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湛蓝色>第31章 

  回家用过晚饭后,孟以南坐在穆湛西房间里等他回来。

  近来两人都不太去三楼书房,倒不是书房不好,那里的位置本来宽敞,更适合一起写作业,但穆湛西一直不提,孟以南也不会说,他们便总是窝在二楼穆湛西的房间里,似乎达成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孟以南喜欢窝在床和桌子相贴的角落。

  桌子那一面是封实的,他坐在那里没办法放腿,所以通常会盘腿坐在床上,说实话并不方便,坐一会就要换一个姿势。

  但孟以南换坐姿很自然,有时抱着双膝,下巴搭在膝盖上看桌上的题集,懒懒地够笔写字,有时又会往后仰,靠在被子上举着书背诵课文,做出一副很是悠闲、无需移动去别处的样子。

  穆湛西倒是始终坐在桌前,学习时非常认真,可以保持一个姿势长时间不动。

  每天饭后,穆湛西会在厨房稍作整理,端两杯喝的上楼。有时是牛奶,有时是蜂蜜水,要不就是自制奶茶或饮料,大多是温热的,不会太凉。

  孟以南窝在墙角看手机,等了一会,觉得穆湛西该上来了,不多时果然听到脚步声。

  穆湛西用手肘推开门,把果汁放在桌上,然后拿出要用的书,挪到靠左侧的地方,给孟以南腾出一小片桌子。

  孟以南今天的作业也很多,自从转班之后就每天都有很多新卷子。他写题其实不慢,可以比规定的时间早半小时完成一份卷子,但不意味着可以一直专注。

  没有了考试和转班带来的压力和动力,孟以南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屁孩而已。成绩好也不能代表他不会开小差,尤其是白天在学校认真学习一天,回家就会想要放松。

  在自己的房间或许还能安心看会书,但旁边坐了穆湛西,又面对很多张卷子,难免会产生倦怠心里,时不时对着哥哥分一下心。

  在他当夜第三次枕在手臂上看着穆湛西发呆,穆湛西才终于丢下笔,转头看向他。

  孟以南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大知道悔改地说:“我累了。”

  穆湛西转头看表,沉默片刻,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半个小时,累了三次。”

  到底还是留了一点面子给他,没有说“每次十分钟”。

  孟以南依旧趴着,抬起眼皮看他:“哥哥,作业好多好多好多,不想写了。”

  非要说的话,孟以南学习是努力与天赋兼具型的。他确实很聪明,做题稍微点一下就能很快理解,也可以做到努力刷题,所以成绩不会不好。

  但以上全是他主动做的。

  和所有小孩一样,主动去做某件事不会有那么累,也能好好规划,计划要写多少题,什么时候休息。但作业是被动的,老师布置下来,要求一定完成,孟以南看着那么多、好像怎么也写不完的题,也会感到无从下手。

  人总会有怠惰犯懒的时候,孟以南不例外。

  于是穆湛西转过身来,很惯着他的样子,说:“那我陪你学。现在要干什么?”

  孟以南依旧枕在手臂上,闻言愣了下,这才坐起身:“怎么陪啊,我在背书。”

  其实只是把书摆在桌上,半个小时,一个字也没看。

  穆湛西“嗯”了一声,把桌上的书拿走,随意扫了两眼,念了课文的标题,问孟以南:“是这篇?全文背诵?”

  孟以南点头。

  “好,”穆湛西站起身,只需一步就走到床边,坐在孟以南身旁不到一米的地方,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你背吧。”

  “……”孟以南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最后老实地承认,“我刚没有好好看,还没背过。”

  但穆湛西不为所动,变成严肃的老师,不近人情地要求学生背出根本没记住的文章。

  孟以南没有办法,不自觉地坐直身子,只好背了第一句。

  穆湛西嗯了声,问:“就到这?”

  孟以南心想,你怎么明知故问。但还是乖乖回答:“就到这了。”

  “嗯,前面背的都是对的。”穆湛西这么说。

  孟以南就笑起来,只是背了一句话,还没有十个字,当然都是对的了。

  他稍提起一点兴趣,就听穆湛西念出了第二句,以作提醒。

  孟以南便跟着念了第二句。

  然后穆湛西又缓缓念了一句,孟以南默契地跟着他重复。

  就这样,用不了几分钟,这篇文章就被两人一前一后念到了结尾。

  最后一句念完,穆湛西终于从书上移开视线,落在孟以南身上。他的目光向来轻而淡,没有重量,又令人无法忽视。

  房间里不知为何有很淡很淡的松香气味,清新中混着微苦,如同身处山岭,山风送来细细的雪沫和淡淡的木质香气。

  或许不是气味,孟以南想,总觉得在哪里闻到或感受到过这样的味道,但是记不清楚了。

  其实房间里没有放与这个味道有关的任何东西,但孟以南却认为这个味道是该出现在穆湛西房间里的。

  似乎它本就属于穆湛西,因此不会突兀。

  “又跑神了。”

  正那样想着,余光看到有一片阴影遮来,孟以南下意识闭了闭眼睛。随后头上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等他睁开眼,才看到穆湛西合上书本拿在手中,眼中闪过一丝好笑。

  穆湛西用那本书轻轻敲了他的脑袋,又把那本书还给他,说着:“课文记住了吗?”

  孟以南想了想,认为应该实话实说,便道:“没有。”

  穆湛西说好,又问:“还要我带你背一遍?”

  原来刚刚那也算是背一遍了啊。孟以南后知后觉,觉得很有趣,露出笑容,诚实地说自己的想法,还说:“我比较笨,可能再来一次也是背不过的。”

  穆湛西看着他,半晌,缓缓说:“孟以南,不要得寸进尺。”

  虽然这么说,但他语气十分温和,用手摸孟以南的头,像摸一只刚刚调皮捣蛋过的小动物。

  穆湛西抬手间,那股带着微微苦涩的松香气味似乎又飘了过来。

  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孟以南总觉得自己颈后的腺体轻轻跳了跳,那感觉很少有,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要破土而出。

  几乎是同时,他下意识皱眉,等那震跳动的感觉过去。

  “怎么了?”穆湛西收回手,看着他的神色。

  “嗯,没事,”孟以南犹豫了下, “就是感觉腺体刚刚好像跳了一下。”

  穆湛西愣了愣,让孟以南转过身背对着他,再低下头,手指搭在颈侧,轻轻固定住孟以南的脖子,让他不要动,如之前抹药时一样,小心而仔细地检查孟以南的腺体。

  期间,孟以南一直低着头,隔了好一会才感到颈侧那只手轻轻按了按他,然后离开了。

  孟以南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什么,”穆湛西说,“发育期有时会这样,但腺体表面没有异常,应该不是大问题。我之后再问问医生,看需不需要进行检查。”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十一月中天气已经很冷,吹进来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将屋内本就淡淡的松香气吹得更淡、更难以捕捉了。

  穆湛西开过窗子后,又走向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外套递给孟以南,让孟以南穿上,不要感冒生病了。

  之后,他就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也没有再试图靠近床边,和孟以南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他说:“不舒服要告诉我。”

  孟以南听话地说好,之后乖乖拿起笔,也不再撒不明显的娇,说作业很多不想写了。

  但实际上他也没有特别认真,只是一边写题一边想,刚才那个味道,其实并不是房间中的某种气味,而是Alpha的信息素。

  信息素。

  一个离孟以南很近,又很远的名词。

  孟以南曾很多次很多次看到孟渡带着某个时期的伴侣出现在家中,一起度过Omega饥渴难耐的发/情期。

  信息素,会把人变成毫无理智可言的兽类。

  无论是Alpha或是Omega,都会像疯了一样沉迷于那种气味中,他们在床上纠缠、搏斗,发出甜腻的、浪荡的声音,体息交融,不知餍足。

  孟以南无意间撞到过很多次,一开始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觉得恐慌,不知如何是好,努力辨别是否属于某种斗殴,需不需要叫警察。

  后来长大了,明白那是在干什么,于是感到不适,那种不适随着年龄变化成恶心,反胃。

  他的腺体没有发育,没有分化,并不属于Alpha和Omega其中的一种,感受不到信息素,就难免认为那是虚无的。

  而Omega为了那样虚无的东西发狂,目光涣散,无法自制,一再渴求被贯穿,被填满,严重时会持续好几天,变得疯狂,失去体面的样子。

  让孟以南既恶心又恐惧。

  或许是孟以南的脸色不好,他听见穆湛西叫他的名字,叫了好几声,慢慢把他从回忆中拉出,唤回现实。

  穆湛西看着他,没有靠过来,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问他:“还好吗?”

  孟以南愣愣了,等了好久才完全回过神,低低嗯了一声。

  “难受要告诉我,”穆湛西再次说,似乎担心孟以南会独自承受不适,又告诉他,“不要多想。”

  他或许以为孟以南是在担忧分化一事,为未知的生理变化感到不安,于是轻声安抚,说不用担心腺体,只要及时就医,都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不用太过担忧。

  不过孟以南却在想,穆湛西和孟渡是不一样的。

  即使腺体没有发育好,不清楚孟渡拥有什么气味,孟以南也认为那必定是甜腻到令人生厌的味道,与穆湛西截然不同。

  或许把穆湛西和孟渡放在一起对比本身就是失礼至极的事,于是孟以南在心里跟穆湛西说了声对不起。

  等了等,他又想,要是刚才不说腺体的事就好了,这会穆湛西也不会待在有些距离的地方,说不定还是会和刚才一样,坐在床边,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即使Alpha很讨厌,Omega很讨厌,但孟以南还是认为,拥有淡淡的松柏木香气的穆湛西,与他们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