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机场不算太远, 两个人赶到的时候,刚刚开始登机, 一场酣眠之后就可以回到江州了。
这几天玩到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人果然还是需要劳逸结合的。
到江州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阿强来接他们回了薛家。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叶伯棠硬是在江州玩到了过年, 叶文翰和叶萱也没回去。薛立辉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往年过年都是把项绍元接到薛家, 现在所有人都在薛家。
怎么说呢,很神奇。
反正叶津进门的时候, 就这个感觉。
薛漱抱着叶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正在剥砂糖橘喂她。叶津眯起眼打量起他的……堂妹和妹夫,正好对上薛漱的目光,薛漱朝他点头示意。
薛立辉和叶文翰在餐桌上包饺子, 项兰陪两个老的在看电视,所有人就这么热热闹闹地齐聚客厅。
叶津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他没看错吧?叶文翰在包饺子?真的在包饺子?他父亲可以说一辈子没碰过厨房的东西。
江州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这家人……这家人什么通天本领啊?
叶文翰十分敏锐, 感觉到叶津的目光马上看了过去, “死小子还知道回来!”板凳脚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叶文翰龙骧虎步地过来就想踹人。
好在薛流已经有了经验,赶紧闪身抡过叶津, 大喊道:“爹, 文明社会, 不兴动手了哈!”
叶文翰鼻翼煽动几下, 没打下去。
叶津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他, 人哪里有这么容易改变, 但是已经是好的开始,这次他没挨打。
薛流依然在叫叶文翰“爹”,叶文翰默许了,无形之中也同意了他和薛流的关系吧,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项兰还是心软,过来“流流”“津津”地嘘寒问暖一阵,就叫他们赶紧回房休息。
第二天,两人睡到十点钟,在床上醒来的时候相视一笑,毕竟去挪威之前,叶津从来没有这个点还躺在床上过。
“你赔我的生物钟。”叶津枕着薛流的胳膊,不娇嗔地说着娇嗔话。
“什么呀……我这是在帮你养生好吗?”薛流一屈肘,把叶津勒紧,“我们要一起长命百岁。”
叶津从他腋下探起头问:“睡懒觉就叫养生?我学的不是中医?”
薛流觉得刚睡醒的叶津特别好看,长长的眼睫毛耷拉着,绵乎乎的,这个宝贝哪里像已经满三十六岁的人呀,他真是赚翻。
“我看你也该去跟黄灵素老师读读经典,冬三月怎么说的?”
冬三月……应该是四气调神里的,《黄帝内经》的经典篇目,叶津偏头想了想,无语地开口:“早卧晚起,必待日光……不是,太阳已经出来了,久卧伤气,给我起来。”
薛流忍着笑被叶津从被窝里提起来。
薛家的年饭一向是自己做,都是家里这几个人,薛漱和薛流打打下手也就够了,今年多了些人,女孩子可以休息,男孩子是要去帮忙的。
中午就吃了昨天薛立辉和叶文翰包的饺子,下午帮着薛立辉备菜,薛家的三个男人加一个叶津,在厨房里收拾鸡鸭鱼,当然,主要是靠薛家那三个男人。
快七点钟的时候,菜齐了,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
“好热闹呀。”叶津和薛流坐在一起,小声对他说。
叶津小时候过年,除夕晚上在叶伯棠家吃饭,气氛不算活跃,吃完饭就各回各家,初一的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人上门拜访叶文翰。
外面的街道也冷冷清清,往常方便的事在这时候变得很不方便。
再后来到了江洲,湿冷的冬天,一个人在职工宿舍,食堂也关门了,他只能泡个方便面将就一下。
前些年还能放烟花,烟花越是响亮和斑斓,他越是寂寞,于是拉上窗帘,早早缩进被窝。
叶津望着这一桌菜发呆,复式楼房中空的客厅挂上了彩灯和灯笼,电视机播放着新闻联播,是那熟悉祥和的背景音乐,介绍着各地人民的新春。
“土猪肉灌的香肠,广味。”薛流已经开动了,他夹了一片给叶津,看叶津这木讷的反应,才想起来他刚才说的话,“这哪里热闹呀,小时候我爷爷还在时,那才热闹,几大桌的亲戚朋友都在我爷爷家团年。”
薛流越说越来劲:“好像那个时候的饭菜都要香一些,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一桌,完了小孩一起玩,大人通宵打麻将,哦,那个时候我还是小孩,可以领压岁钱,现在不行咯,要给咱侄儿侄女发压岁钱了。”
“哦!老嫂子,你别踩我,疼疼疼!”
叶津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不去理他嘴贱挨的罪:“你讨打真的很有一套。”
“叶叔叔,叶大哥,谢谢你们在这里陪我爸这么久。”项兰举起花生奶,看了薛流和叶津一眼,“今年也真是缘分,两位老人家还能团聚,我们两家也亲上加亲……来吧,大家干一杯。”
各种各样的酒水饮料聚在一起,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声音也凑在一起: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晚饭之后,大家坐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年轻人拿着手机开始社交。
令叶津很欣慰的是,裴以晴终于又主动给他发消息了,并且看起来应该不是群发的。
【勇敢小裴】:叶老师,新年快乐呀!谢谢您过去半年的帮助,新的一年希望你和薛老师幸福快乐!嘿嘿!
【。】:谢谢。
“你好冷漠。”薛流趴在叶津的肩头,瞥了一眼那冷冰冰的两个字,然后伸手拿过叶津的手机,调整成语音消息,“小裴同学呀,新年快乐哦!我和你叶老师好着呐!新的一年你也要多多做实验发文章,减轻你老师的负担哦!”
叶津:“我看你更恐怖……”
这边的闹腾欢乐,和窗边的清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叶津盯着他父亲的背影看,薛流瞧叶津这模样,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薛流:“他怎么了?”
叶津依旧看着那边,半晌才说:“可能是想我妈了。”
小时候,叶津一直以为父母感情不好,包括成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以为叶文翰并不爱母亲。
和叶文翰的对立,让叶津看他的一切都变了形。
和薛流在一起之后,他才慢慢感觉到,爱的流露,也可能很刚硬。叶文翰就是那样的人,说不出温柔的话,说不来温柔的事,甚至不允许自己掉眼泪。
但他应该是很爱母亲的。
对于爱,叶津自己理解得也挺迟钝,但是很幸运,他体会过这种心动的感觉,毕竟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没体会过。
叶津起身,走到叶文翰身边,喊了一声“爸”。
叶文翰有些惊讶的回头,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眼底还有一丝欣喜。他太久没有听过叶津叫他爸了。叶文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叶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叶文翰有些哽咽。
父子两无言地站在窗边,月色明净。
叶文翰望着月亮,声音似乎不那么硬朗了:“要是你妈还在,看到你这样应该挺开心的。”
叶津默不作声。
叶文翰继续说:“我虽然还是很遗憾,也不理解……哎,算了,你自己愿意就好,她就想你健康快乐。”
“嗯,我也希望你健康快乐。”
两人之间话依旧很少,但是足够了。
十二点,新年的倒计时开始:3——2——1——
钟声敲响,万家灯火,窗外四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新年快乐!”
叶津和薛流站在卧室的阳台上,趴着栏杆,无声静谧又美好。
“叶津。”
“嗯?”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三月,春暖花开。
中医学院的新大楼在薛流的钞能力之下,加班加点建成了。
薛流准备了温热病方向的课题,今年他也可以开始招生。由于去年两位的出圈,伤寒、金匮、黄帝内经和温病,都招到了教师,这学期就可以入职。
梁苗没明白两人怎么突然就不闹别扭了,但不闹了就好,她也可以安心退休了。
裴以晴经过半年混成了老油条,不过幸运的是,薛教授还是开车来接她,副驾驶依旧坐着叶教授,并且,裴以晴严重怀疑薛教授来接她,是为了显摆无名指上那个大金戒指。
“这是你们婚戒啊?”
“是啊。”
答话的人是叶津,这让裴以晴还有点小吃惊,感觉叶教授变化挺大的。
薛流开口:“他说黄金可以升值,买戒指的钱都是他这些年当教书匠一块钱一块钱攒起来的,不能乱花,嗨,花了就花了,我还能让他没钱花吗?”
裴以晴捂嘴偷笑,薛教授的每一个字都透露着炫耀。
这学期温病开的都是选修,破天荒地网瘫痪,温病学秒没。
薛流和叶津合计了一下,反正都是他俩在操作,干脆丰富一下教学方式,安排一半的实践课,去百草园和实验室,至少把温病要用到的清热药认清楚,鲜株和饮片分别长什么样子,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这是一门临床课,如果有机会,以后还想带他们去看看温病的病人。
不过,一步一步来吧。
春三月,此谓发陈。
发陈是什么呢?是初春时候,草木从旧叶中长出的新芽,嫩绿的,冒在深绿色之上的那一层。
从旧事物里生出来的新事物。
一年又开始了,春生夏长,岁月漫长,生活总会好起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感谢一路陪伴到这一章的读者宝贝们,没有你们我可能真写不完!第一次体验写作的快乐,后面好几次叶教授和薛教授的行为都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了,写着写着他们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很丝滑!
过去的一年很不容易,希望接下来大家都能保重好身体,新的一年平安健康!
在这里给预收打个广告呀!下一本是附一院神外双刀之费一刀费临的故事,另一把刀是钟一刀。
一个本来学急救医学但是在急诊出的第一趟120就遇到死人从此心理阴影,转专业到泌尿外科专注男性健康的闷骚教授——沈别。
一个小时候杀鸡长大了开颅,病人还没死他就预判死亡并且提前写死亡记录,被家属发现后投诉的,“没有感情”的手术狂魔主任——费临。
如果不出意外,教授会把对主任的单相思带进坟墓,后来出了意外。
(为了连贯的阅读体验,想全文写完之后再发,期待和大家在春天重逢!)
*【你看我的手稳不稳】
人人都说江州医科大学,有学神费临,学仙沈别,只是两人差了几届,王不见王。
费临因为一些隐晦的原因,从神经外科调转到了泌尿外科,俢CPU的改修下水道。
顶头上司正是处处被拿来和他比较的学仙,沈别。
现在费临和沈别挤在一间办公室里,抽烟抽得碍手碍脚。
沈别想抢他的烟,他反手在沈别手上烫了一个疤。
沈教授上任第一天被费主任烫了手的消息火速传遍三院的大小科室。
吃瓜群众等着看冰山教授原地教暴躁主任做人。
没想到却在急救技能大赛上看到教授给主任拍照,在医院附近的酒楼看到教授给主任包餐,在手术室看到千金难求的教授给主任当助手……
瓜田里的猹怀疑自己吃到了吃不起的瓜。
*
沈别喜欢费临很多年了。
要说是怎么开始的,可能是因为费临那双手。
那双拿着十一号外科手术刀,稳健而精致的手。
但喜欢他,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沈别把这份喜欢压在心里,死死封存,表面上依旧是那个严谨而疏离的教授。
接着是费临出国读书,回国工作,本以为两人如平行线再无交集。
费临却因为未可知的原因被明升暗降,沈别不动声色答应了客座教授的邀请。
办公室里,青年一如地不修边幅,金色的细边眼镜搭在鼻梁上。
伸出他那双让自己沉沦的手,问:“你看,我的手稳不稳?”
沈别一瞬间出神,想起了最后一次在学校见到的费临——
盛开的八重樱下,透过一楼实验室的窗户,青稚的少年穿着白大褂,正在调整显微镜,他摘下碍事的眼镜,眼尾微微泛红。
汹涌的暗潮铺天盖地卷来,潮水决堤,一泻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