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读书会的海报交由学校宣传部的同学发布, 很快就引起了热烈反响。

  下午叶津去出诊,薛流去上课, 黄灵素也不在, 裴以晴独占办公室,享受午后阳光。

  裴以晴在电脑上刷微博,隔壁江州医科大学的学生都馋哭了。江州医科大学和江州中医药大学都在大学城一条路上, 隔马路相对。

  不少人表示想早上过来一睹双教授芳容。还有一些不是学医的,怕听不懂, 裴以晴也在尽心答疑,但是网络上总会出现一些杠精。

  Dr.Ding:「为什么还有人相信中医?马兜铃酸了解一下?随机双盲了解一下?拿阴阳五行这套玄学忽悠人忽悠几千年了还不消停?」

  虽然无论在哪个平台, 这种降智言论都层出不穷,但是裴以晴看到了还是忍不住回复。

  【醒醒吃药了】回复Dr.Ding:「阴阳五行是哲学,不是玄学,你这一看就没学过马哲, 这边建议先去上个大学呢!不要学会一个词就乱用。」

  Dr.Ding回复【醒醒吃药了】:「是是是,你用哲学看病。」

  【醒醒吃药了】回复Dr.Ding:「你以为循证医学不是建立在唯物主义哲学上的吗?」

  Dr.Ding回复【醒醒吃药了】:「我RNM」

  诚然, 每一次回怼完, 裴以晴也会后悔, 为什么要把生命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中医不是玄学,有自己的完整的理论和实践,在这篇广袤土壤上已经生机勃勃发展了两千多年, 为什么今时今日会被诞生不过几百年的西医挤兑成这样呢?

  裴以晴曾听过一个中西医结合发展史的讲座, 结束的时候, 讲师感叹“如果当初不是被迫打开国门, 而是有一个更从容的机会去接受和融合西医, 也许中医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中华文化向来能很好地汉化各种文化。

  从维萨里的《人体构造》到哈维的血液循环, 西医奠基到现在还不到五百年, 而早在两千年前的《灵枢》里,已经有与现代解剖相差无几的描述,《素问》中更是有“心主血脉”的记录。

  裴以晴:“哎……自己的东西不知道珍惜。”

  无法归咎是如何造成这个局面,毕竟在建国前,中医好几次差点被废除,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又老有骗子顶着中医的帽子招摇撞骗,还有神棍给中医蒙上封建迷信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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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幕式安排在晚上七点,叶津吃完饭回来,赶不上回宿舍了,就打算在诊室用手机参会。

  现在离七点还有点时间,叶津进Blood群里逛一下。

  他现在时不时逛逛这个群,里面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小黄文,还有一个鬼斧神工的剪辑和P图。

  宣传片播了之后,他和薛流的素材变多了,不局限于以前学校活动的马赛克画质图像。

  【醒醒吃药了】:「问道」.视频链接啊啊啊啊啊绝了姐妹们!看这个神仙剪辑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啊啊啊啊

  【醒醒吃药了】:叶教授横眉冷对薛教授的时候,就是这种氛围感,我反手就是一个BE美学!

  叶津点进去,是一个把AI换脸后把他和薛流的脸换到一些古装剧里,再配合宣传片剪辑的片子。

  “这天下,只有一个第一。”

  低磁又压着狠劲儿的青年音落下。

  剑光破开黑色屏幕,两个掌剑之人,在落满大雪的银色山巅剑花勾连,利刃破空之声呼啸耳畔。

  一横一竖两刃叠压,两人的脸也贴得极近。

  叶津薄唇紧抿,眉间尽是憾色,微细的雪花落在睫上,他轻颤垂眸,浅浅张口,似松下了气力。而薛流剑眉狭长,神光钩挑,手背上青筋凸现,向前震出内力,把叶津推出几尺远。

  叶津脚尖点地轻撤后,反手一个剑花插在雪地之中,单膝跪地。

  画面融开变成回忆,同门学艺的两人,少年时代是最亲密的挚友,同吃同住,同修剑道。

  叶津看得瞳孔大张,这些小孩真厉害,完全看不出来痕迹,不说他都以为是他自己。

  接着,陡然进入了一些少儿不宜的情节。

  不得不说这个阿婆主在找素材上画了很多心思,把各种不可描述羽化叠加在一起,音轨衔接,在似有若无的喘促中,一会儿是一只钢铁般的手扼住另一只竹节玉手,一会儿是光驳的喉颈,一会儿是微微张开吟讴的口唇。

  叶津看得大脑一片空白,却没有关掉。

  然后是宣传片中师徒二人在百草园中分道扬镳,画外音是清冷的嗓音:“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和你争天下第一。”

  回忆结束,重新回到皑皑雪山之上,薛流再次进攻之际,叶津假意做挡,突然转而松了剑柄,硬生生受了一剑,高峰峻岭之上坠落,消失在茫茫霜雪之中。

  薛流徒见白雪之中一地绯红,突然痛彻心扉,撕心裂肺地吼叫。

  叶津不能理解这种令人无语的结尾,关上了视频。

  【独来独往】:@醒醒吃药了你一天很闲吗?

  【醒醒吃药了】:不啊,但是忙也要疯狂!人活着就是为了疯狂!

  叶津竟无法反驳,微信那边又弹出了裴以晴的消息。

  【勇敢小裴】:叶老师,快进会议室呀,就差你了!

  中医学院本科生和研究生一共也就七八百人,除去三分之一男生,剩下的人有一半能来就算捧场了。结果会议室满满当当五千多人,网友居多。

  叶津以低头看手机的姿态进会议室,几个老师的账号设置过,摄像头和音频进去都是打开的,一进去就是死亡视角,从下往上怼脸。

  评论区出现一片片尖叫。

  “草草草草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个视角都这么好看?”

  “妈妈呀,我黄了,这个视角好像doi在下面……”

  成片的啊啊啊啊淹没了一些污言秽语。

  主持人【裴以晴】正在说话:“叶老师,调整一下镜头哟,太近了。”

  “哦,等一下。”叶津把手机拿到桌面上,靠在电脑显示器上,转身找了几本书,又让手机靠在书脊上。

  他没用过手机版的,没切到自己这边的画面,只看到黄灵素和薛流两个窗口并排出现在屏幕中。

  而别人看到的叶津的窗口,是一晃而过的诊室天花板,以及难得一见的脱下外套又没穿白大褂的叶教授,还有他侧身找书的时候,那衬衫褶皱下的精美腰线。

  “啊啊啊叶教授是什么人间理想,吸氧,我要吸氧救大命!”

  “对不起我明明是来认真学习的,但是现在脑袋里全是这个男人。”

  叶津往后坐了一些,问:“现在呢?”

  薛流上完课吃完饭,没来得及回去,他和裴以晴两个人都在办公室里,在一堆手办中间摆了台笔记本电脑,戴着蓝牙耳机参会。

  他盯着屏幕里的叶津,白炽的灯光照亮叶津的脸,背后是打开的磨砂玻璃窗,窗外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夏末时节,温热的淡紫色天空做幕布。

  那一闪而过的诊室,薛流觉得好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裴以晴在斜对面出声:“合适,那我们就开始了吧。”

  只有三位老师露了脸,裴以晴是主持人,如果不调整就是三位老师的窗口并排,也可以单独点开某一位老师的窗口放大。

  薛流鬼使神差,指尖在触屏上滑动轻点,点开了叶津的窗口,竖屏的画面变大,能看到他双手十指相扣,双手臂自然搭在腰间,像一个老干部,正认真垂眸听着裴以晴的开幕辞。

  叶津头发有些长了,平时上课会梳背头,而现在随意地抓过两手,垂落一些发缕在他半阖的眼眸前。

  原本微微张着嘴的薛流,看到这个画面,忘记了呼吸一般停滞,感到肺部窒塞,才猛吸一口气,浅添了一下上唇,食指的桡侧指腹摩挲过下唇。

  “妈妈,薛教授勾引我,哭哭。”

  “来之前我是抱着嗑CP的心情,来之后,对不起,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呜呜呜呜……”

  “他对我舔舌啊啊啊啊!”

  裴以晴介绍完了三位老师,正在讲读书会的规则,突然注意到评论区狂暴了,语声一顿,抬起头看向薛流,没什么异常啊。

  而原本低头认真听讲的叶津,在突然的中断后,抬眸望向屏幕,一双眼睛清澈沉静,像一汪冷静的清泉,源源不息。

  他以为是手机出什么问题才没声音了,伸出中指在屏幕上滑动,结果拨出了薛流的窗口。

  呃。

  叶津的指尖停在空中,又缓缓收回,没再调动屏幕。

  手机里重新传出了裴以晴的声音:“明天的诵读篇章是《黄帝内经·素问》的第一篇,《上古天真论》,大家可以自行找到文本阅读,次日晚九点进行篇目的答疑。第一期的七篇文章全部选自《素问》,所以下面请黄灵素老师为大家介绍一下《黄帝内经》这本书。”

  黄灵素上麦开讲,但此时,叶津思绪一半游离到内容之外。

  他盯着屏幕上的薛流,他认出来了,薛流在办公室的工位上。背后是窗户,窗户后面是学校的人工湖,能看见不算高的远山。

  那扇窗西晒,落日的余晖从那扇窗里消失,之后没有霓虹,只剩泼墨暮色。郊区的气温比城中稍低一两度,窗外吹过晚风,撩起薛流银白色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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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医大附一院的十八楼手术室,钟婵洗完澡出了清洁区,打了饭端到麻醉科的办公室里,加入人数已经飙升到八千的会议室,一边吃一边看。

  一个是她刚看上的男人,一个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基佬,她怎么觉得这两个人,隔着屏幕在对视呢。

  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护士静静凑过来,惊呼:“呀,你也在吃他俩的瓜吗?”

  钟婵停住,偏头问:“什么瓜?”

  “江中医那两个教授对吧,之前微博上在传他俩靠打架隐瞒爱情真相呢!”

  钟婵:“喵喵喵?”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写车啊,布加迪已经在我脑袋里开了很多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