
恍惚地以为还在那个狭窄的纹身间。
但眼前的光是昏黄色, 和白天不一样,昏黄里闪烁五颜六色的星星。哥哥的头挨在脸边, 黑发在皮肤上蹭, 痒痒的。
他觉得有点难受,曲腿膝盖将被单顶出一个弧度。抬手抱住江钦程脑袋, 小声糯糯喊:“哥哥。”
“嗯。”
江钦程应声, 抱着他那只手在脸颊上捏了捏, 指腹触到湿润的薄汗。
十几分钟后, 蓝色被单上小海豚停止起伏。
房间里安静下来, 隐约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和楼下放电视剧特效打斗的声音。
路骐思绪还在飘,睁着眼睛愣神, 几缕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边遮住了小半张脸。
江钦程抬起头来,给他理头发,高挺的鼻尖在散发余热的脸蛋上蹭了蹭, 又在他脸边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他坐起来扯纸巾清理, 掀被子时凉风袭入, 路骐回过神, 撑一只胳膊半立起来喊:“有点冷。”
江钦程扯另外一边给他盖好。
路骐坐起来摸了摸泛凉的腿, 又摸摸被单内侧, “哥哥, 弄脏了吗?”
“没有。”
江钦程答, 嗓音有些哑。
“那就好, 被子又厚又重,洗起来很麻烦呢。”
路骐想起来自己在家里时,不敢让妈妈发现,悄咪咪拆下来拿到卫生间搓,搓了好久才干净,可折腾人了。
他扯扯江钦程的衣袖,咬着嘴巴脸上浮现满足又带点的笑:“谢谢哥哥。”
他立马又疑惑地嘟囔:“不过很奇怪,我自己试了好几次都不太舒服,这是为什么呢。”
捕捉到关键字眼。
江钦程眼睛微眯,问:“好几次?”
他在心里计算了下,国庆放假第一天那晚,到现在不过一个月零21天。
呃。
暴露了。
“什么啊你听错了~我说上次和这次,都还不错。”
路骐笑了两声转移话题:“但是哥哥你是小狗啊,好痛呢。”
他坐起来摸脖子。
江钦程视线顺着他的话落在白皙皮肤凸出来的锁骨上,发现细长血痕成了一块红斑,结的痂也掉了,在渗一颗颗的小血珠。
(纹身伤口流血而已,请审核别自我联想)
“别摸。”
江钦程抬手抓住路骐手腕,扯了张干净纸巾贴上去攒。
路骐看到纸巾上的血,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哥哥怎么流血啦!你咬的?”
“嘘!小声一点。”
江钦程立马捂他嘴巴,眼睛往门口看了一眼,心虚地解释:“你下午纹身的伤口流血,不是我咬的,我是想给你擦掉。”
“顺便消毒。”他补充了一句。
他的手一股味道,路骐拍开,眼睛眨巴眨巴小声嘟囔:“就一个可小的口子,下午没流这么多血啊……我要去洗脸!”
他掀被子要下床,膝盖不小心碰到,偏头一看。
江钦程立马用手遮挡,路骐瞥见,愣了愣,嘴角抿起一抹笑,害羞又好奇地伸手,声音软软的:“哥哥我也可以呀。”
都2次了。
要礼尚往来。
“不用。”江钦程声音有些急,站起来下了床边往门口走边说:“我去上厕所,你到楼下洗脸,洗完你先吃饭。”
路骐盯着打开又合上的门,心想溜这么快,哥哥害羞了。
内裤溅上了一些,被擦干净还是有点润润的,穿着不太舒服,路骐在大衣柜里找了新内裤和一套睡衣换上才下楼。
八点多,外面天已经黑透。
周围只剩别墅区内灯火通明。
斜躺在沙发上追剧的程沁听到动静,坐起来招呼:“骐骐你们俩醒了啊,快下来吃饭,我和叔叔先吃了没等你们,哥哥呢?”
“好的阿姨,哥哥上厕所。”
路骐先去卫生间洗了脸和手,走到餐桌边坐下,厨师叔叔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有板栗鸭、红烧排骨、猪蹄炖黄豆等。
程沁挨个摸了摸餐盘,坐在他旁边,“骐骐你先吃,不用等哥哥。”
路骐刚刚刚消耗有点大,这会胃里确实空空如也,一个劲咕噜咕噜叫,也就不瞎客气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吃猪蹄,你脚受伤了我特意让刘叔叔炖的。”程沁在边上给他夹菜,唠嗑道:“骐骐,下午哥哥出门的时候特别着急,把我吓了一跳,你去哪儿玩受伤了啊?下次可得注意哦。”
“就崴了一下,不严重,哥哥不是因为这个着急。”路骐想了想,老实地讲述下午经过,话里有点告状意味:“我只想纹两颗小爱心而已,他不让我纹,特别凶。”
程沁听完笑了笑,她哪能不懂现在小年轻追求时尚追求特立独行的想法,果断站在路骐这边,一块批评儿子:“你哥哥老古板,跟他爸爸一样,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然后又说:“不过骐骐,纹身确实会跟一辈子哦,不能草率决定。我有个朋友小时候不懂事纹身,现在当演员很影响拍戏,导演要求用衣服遮住,遮不住的只能用替身。你太小了,可以多等几年,到毕业工作时如果还想纹再去纹,那时候你已经是个大人,哥哥也不会干涉你啦。”
路骐乖巧点头:“好呢,我知道啦。”
两人又说了会悄悄话,直到快吃完江钦程才慢悠悠下楼,程沁笑问:“程程,你肠胃不舒服啊?上厕所这么久。是不是这几天吃得太油腻了?”
“没有,睡觉出了汗黏着不舒服,我洗了个澡。等会睡前就不用再洗了。”江钦程一脸淡定地答。
“年轻人火气重,这十一二度的天气还出汗。骐骐可都跟我说了……”
江钦程步子顿住,心里一紧。
“说你经常对他发火,把脾气收一收别跟你爸学,别仗着比骐骐大就欺负他。”程沁补充完整。
路骐捧着碗扒饭吃,露出来的两只眼睛弯弯,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江钦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走到餐桌对面坐下,回答妈妈道:“知道了,没欺负他。”
路骐把事情夸大报了个小仇,自知理亏,热情地给哥哥布菜:“哥哥吃这个猪蹄,我尝过啦,超级美味!特意给你留了最大一块。”
餐桌很宽,隔得远,路骐得站起来弯腰才能把菜夹到哥哥盘子里。
江钦程遮住盘子:“我不要,你自己吃。”
“真的很好吃,不能挑食!我给你把皮吃掉。”路骐三两口咬下猪皮又递给他。
江钦程无奈地伸盘子接下。
两人吃得欢快,程沁起身,“你们俩好好吃哦,我去看电视啦。”
经过餐桌拐角处,路骐又站起来弯腰夹菜,她瞥了一眼,奇怪地问:“骐骐脖子怎么啦?”
程沁皱着眉头往回走,手抬起来想掀开看。
“纹身……”
“蚊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江钦程的声音更大一些,盖过了路骐的声音,他捏紧筷子声音淡定地解释:“我房间飞进来一只蚊子,骐骐睡觉时被咬了一下,已经涂过花露水了。”
路骐茫然了一秒,随即配合点头:“嗯嗯!”
程沁拉衣领的手转向脑袋揉了揉,“骐骐今天好可怜,脚受伤还被蚊子咬,明天让齐延叔叔再找人来处理一遍,这天气都还有蚊子,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她气呼呼地去找齐延,江钦程松了口气,站起来绕餐桌换位置,坐到路骐旁边,伸手给他把睡衣领子往后扯了扯继续吃饭。
路骐狡黠地笑了一下,凑近哥哥咬耳朵:“一米八五七十多公斤的大蚊子!”
“要不然怎么说?”江钦程偏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笨蛋,你不要什么都跟我妈妈讲。”
路骐知道他指什么,摇摇头撅嘴巴:“又没有讲呀,我才没那么笨,阿姨自己看见的。”
“谁让你不好好吃饭动来动去。”江钦程拉开他领子看,血痕已经又凝成一道浅浅的薄痂,周围汇聚红斑,那块皮肤比锁骨两边高出一些。
太美味了。
所以没注意力道。
江钦程咬咬发麻的舌尖,眉头微皱:“疼不疼?”
“不疼呀,没感觉。”路骐垂眼,但那块地方在视线盲区,他看不见,问:“还在流血啊?”
“没流血了但是有点肿,你等一下。”
江钦程放下筷子,去医药箱里找出来创可贴,撕开。
路骐嫌弃地往后躲,抗议道:“谁被蚊子咬了会贴创可贴啊!我等会还要洗澡呢!”
“听话,等会洗澡打湿了再重新贴,这样露着不好看。”江钦程劝道。
“哼!谁让你咬我。”
路骐不情愿地让他贴上。
隔天,周一上学时伤口结的痂已经掉了,但吸出来的痕迹没消,红斑变成紫斑,路骐不愿意贴丑丑的土黄色创可贴去学校,于是江钦程去药店买了一盒卡通版。
五颜六色的小正方形,印着各种各样的可爱动物,像装饰品一样。
路骐挺喜欢这个,每天换着款式贴。
被小卷毛纹身吓了一回,江钦程不敢再让他单独活动跟那些同学出去瞎玩,周末都带去自己家里。
路骐很惆怅,心里委屈,写完作业躲到画室里画圈圈“诅咒”哥哥。
不是。
诅咒江钦程。
为了表达被管束的强烈不满,路骐真的不叫哥哥了,改叫名字。
叫了十几年哥哥,一下子改掉当然非常不习惯。
他非常郑重地跟江钦程宣布了这件事情,结果自己天天嘴瓢叫成哥哥,惹得江钦程每次都要笑话他。
“骐骐,你想继续叫哥哥就叫,不用勉强自己哦。”
“不要不要才不想!”
路骐气呼呼地把“江钦程”三个字挂在嘴边。
每天自言自语叫一千遍。
程沁觉得奇怪,询问路骐是不是又和哥哥闹矛盾了。
路骐倒没再告状,想了个借口:“在学校老是被同学和老师询问和1班江钦程同学的真实关系,改口叫名字方便一点。”
“江钦程江钦程江钦程江钦程……”
江钦程好笑地看着趴床上看书,嘴里念念有词的人,扑上床也趴在床边,伸手指点书页上的文字:“骐骐你读错了,这行字是‘石匣上的第四幅图,刻画着小孩站在两个成年人身边’……”
小卷毛最近爱上了看恐怖故事或电影,手里捧的就是一本悬疑小说。
“江钦程,你不要打扰我,我用脑子看,嘴巴里又没念书。”路骐拿开他的手,整理了下放书的枕头,在一页纸上找自己读到的位置。
江钦程点点他的脑袋,“笨脑瓜子还一心二用,看得进去吗?”
“你才笨。”
路骐鼓着脸瞪他,刚洗过澡的脸蛋干干净净,散发沐浴露的清新气味。
江钦程目光落在仍覆着红斑的一小块锁骨上,喉咙发紧。
唇瓣涌上热度。
痒痒的。
想亲。
像有看不见的小绒毛轻轻扫。
但淤青还没消,看着有点吓人,得克制一下。
江钦程移开眼睛也拿本书看转移注意力。
但到了晚上,两人紧挨着躺进被窝里,他还是有些忍不住,挪脑袋往小卷毛颈窝靠。
路骐察觉到他的意图,一手捂脖子一手推脑袋,“江钦程你别再咬我了!今天罗子园都问我怎么创可贴贴了两周,那一点点小伤还没好。”
“你戴着围巾怎么看得见?”
江钦程抱着他揉了揉,蓝眼睛里的期待和渴望快要溢出来。
这周急剧降温,一下子从穿秋装降成了穿羽绒服,得戴厚围巾厚帽子,两人也都换上了冬天穿的厚睡衣,毛茸茸的,抱着更软更舒服。
“上体育课热,我把围巾取掉他就看见了啊。”路骐回答他的话。
“好吧。”江钦程妥协。
但念头一旦起来了就很难收住,尤其人还乖乖地躺在怀里。
他想了想,伸手摸脖颈那块地方,手指往下移了一点,提议说:“骐骐,要不然这里?不需要用创可贴遮,也不用戴围巾。”
路骐:……
自从那回之后,哥哥…江钦程就好像上了瘾,故意欺负他,刚消退又在同一个地方使坏。
奇奇怪怪的癖好。
可烦人了。
他伸手扒拉江钦程的嘴唇,手指在牙齿上磨:“江钦程你不会被蚊子鬼附身了吧,专门咬人吸人血!要不然就是小狗鬼,肉丝就爱咬东西磨牙齿。”
江钦程顺势咬住他的手,边笑着点头,边含糊不清地答:“嗯嗯就爱咬骐骐!”
食指和中指被咬住,除了牙齿冰冰凉凉的触感,还可恶地在指腹打转,路骐气急地用另一只手挠哥哥下巴,“放开我!不准咬手,痛死了!”
江钦程松开,笑着说:“我又没用力,装。”
路骐在他身上抹了抹手指,擦掉口水,见哥哥的手还没消停,叹口气,又哼了几声妥协道:“那你咬这里吧,轻一点哦。”
“嗯。”江钦程咽口水。
小卷毛偏头举着手机玩,他把睡衣拉开了些,靠过去嘴唇触到淤青下方两三厘米的地方,屏住呼吸亲了一下。
(已省略)
胸口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填满,特别舒坦,心尖儿发麻发颤。
“嘶!”
听到痛呼出声,江钦程立马停住,抬头用手盖住那块地方,快速说:“好了好了对不起。”
“那么重!你烦死了,什么破癖好,下回咬你自己。”路骐不开心地推了他一下。
“骐骐皮肤好,肉嫩,我的皮肤太粗糙了。”
江钦程满足地舔舔唇瓣,笑了下说。
“我试试。”
路骐拉过他的手臂,张大嘴巴一口咬下去。
(咬手臂而已,谢谢)
皮好厚,有毛,一点都不好吃。
他嫌弃地吐了吐舌头,想到个主意说:“让厨师叔叔做饭的时候给你留一块生猪肉,猪肉那么好吃,也很嫩呢。”
江钦程敲他脑袋:“你拿自己跟猪比吗?骐骐小猪。”
说完他又不放心道:“你不要跟别人瞎说,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要睡觉了!”
路骐转身放好手机,闭上眼睛,心想你还知道这是个不能告诉别人会被嘲笑的癖好呐,也就我才不笑你。
江钦程从背后抱着他,亲了亲柔软带着香气的头发。
路骐帮哥哥保守爱咬人的秘密,锁骨上那块地方的痕迹已经完全消除不需要贴创可贴了,后来咬的都比较靠下,但还是不小心让罗子园发现了端倪。
某天出太阳,路骐里面穿了件圆领毛衣,外套敞开,站在桌边弯腰系鞋带,抬头看见罗子园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看。
“看什么?”路骐问。
罗子园直接上手扒拉衣服,看得更仔细了一些。
“路骐,你……”
他瞪大眼睛:“你身上怎么有草莓啊?”
“什么草莓?你饿出幻觉了。”路骐拍开他的手。
“那个那个……”罗子园指他胸口,“吻痕啊,我都看到了。”
“哦~”路骐低头拉外套拉链,解释道:“我外婆给我刮痧弄的。”
前段时间外婆来家里小住,倒没给他刮,而是说爸爸天天加班身体不好湿气重,于是拿了个褐色的板子给爸爸刮痧,把爸爸痛得直叫唤。
路骐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当时还和江钦程讨论爸爸背后刮痧的痕迹,也像被人咬了一样。
“刮痧?”罗子园点点头,“是有点像,我就说你一个母胎单身咋会有人种草莓。”
“不过刮痧哪有在心口刮的啊,你外婆真厉害。”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放学回家后,路骐在手机上搜索“种草莓”,都是一些农户、水果园信息。
他又搜:吻痕、种草莓。
这回信息很完善,不止有词条解释,还有特写配图。
“情侣和夫妻间”
“机械性紫斑”
“常发于脖子”
(百度查的词条而已,谢谢审核,看清楚)
路骐仔细看了看网站上的配图,再扯开睡衣看看自己胸口,动作定住,脑瓜里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作者有话要说:
路骐:哥哥你为什么要给我种草莓?
江钦程:骐骐想吃草莓?我去超市买。
(无知·男高中生·两枚)
罗子园(自豪):这方面还是我最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