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肖云长长的一段道歉信发给黎煜的时候，黎煜正吃着顾贺良切好的西瓜小块，在顾贺良超话里面快乐吃瓜。
低瓦灰墙外，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屋檐一连串地掉下，像拆断了线的水晶珠子，砸在屋角的青苔上，落地无声。
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最适合在屋里犯懒，怡然自得地期盼天晴。
黎煜十分坐没坐相地窝在单人沙发里，长腿缩叠在一起，这是他平常觉得最有安全感的待法儿。
更何况在这儿，只要头一歪，他就能看见坐在书桌前看书的顾贺良，端端正正的仪态那叫个赏心悦目，他偷偷摸摸拍了好几张。
偷拍够了，他本来只是突然想起来去超话签到，却没想到后援会前一天晚上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但他并不知道“小云朵”就是肖云，还当陌生人的瓜在吃。
所以这么一段道歉霸占微信的屏幕，着实让黎煜吃了一惊，连含在嘴里的瓜都忘了咽。
“怎么了？”顾贺良抬眸看了眼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黎煜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具体事情告诉顾贺良，“就是之前有人和我有点口角，今天忽然来道歉了，大概是良心发现了。”
顾贺良的视线探究地上下打量他一番，直到把黎煜看得几乎要把来龙去脉说出来之前，才把目光收回书本上，算是接受了黎煜的说法。
也不知道是默契还是别的什么，黎煜总觉得顾贺良似乎知道这些事情。
他缩了缩脖子，在沙发上一个挺腰就坐起来，拖沓着拖鞋，凑到顾贺良身边，探着脑袋去瞧他在看什么。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这是什么书？当时奇奇怪怪事情的总结吗？”
这几个月下来，顾贺良捏黎煜的脸已经相当顺手了，这主动地提供在自己的手边，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揉捏够了，顾贺良才解释道：“差不多，关于晚清时期的一些社会现象。对于当时的中国人来说，巨大的社会变革就是怪现状。”
“好看吗？”
顾贺良实话实说道：“虽然是白话小说，但用词作古，你读起来可能不太通顺。”
“唔……”
眼见黎煜佯装生气地撇撇嘴，顾贺良又没忍住捏他的脸，“我看完之后，以评书的方式给你讲，好不好？”
“不好，你上新活儿，就拿我当小白鼠试手。”
“我的评书场票价八十一张。”
黎煜忙不迭地说，“我听我听！”
顾贺良展颜一笑，“好。”
黎煜也跟着扯了俩小酒窝出来。
“明天我说请顾明表哥和表嫂吃饭，你也一起吧，嗯？”
“我来请我来请。表哥帮我解决了奶奶住院的事儿，怎么讲都该我来做东。”黎煜在脑内寻思了一圈饭店，“我们去吃大重烤鸭吧？当年我妈妈最爱这家的烤鸭，几乎一两个月就要去一次。”
大重烤鸭在全北京都很有名，称得上是烤鸭界的高端餐饮，人均大约在六七百块，属实不便宜。
顾贺良混在曲艺圈里，自然或多或少了解些林玉灵的趣事，再别提这本身就是纯天然的宣传，因此大重烤鸭常常以“京城当家花旦林玉灵最喜爱的酥不腻烤鸭”为噱头来打广告。
“可以。”既然黎煜提出来了，那自然也有请客的把握，顾贺良并不会多说什么。
而且后续还要麻烦表嫂，倘若黎煜能给表嫂留下个好印象，也是笔划算的买卖。
毕竟人情债是最说不清的。
……
赴宴当天，黎煜特意整了身新装束，为了显得更规矩些，还在条纹衬衫外还系了个领带。
“贺良，表嫂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穿这身可以吗？”
“我不清楚她的喜好，但表嫂是个……很让人出乎意料的人。”
黎煜更好奇了。是什么人能让顾老板都觉得出乎意料？
很快，当他看见挽着顾明的手臂走过来的女子时，算是明白为什么顾贺良这么说了。
那女子长发束起，穿着很短的黑色衬衫，叠带两条银色项链，下身是黑色百褶裙，黑色长袜及膝，大腿上带着的铆钉腿环相当有酷辣。
陌生的装扮，却有相当熟悉的脸。
“小、小晴姐？”
见惯了侯雨晴长发披肩，知书达理的样子，黎煜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的雾蓝色美瞳，一时没反应过来。
“弟妹，你好啊。”侯雨晴早就知道是黎煜，笑着和他摆手，“怎么，吓到了？”
黎煜僵硬地扭头望向顾贺良，顾贺良回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侯爷爷……”
“爷爷当然不知道。”侯雨晴在黎煜身边坐下，“我和顾明的事情也还没告诉他，要替我保密。”
黎煜乖巧地点点头。毕竟算一算，侯雨晴和顾明应该差了将近十岁，侯老爷子还真不一定能同意。
都怪顾贺良表嫂表嫂地叫，他还以为顾明已经结婚了。但现在想想，他们不也很顺口地叫自己弟妹么？
“小黎弟弟，你这身好乖，看着和顾学长非常登对。”侯雨晴笑道。
黎煜抿了抿嘴，似乎在害羞，实际上觉得有点好笑。顾贺良管侯雨晴叫表嫂，侯雨晴则管他叫顾学长，真是奇怪的辈分关系。
既然是认识的人，黎煜就没那么拘谨了。在饭桌上，几个人聊聊天，其乐融融。
黎煜这才知道，原来侯雨晴是顾贺良的本科学妹。后来在大四毕业的时候，她偶然通过顾贺良的关系认识了顾明。
侯雨晴其实并不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婉听话，心里面叛逆的很，机车蹦迪什么都玩，所以才吓走了很多男生，迟迟没有恋爱。
而顾明偏偏就好这一口，被侯雨晴的内外反差迷得神魂颠倒。俩人几乎是彼此一见钟情，很快就确定了恋爱关系。到现在也有三年多了，俩人感情一直很稳定。
“当时你请爷爷去嘻缘社作评委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俩保准能成。”侯雨晴接过顾明包好的烤鸭卷，开玩笑道，“现在我们姐弟俩算是被顾家这俩小子包圆儿了。”
“怎么不说我们被你俩套牢了？”顾明用手背推了推眼镜，没穿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吃烤鸭的塑料手套，仍然有种要上手术台的既视感。
“因为我和小黎弟弟优秀啊。”侯雨晴道，“我在网上看到去年唯一进入RedBullBC亚洲区选拔赛的邓邓发微博说，他觉得中国今年能拿到金腰带，还配了一张你的演出图。”
“是吗？”黎煜有些惊喜。他压根都没注意过这件事，比完赛之后，就没怎么太在意别人的评价。
“哈哈哈，人家还在微博@你来着呢。”
黎煜掏出手机一看，专门去搜了邓邓的账号，果然看到了这条微博。
“最近到处@我的人太多了，我都一键清理。”黎煜翻了翻这条微博下的评论，无情的网友一直在哈哈嘲讽，说邓邓没面子，@的人都不理他之类的。
“这我怎么回复？谢谢邓邓老师？”
“你就回复他：‘确实’。”顾贺良说着话，一边将卷好的烤鸭饼喂到黎煜嘴边。
黎煜的心思都在微博上，就着顾贺良的手，心安理得地咬了一口，嚼着饼，口齿不清地说道：“这个好，我就这么回。”
回复完之后，黎煜才后知后觉，已经由顾贺良喂着吃完了整个烤鸭卷。
他一抬头，顾明和侯雨晴果然盯着他们两个，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笑容。
“咳……”黎煜觉得自己的耳垂有些害臊得发烫，往后躲了躲，企图避开俩人的视线，“我没注意嘛……”
“热恋中的小情侣真是恩爱啊。”顾明摇头感叹道。
侯雨晴赞同地点点头，“我先前从来没想过，顾学长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真是开了眼界。”
顾贺良倒是没什么表情，像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毕竟在他这里，这份对黎煜的宠爱，就是自然流露的，丝毫不用犹豫的事情。
……
当天晚上，顾贺良把黎煜送回家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黎煜家楼下，仰头望着黎煜家亮起的灯，想着黎煜松松领带的样子，唇边泛起平淡的笑意。
“还依依不舍呢？真是看不够啊？”
本应该早就道别的侯雨晴笑着出现在顾贺良的身边。
“嗯，看不够。”顾贺良偏头看向侯雨晴，“表嫂，你认识黎煜，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当时哪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侯雨晴轻轻打了个哈欠，“要早知道，也不至于在学校的时候每天心碎一堆小姑娘了。”
顾贺良没有搭话。
见顾贺良不想和她开玩笑，侯雨晴说起了正事，“既然是小黎弟弟的事情，这就没什么好说得了，我已经安排人去查附近的监控，这两天就帮你解决掉问题。”
顾贺良轻声道，“好，辛苦表嫂。”
“不过真没想到，外界号称曲艺圈作风最堂堂正正的顾老板，也会来找我们采用这种手段。”
“说相声的艺人本来就属于下九流，倒也不必捧得这么高。”
侯雨晴斜睨他一眼，“说相声的没好人，果然不假。”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第四天！
我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