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是全麻,白洋睡醒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天亮了,他看见纪谦垂眼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他好像去换过衣服了,一身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坐在自己床边,阖着眼帘在休息。

  透明纱窗帘子是拉上的,光线透过来还有些朦胧,在纪谦的脸上阴影明明暗暗。

  白洋往柜子上看,有清水,他抬手想拿过杯子,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纪谦牵着。

  纪谦感觉手上有动,又连忙抬眼看过来,把他的手放好:“手上有输液,不要乱动。”

  手术过后要输液消炎,或许是消炎药的原因,白洋晚上起高热发烧了,纪谦只能用热水给他擦身体,终于出汗后,烧也退下去了。

  白洋晚上打针的时候手会动,现在手背上有些水肿,不得已,他只能牵着白洋的手,以防他乱动。

  白洋嘴边有些干涩,他想喝水,麻药刚过,声音有些弱又干涩:“哥哥......我想喝水。”

  纪谦看了他一眼,眼里晦涩:“还不能喝水,只能打一点葡萄糖。”

  护士又挂了一瓶葡萄糖,纪谦拿过棉签,沾了些水浸湿在白洋的唇上。

  白洋仰头看过去时,只看见纪谦的下颚绷得很紧,落在纪谦脸上便是一片阴影和化不开的沉寂。

  他觉得自己唇上的干皮好像湿润一些了,腹部有痛感传来,抬手就想摸自己的下腹,被纪谦按住:“别碰。”

  可是很痛,麻药过去以后,伤口就很痛。

  下腹的伤口太明显了,有些忽略不过去。

  白洋放下手,开口想喊他,却见纪谦又走出去拿单子了。他只好又闭上嘴,没有开口说话。

  等到纪谦拿着化验单回来后,他才抬眼看过去,手指按在床边,摩擦着有些粗粝的床单边缘。

  曲着手指在上面扣了扣,纪谦眼尾扫到了,伸手轻轻牵着他的手指:“别动,打针会肿起来。”

  纪谦的骨节上有些划伤的痕迹,白洋抿着嘴角,屈着手指在上面碰了碰,等纪谦放下单子,他才有些迟疑地开口:“哥哥,能帮我叫一下护工吗?”

  纪谦低头看他:“怎么了吗?哪里不舒服?”

  白洋浅色的唇角直起来,沉默了一下,才说:“我想上厕所......”

  挂瓶输了好几瓶,就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膀胱里的液体好像要爆炸了一样。但叫护士好像也不好,不知道有没有男护工在这里。

  “你等一下。”纪谦起身往卫生间走去,从里面拿出一个尿壶,伸手掀开白洋的被子。

  这样怎么行!!

  白洋被吓到了,连忙动弹起来喊他,却又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哥哥?”

  纪谦眉头直皱,语气有些冷:“不要乱动。”

  白洋第一次听见纪谦这样的语气对着自己,那一刻没敢再动,甚至连窘迫的状态都忘记了,心脏好像都要鼓起来了,里面胀得厉害,好像戳一下就会痛。

  他又躺在枕头上,有些沉默地闭上眼睛。

  纪谦见他没说话,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好像过于严厉了,吐出一口气,缓声道:“没关系的,你身上的哪处哥哥没看过?”

  听到安抚的话,白洋好像更加难受了些,只是紧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他好糟糕啊,这个时候怎么还要对方来哄着自己。

  病人就当个病人的样子嘛。

  他不断地安抚自己,可是心里又不断地涌现着一股难堪之意。

  真的好难堪啊,怎么会让风光霁月的人来做这样的事情?给他端着尿壶,怎么会让纪谦来做这样的事?

  他悄悄扯过被子盖在自己头上,身下的水声明显,就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白洋不可避免地想起纪谦顶着一张清俊面容,却在做这样的事情。

  眼眶都红了,他默默地用床单擦去眼睫上挂着的眼珠,等纪谦给他擦拭完以后,就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纪谦见他累了,看了眼挂在上面的药水,还有大半多,这才拿出平板坐在一旁处理些邮件。

  白洋一开始是装睡而已,但是听见纪谦在一旁小心回复电话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也真的睡了过去。

  等快到中午时,仇法东和滕牧他们过来了,仇法东一看乖巧的弟弟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眉头都皱起来了,喊着他:“小羊,怎么搞成这样了啊?”

  他把手上的鸡肉粥递给纪谦:“老三,你的早饭,下次这种事情早点叫我们啊。”

  “凌晨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喊我们了。”

  滕牧看了下病房:“怎么到这边医院来了?”

  纪谦知道他说的是怎么不去自己家的医院,跑到这边的私立医院来了,如果在滕牧他们家的医院里,都是自己人,做什么检测也方便,医生也知根知底,很放心。

  纪谦揉了揉额角:“我住的地方离这边近一些,跨一个区过去不太方便。”

  他坐在旁边,打开盒子后几口喝完了粥,又起身出去,把盒子扔在外面。

  趁他出去的时候,仇法东坐在旁边慰问白洋:“弟弟啊,怎么把自己搞得怎么惨?”

  “乱吃东西了。”白洋噘着嘴,圆溜溜的眼睛里都失去了神采一样,把仇法东心疼得够呛,拿出一旁的小扇子,给他隔着衣服吹一吹伤口地方:“好了好了,不痛不痛啊,弟弟不哭。”

  滕牧看了眼他,没说什么,只是帮他调整了一下上面的吊瓶,免得线都缠绕在一起:“好好休息。”

  纪谦进来时,仇法东在大呼小叫,他听见说白洋在哭,走近一看白洋的眼尾红着,有些湿气沾在上面,显得极其可怜:“乖宝,伤口还很痛吗?”

  白洋其实也不全是伤口痛的,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有一点。”

  “再打两针止痛针吧。”纪谦出去叫了护士,“麻烦再帮我们打一下止痛针。”

  护士在一旁问他:“早上打了两针,现在还要打吗?”

  纪谦问她:“是有什么副作用吗?”

  护士摇头:“倒是没什么副作用,就是你们用的止痛针还挺贵。”用的是最好的止痛针,自然价格也是最贵。

  纪谦松了口气:“没事,帮我们打一下。”

  还好白洋对这些都不过敏,如果过敏还需要换成镇痛针来止痛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陈清霖他们也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陈清霖放下书包就去看白洋:“羊咩咩,你怎么样了?”

  前不久他捏得爱不释手的脸蛋,已经消瘦下去,粉嫩的嘴唇都变成了白色,他上手比了一下,只觉得白洋的婴儿肥都没了。

  他又心痛又气极,还有一点心虚。这段时间他们都是瞒着纪谦,半夜和白洋一起熬夜打游戏,半夜三更白洋乱吃东西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劝住。

  20多岁的年轻人什么时候考虑过这种问题,半夜都是冰可乐加麻辣烫,他们也没想到白洋会突然爆发就住院了。

  许锐也是一阵后悔:“早知道就不叫你打游戏了。”

  纪谦睨见他们的表情,没有说话。

  尹玉春拿了瓶喷雾过来,给白洋脸上喷了一点,眼睛里都是不赞同:“一开始就说了,早睡早起才行......”

  白洋抿着嘴角,可怜又委屈,尹玉春又心软了:“算了算了,长记性吧。”

  他拍了点水给白洋涂上:“脸上都干干的了。”

  然而陈清霖出去洗手的时候,纪谦也跟着出去了,叫住了他。

  陈清霖看见纪谦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腿都软了,咽了咽口水,没敢说话。

  纪谦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陈清霖就都交代了,交代得十分彻底,看着纪谦愈加深沉的眼神,陈清霖抖着腿离开了。

  等他们都离开后,纪谦查了一下白洋的游戏账号,看见后台显示的时间和数据,他眼里闪过薄怒,又按了下来。

  只是在外面走廊里吹了风,整理好情绪才回去。

  消炎和止痛的药水一瓶接着一瓶打,纪谦的午饭也只是随便吃了点陈清霖他们带过来的水果和粥。

  当然白洋还是不能吃东西,这些都是纪谦拜托他们带过来给自己的。

  白洋看了眼纪谦手上的粥,那些汤水一样稠的粥。

  纪谦以为他饿了,便轻声问他:“是不是有点饿?现在可以喝一点葡萄糖水了,要等排气以后才能吃东西。”

  其实白洋觉得不吃东西也挺好的,不用面临更加尴尬窘迫的时候。

  而且现在他好像对食物有些反胃,即使肚子里空空的,但是看见纪谦手上的粥,他会想起自己吐的那些东西,心里更加堵,更加吃不下。

  为什么纪谦就什么都没感觉呢?

  他都不会觉得这个和那些很像吗?

  至少白洋是这样想的。

  吃完以后,纪谦把东西都丢在外面,避免气味留在病房里面,在外面散了许久才走进来。

  白洋就躺在床上,滞留针在手上,手已经水肿起来了,也只是抿着嘴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纪谦走过去,扶着白洋起来,身上的冷气传来,白洋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臂,都是凉飕飕的。

  医院里的冷气本就开得很足,白洋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沾过来的,只是托着他的手慢慢起来。

  医生说麻醉过后要起来走动走动,防止肠粘连。

  他起来后好奇地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切口看不到,上面还有白色的纱布贴在上面,纱布里面应该是有药的吧?

  他也分不清,感觉伤口没有那么痛了。顺着纪谦的力度慢慢地下地走几步,没有走多久,毕竟是术后第一天。

  但是他抬眼看向纪谦,只觉得他的眼睛下好像有些青色,下巴也有一点点冒出来的胡茬,青色的,一点点。

  纪谦小心扶着他的挂水,问他:“要去上厕所吗?”

  白洋嗯了一声,跟着他走到厕所里面去,只是抿着嘴角,乖乖地让他帮自己。

  等洗完出来以后,白洋也只是沉默地缓步往床边走去,然后躺在上面。

  他有些呆呆地望着医院里面的天花板,天花板都是大片的白色。

  医院里好像总是随处可见的白色。

  今天之前他总觉得自己是闪闪发光的人,至少他还能想到自己一万个优点,只要在一看见找优点这个字眼,他就能随口说出自己游戏抽奖最欧皇,勇敢善良还有好多表情包,能弹能唱的吉他小能手.......

  但在纪谦拿起尿壶的时候,好像有些滤镜就碎掉了。

  他只知道自己是一个病人,没有隐私,也没有滤镜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打的止痛药水,有安神的作用,白洋在迷迷糊糊中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病房里多了一张床,纪谦已经起来了,见他醒来就去叫护士来给他照彩超和检查。

  白洋觉得自己精神好像好一些了,手上的针还留着,都是水肿好像消了不少。

  他左右看了看,只觉得自己的猪蹄子好了不少,手背上鼓起来的青色也消退不少。

  他轻轻地哇了一声,护士在一旁换药水听见了,问他哇什么,白洋小声地说:“我手上的水肿消了不少啦。”

  护士小姐姐笑出声来,看着他安慰道:“你男朋友一直在给你热敷,肯定好得快一些啊。”

  白洋眨了眨眼睛,小小的啊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背,自言自语道:“他一直在给我热敷啊.......”

  他又抬头问护士:“我还要打多久药水啊?”

  护士姐姐看他可爱,笑着解释:“还要挂几天哦,看你的恢复情况。”

  白洋点了点头,纪谦就在旁边拿着他的片子看了看,又收了起来。

  医生一边检查一边说:“年轻人啊,还是要爱护身体。你看看自己,昼夜颠倒,还连着熬夜,一日三餐也不规律,不仅不规律,还总是半夜吃这种辛辣的外卖,外面的东西本来就不干净,以后还是少吃啊。”

  白洋只能点头:“我知道了医生。”

  医生没好气看向他:“你不要光知道了,要记住,你看看这次半夜生病,要不是你哥哥在旁边,你就会出事的。”

  “晚上吃那么多板栗,照彩超的时候里面都是肠气......”

  白洋垂着脑袋在这里听训,眼尾看向纪谦,只见他坐在旁边认真记住,都没有看他一眼。

  等医生他们检查出去,纪谦扶着白洋起来:“要走一走吗?”

  “好。”白洋的力气回来了些,今天走了一大段距离,就绕着医院走廊一圈圈走着。

  恢复得还算好,上午八点多排气了,他臊红着脸,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动。

  纪谦像是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可以吃点东西了,中午吃一点鸡蛋羹吧。”

  “喔。”白洋好像是这两天第一次见纪谦笑起来,又觉得自己好像没看真切,只是稍纵即逝。

  一贯温和带笑的青年,已经很长时间沉着脸了,他扯了扯纪谦的衣袖,试探性朝他灿烂一笑,还露出了自己经典的小虎牙笑。

  但纪谦皱着眉头,伸手捏在白洋的脸颊处:“好了,难受就不要笑了,明天就不痛了。”

  白洋嘴角的弧度缓缓收回来,垂下眼睛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哥哥,我就想喝一点米汤。”

  “好。”纪谦应了下来,知道他可能肠胃不舒服,也没勉强他吃东西,只是熬了些浓的米汤给他。

  米汤很白,用糯米、大米一起熬出来的,很香甜,没有放特别多的糖,只是薄薄加了一点,白洋抱着碗自己慢吞吞地喝光了。

  晚上纪谦拿出盆和毛巾,用温水打湿给他擦了一下身子。

  白洋只是看着他垂眸做这些琐事,突然开口问道:“哥哥,不找一个护工吗?”

  纪谦还在给他擦手臂,闻言顿住了,湿热的毛巾贴在手臂内侧,只是温度好像断层一般,传递不过来。

  他开口问:“我弄痛你了吗?”

  白洋连忙摇头,坐在床上看自己的脚。

  纪谦给他端了盆热水过来,握着他的脚放下去,泡在热水里面。

  盆里的热气往上飘着,打湿白洋的眼睫,他低声说道:“太麻烦了。”

  纪谦停了许久,才给他继续擦胳膊:“没事。”

  第三天,医生来给他换药,小腹上的纱布揭开后,白洋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切口很小。

  陈清霖他们也过来了,看见白洋腹部的伤口,他生得白净,腹部有红色的伤口,看起来格外醒目,他一脸心疼:“羊咩咩,还痛吗?”

  他的消炎针和止痛针一直在打着,虽然今天的止痛针没有打那么频繁,但是伤口也没有第一天那么痛了,就摇了摇头:“不是很痛了。”

  许锐看他这么乖的模样,拿出给他带的鸡蛋羹过来:“我们在店子里买的鸡蛋羹,上面还有一点点肉茸,吃一点吗?”

  白洋看见这黄色的东西,摇了摇头:“我还是想喝米汤。”

  尹玉春带了几瓶昂贵的祛疤膏:“要是有疤就涂这个,可以消除伤疤的啊。”

  会有疤吗?

  白洋以前也是不在乎自己的伤疤的,但是这个地方留疤,会不会很不好看?

  他的裤子往下褪去一点点,看见下腹部的毛毛都没有了,本来他就体毛很少,陈清霖调侃两句:“羊咩咩,你不会下面都光秃秃了吧?”

  白洋挂在床边的腿伸过去踹他一下,是又怎么样?

  本来做手术就是要剃掉的。

  这是正常现象!

  不过之前纪谦帮他扶着上厕所的时候,也没有多看什么,光溜溜的好像也不是很好看?

  他往旁边看去,只见纪谦坐在椅子上,也在低头看自己的伤口,看了许久都没说话。

  他想起晚上的时候,纪谦好像也有出去,回来时还带着一点点烟味。

  是在路上碰到的烟味,还是纪谦自己去抽烟了啊?

  纪谦明明是不抽烟的一个人。

  他勉强鼓着脸,配合朋友的调侃:“过不久就会长出来的!”

  陈清霖笑了两声:“刚出来刺刺的,小心扎到别人哦。”

  白洋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涨红着脸踢他,扯动了伤口。

  纪谦一把捞住他的小腿,放在身上,皱着眉和陈清霖说:“不要逗他。”

  “哦,好的。”陈清霖小心地赔罪,“不要生气啊小羊。”

  白洋看纪谦皱着眉,刚刚臊红的脸又淡了下来,那些热气都散去了,只是静静地换药。

  晚上他还是只喝了米汤和一点流食,没有多吃什么。

  倒是纪谦问他:“不多吃一点吗?”

  白洋连忙摇头:“不要,不想吃。”

  不过也只是术后第三天,医生也是建议少量多吃,不要吃太多了。

  等到第四天、第五天,白洋都只是吃一点米汤的时候,纪谦紧皱着眉头问他:“为什么不多吃一点?”

  就连煮过来的燕麦无花果粥,白洋也只是浅浅地吃了几口,一碗都没有吃完,小瓷碗里面还剩了大半。

  白洋坐在床边上,有些小心地看了纪谦一眼:“我不太想吃粥......”

  “那吃蒸水蛋吗?山药羹呢?”

  白洋还是摇头,小声说:“我就喝些米汤,不可以吗?”

  “不可以。”纪谦第一次拒绝他。

  白洋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垂着的发丝搭在额头前面,显得有些可怜的样子。

  纪谦在床边的椅子坐下,伸手附上白洋的侧脸,让他抬起头来,似是叹了口气:“乖宝,告诉哥哥,为什么不想吃,好不好?”

  听到纪谦轻声哄着自己,白洋突然眼眶红了,眼里蓄了很几天的泪水憋不住一样,突然就掉了下来,大滴的大颗的眼泪挂在眼眶上,一滴滴地滚落下来。

  他憋着气,努力给自己吸气,但是怎么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温热的泪珠一颗颗地顺着下巴落在纪谦的手腕上。

  纪谦双手捧着他的脸,用指腹轻柔地给他擦拭眼泪,眉头轻蹙:“怎么了?伤口痛了吗?”

  指腹擦过眼下,温热的指腹上有指纹的摩擦,白洋一边掉眼泪,一边摇头。

  上一次白洋这么难过的哭,还是在轮船上的时候,在他怀里卸下防备和坚持,大声嚎哭,哭诉着种种不公。

  现在他只是含着大颗的眼泪,沉默地一颗颗掉落,好像比那个时候更让人心疼,纪谦心下一抽一抽的疼,眼含疼惜:“是怎么了?哥哥凶你了?”

  白洋噘着嘴,嘴唇微微嘟起来,可怜极了。

  纪谦有些无奈,更多的是疼惜,只是问他:“哥哥没有凶你,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吃东西。”

  他抽过一旁的纸巾给白洋擦拭脸颊,再一次轻声问道:“到底是为什么?你也饿了啊。”

  白洋的眼眶哭得红红的:“会吐。”

  纪谦动作一顿,满心爱怜:“不会吐了,乖宝,已经好了。”

  白洋看向他,眼泪挂在眼眶上,最终还是告诉他原因:“会要上厕所。”

  纪谦没想到这个原因,扯出一抹笑看他:“上厕所有什么关系吗?”

  白洋像是完全绷不住了一样大哭起来,他扯着嗓子哭出声来:“我会吐,要上厕所,你还要帮我去上厕所,我不要这样。”

  他哭得难过极了,他在纪谦面前的形象全部都没有了。

  他就是一个会吐脏兮兮东西的人,还要纪谦帮他端着尿壶。

  他抬起手臂粗暴给自己抹去眼泪:“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

  纪谦还没从他大哭的状态下回过神来,又听到他这样问,拧着眉尖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手?”

  白洋的泪止不住,哗哗地往下流:“我吐在床上,还吐了你一身,好脏好恶心,我还要你帮我上厕所,擦身体.......”

  纪谦这才明白他一直在纠结这些地方,只能不断安抚他:“这个也没有关系啊,就是一点脏东西,你的生理反应而已。”

  “有关系!”白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带着哭腔在喊,“我一点都不好看了,我给你笑,你都不看我了.......”

  “我什么时候没看你了?”纪谦无奈,抱着他哄着,“我一直在看你的啊。”

  白洋握着拳头乱挥:“你骗人,你才没有,你都不笑,还不让我笑!”

  “你都不爱我了......”

  “你肯定不爱我了......”

  纪谦抿直嘴角看向他:“白洋,我怎么就不爱你了?”

  白洋的眼泪就没停过,听见他喊自己全名,心下一个咯噔,哭得更厉害了:“我一点都不乖,一点都不听话,总是熬夜,还乱吃东西,作为成年人对身体不负责......”

  “你生气了,肯定要和我分手了......”

  纪谦叹了口气抱着他,轻柔地拍着他的背:“乖宝,话都让你说完了,让我说什么?”

  他这几天是有些生气,气白洋怎么能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

  但是有的时候又在想,白洋长这么大,可能都没有做过手术,偏偏和自己在一起后,就生了大病。

  他和叔叔阿姨保证的那样好,说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白洋,却让他进了手术室。

  所以更多的,他在生自己的气。

  他紧紧抱着白洋,低声道:“是哥哥的错,没有照顾好你。”

  白洋伏在纪谦胸前,哭得几乎要断气,听见他说话,想反驳,但是哭得停不下来,说不出话来,更加难受起来,哭得越发厉害。

  纪谦屈膝跪在床边上,小心地抱着白洋,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让他完全伏在自己肩头慢慢哭。

  纪谦拍着白洋的背,一点一点给他顺气:“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白洋抽泣声小了一些,双手搭在纪谦身上缓着气。

  纪谦见他慢慢平息下来,才接着说:“我只是在想,我好不容易才遇见你,如果你离我而去,那我今后几十年,再不能看星星、大海、任何鲜花、明亮的东西,目之所及,都带着你。”

  “只要一想到是这样的以后,我就对未来没有任何期待了。”

  白洋抖着双唇默默地流泪,自责和愧疚困住他,他这一次不再是觉得纪谦不喜欢他而哭,而是想起爱自己的人。

  他想起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自己的好友,他想起纪谦一个人慌张地抱着自己来医院,一路急行闯红灯,纪谦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眼眶里多出来的血丝,他熬夜给自己热敷手臂,一步步扶着自己去走路......

  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他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等到白洋缓过气来,纪谦抽出纸巾仔细给他擦干净,白洋已经顾不上形象了,在他手里擤鼻涕,又用毛巾胡乱地给自己擦脸。

  纪谦这才接着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会有狼狈的时候,会生病会老去。”

  “我剥橘子的时候手指缝隙也会有黄色的汁水,你会因为这样就不爱我了吗?”

  白洋摇头:“才不会,我很爱你。”

  “我生病的时候你就不爱我了吗?”

  白洋红着眼摇头:“我会爱你。”

  “我比你大七岁,会先你一步老去,你就不爱我了吗?”

  白洋的眼泪又滚下来:“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纪谦捧着他的脸,也微红着眼,俯身吻上去:“我也是,一直都爱你。”

  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世界上最明亮、最闪闪发光、最灿烂的小太阳。

  是万千人群中第一眼就会看到的人。

  我会一直爱你,无论贫穷还是富贵。

  我会一直爱你,无论疾病还是健康。

  我会一直爱你,无论美貌还是失色。

  我会一直爱你,无论顺利还是失意。

  就让岁月永恒,就让我们一直相吻相爱。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真的谢谢,我有看见从最初就一直陪着我过来的读者,真的谢谢。

  我写的很开心,希望你们看得也很开心,为了庆祝,发起一个抽奖,大家也来接收一点小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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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啵唧,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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