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源居把人留了, 薛流和叶津回去忙自己的事,但其实薛流一直是个闲人, 他在学校就不干什么正事儿, 除了上课,就是去后山百草园散步,去食堂探店, 或者端着咖啡去图书馆看小说。
黄灵素来了之后,还加了一件事, 和黄灵素聊八卦,无愧他妇女之友之名。
所以今天, 薛流吃了中午饭之后还在办公室里磨蹭,叶津感觉到很反常,不过,薛流嘛, 想一出是一出。
“黄老师,这份文件麻烦您走之前帮我交给谭院长。”薛流起身, 递了一份文稿到黄灵素的桌面上。
“好的。”
“谢谢。”
薛流猫在隔板后面, 看到叶津一副要走的样子, 赶紧冒出头来问:“你,你去哪儿?别忘了晚上,那个……”
叶津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住, 回过头说:“我去实验室, 跟她约的五点半。”
“哦……实验室啊, 那我跟你一路。”薛流也站起身。
叶津大为不解, 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救过它们两次了耶!我……我对它们, 也是有感情的, 看看不行啊?”
叶津没有说话, 摒住唇盯着薛流看了半晌,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行。”
抓到了投毒的人,上午裴以晴已经把废鼠又送出去,把模型鼠放回动物房,一切回归正轨,也没有以前那么忙了。
只是叶津时不时要去检查。
叶津和薛流两人到了实验室,裴以晴不在,叶津也懒得管薛流,换了衣服开了电脑,核对完最近记录的数据之后,准备先跑一次数据。
统计学上有一个名词叫显著性差异,产生显著性差异之后,数据才有意义,才能说一个变量对一个事物是产生了影响的。
天选实验人最想听的一句话,莫过于“我显著了!”
虽然其实对于中医来说,很多感觉都是模糊且难以量化的,没有标准。比如什么是发热,《诊断学》上的标准是得超过37.2摄氏度,但是有些人就是体温没超过那个温度,他依然会觉得热,他就是发热。
但没办法,为了证明自己是有用的,叶津需要“显著”。
薛流在实验室里东看看,西摸摸,这些东西虽然熟悉,但于他而言却像上辈子见过的,离他太远太久了。
实验室两面开窗,朝外面的那面拉开窗帘后,温暖灿烂的阳光就充斥了整个房间,房间里很静谧,几乎只听得见叶津点击鼠标的声音。
等到叶津忙完,看了时间,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发现薛流已经趴在台面上睡着了,他甚至还找了无菌纱布铺了一大块,防止自己与桌面直接接触。
怎么说呢,薛流是他见过无菌意识最强的一个人。
此时的阳光已经弱了很多,几道金色光束柔柔地落在薛流的头上、脸上,照过他纤密的睫毛,麦色的肌肤。
很像一个沉睡的王子。
而脸下面被枕着的手却又白皙得简直不像一个人的皮肤,这人真奇怪,不会晒太阳只晒脸吧。
叶津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发出清脆的叩击音,薛流一个激灵坐起来。
叶津:“走不走?”
薛流睡眼迷蒙,强制清醒过来,说:“走,我骑自行车来的,你把幻影停哪儿的?”
“停车场。”
两个人步行到停车场,一路上,不少放学的学生上前来打招呼,由于来问好的人太多,就连学生王薛流也在怀疑——那是我教过的学生吗?
终于上车落座,扣上安全带的一刹那,两个人福至心灵,感觉终于对了。虽然两个人脸上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情已经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幻影、秋风、踏雪,一切都刚刚好。
叶津给钟婵发消息说,自己会和薛流一起来,快到医院门口了。
而薛流之前就跟钟婵提过这件事,钟婵那个时候就隐隐感觉到,这两个人关系不简单,无所谓。
当然,医院门口不能停车,薛流还是开去了停车场,钟婵穿着运动鞋背着双肩包下来的时候,薛流打起了双闪。
钟婵眯眼瞅了一眼,啧,果然是这个沙雕的口味,当然,现在有叶津在,她和薛流都会很默契地“保留面子”。
“呀,薛老师,麻烦你开车跑一趟了,叶医生,你好。”钟婵站在窗户边伸出手。
这种一站一坐的差异,叶津觉得有点不礼貌,想开门出去站着握手。
“你干嘛?让钟妹妹坐后面就行!”薛流眼疾手快按住叶津的安全带。
叶津尴尬得开门也不是不开也不是,钟婵的手滞空很久,他还是在车里回握:“钟医生,你好。”
钟婵坐在后排,她感觉今天的薛流有点装作“人模人样”的样子。
钟婵:“叶医生也在医院就职吗?”
叶津的“对”字还没出口,就听到旁边的人抢答:“他在江中医附一院,中医三诊室。”
叶津:“……”
钟婵:“临床和教学结合,挺好的,我是太忙了,不然也想去教教本科生。”
薛流:“对对对,描摹白纸比带研究生有意思。”
叶津:“……”要不你们俩聊吧,我在这里像个灯泡。
钟婵通过后视镜,和薛流眼神交汇,抬起一边的眉毛问他几个意思。
薛流闪躲地收回目光。
叶津一句话没说,车厢里比金子还沉默,好在吃饭的地方不远,是附近的一家中式餐馆,很快就到了。
包间并不完全封闭,竹制的窗户临着明堂,明堂四周的地漏里放了冰,是古法降温制冷,中间有一个中国风的小鱼塘,假山耸立,睡莲浮波。
三个人坐在雅致的八仙桌上,无言了一阵,这一阵主要是叶津在组织语言,钟婵在观察着两个人,薛流在准备随机应变。
叶津开门见山:“钟医生,不好意思,耽搁了你的时间,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但是交往的事,就算了。”
说这么长的话,真的很为难叶津。
薛流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钟婵倒是没什么惊讶,从双肩包里拿出一盒女士细烟,晃了晃问:“不介意吧?”两人摇头之后,她点起一支,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细白的烟漏过指缝,“为什么?”
叶津不屑撒谎,面不改色,直接说:“之前,学校和网络上传了一些关于我和薛流的,不太好的传闻,我为了打破那些传闻,才想到找一位女士交往。”
“哦?那现在不需要打破了吗?”钟婵跟着护士吃了些瓜,大概知道是什么传闻。
这个问题显然把两个人都问住了。
薛流和叶津大眼瞪小眼,是啊,现在不需要了吗?凭什么不需要啊,薛流还是薛流,叶津还是叶津,两人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啊。
“因为……”薛流转动茶杯,犹疑开口,“因为是我逼他来的,叶医生心地善良,还是不忍心欺骗你。”
“噗——”叶津第一次表情失控,抽出纸巾捂着嘴朝向外面。
钟婵从薛流背小书包读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他了,他说话几分真几分假,钟婵不看脸光靠听都能分辨出来。
钟婵起身绕到薛流的背后,拍拍他的肩说:“出来,我们说两句。”
江州地势不平,朝里是明堂,朝外确实一个天台,下面是一条车水马龙的公路,薛流和钟婵站在玻璃护栏边上,背后暮色下沉,山葱草郁,城市的闹和静拼接在一起。
钟婵吸了一口烟:“你喜欢他?”
“没有。”薛流双手叉腰,“我和他关系不好。”
“少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薛二少爷还会给关系不好的人当司机。”钟婵一身粉色的休闲运动套装,依靠在玻璃护栏上,身段娇好。
薛流急于狡辩:“真的没有!只是突然知道他是我一个网友。”
钟婵默了一会儿,想起前段时间,薛流直播的时候说他有准对象,要准备追了,而自己去问薛流,薛流没有回她。
现在前后一联系,心中也有了猜测。
钟婵:“你之前说你准备追的人,是你网友,然后面基翻车?”
薛流还想反驳,但是发现事实就是钟婵说的这样,他毫无反驳之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点头道:“是他,但是我不可能喜欢叶津,叶津他……他……他这个老古董……”
钟婵笑出声,好一阵才停下来,对薛流说:“老古董可不是一个不喜欢的理由。”说完,她偏着头似乎想到什么计谋,“大雕,这么说吧,既然你不喜欢,我又喜欢,那我准备追他了。”
“啊啊啊啊——你不准追他!”薛流像个小孩一样嚎了一嗓子,恶狠狠地瞪向钟婵,看到钟婵脸上的笑意,后知后觉地垮下脸来。
“你凭什么不准我追他?”钟婵掐了烟,下意识想找口腔清新剂,发现没带在身边,两只手便抄在胸前。
薛流回答不上来。
钟婵一只手搭在薛流的肩膀上,认真道:“大雕,我太了解你了,你看看那些你大大方方说喜欢的人,几天就忘了?你到底喜不喜欢叶医生,问问自己,叶医生可不像没人追的样子,就算我不追,别人呢?”
是……这样吗?
钟婵把薛流说呆住了,仿佛是踩中了他心中,他知道却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区域,让他不得不去直面。
“我就先走了,你们俩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
钟婵:魔法攻击。
薛流:打断施法。
叶津:该玩家已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