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内外现在压根没什么人, 北风吹得常青树沙沙作响。
陈澈整个眼里心里都是小姑娘闷声闷气的声音。
“我发现，我好像是有一点喜欢你的。”
陈澈从来没有觉得，有哪句话会这么动听。
就好像是江南的春风, 苏浙的细雨, 绵绵落在他心上最轻最柔的那个地方。
陈澈伸手揉了揉浅音的发顶，嘴角上挑, “行，那明天再多喜欢一点。”
“哦。”
浅音缓过那阵情绪, 后知后觉有点难为情, 红着脸从陈澈的怀中往外退。
陈澈：“哦？哦是什么意思？”
浅音捂住脸：“没有意思，我都是乱说的，你不要误会呀。”
陈澈忍住笑, 握住小姑娘的手, 放在自己的掌心摩挲：“宝贝, 怎么？用完就扔啊。”
什么嘛。
浅音还在震惊陈澈胡乱污蔑她，陈澈倒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薄唇吐出两个字：“渣女。”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她, 浅音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明明不是的......
陈澈刚刚见她那样, 也不知道怎么了, 小姑娘又不肯说，现在根本见不得她半点委屈。
“好了, 不逗你了。”
“什么时候攒够喜欢, 想当我女朋友了, 记得通知老子一声，老子立马就位。”
陈澈的呼吸就落在浅音的面上, 热热的, 有点痒。
浅音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半晌，又“哦”了一声。
陈澈也不戳穿她此时的羞赧。
小姑娘说出这句话，怕是花掉她十八年积攒到一起的勇气。
他得珍惜。
陈澈牵着浅音的手往教学楼走，是集训的方向。
浅音想到刚刚教室的对话。还是有些好奇，“干嘛去呀？”
陈澈：“陪我的宝贝去上课啊，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转正。”
浅音：“你不用集训吗？”
陈澈：“师太又没让我去，我坚持要去，不就抢了别人的名额么。”
也是哦。
看不出来，陈澈这个人，还挺有原则的。
浅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左想右想，忽然意识到，陈澈怎么开始单方面叫她宝贝啦。
这个......更难为情了......
她刚刚情绪低落，都没反应过来。
浅音：“以后不准叫我那个。”
陈澈：“哪个？”
浅音：“就是那个呀。”
陈澈：“你说哪个，不然我也不知道啊。”
浅音：“宝、宝贝。”
陈澈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哎，宝贝。”
浅音：“......”
好气，她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跳起来要捂陈澈的嘴。
常青树下，教学楼外，陈澈很配合，笑着弯下腰配合她。
蓦地，浅音捂住陈澈嘴唇的那只掌心濡湿一片。
他在肆无忌惮回吻她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温柔到极致。
掌心酥麻的感觉蔓延至全身，浅音头皮发麻，小小战栗了一下，要把手缩回来。
察觉到她的意图，陈澈单手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他一下又一下地亲吻她的掌心，黑沉的眸子低垂，直直盯着浅音，虔诚地像是她的信徒。
冷冽的冬风此时都好像变得温柔，送来一些暧昧的气息。
在小姑娘耳尖红地快要滴血前，陈澈终于放开她，改为握住她被他亲吻的那只手，踏进教室。
-
浅音努力想听老师都在讲些什么，视线却时不时落在被陈澈滚烫的唇吻过的地方。
然后又好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视线。
陈澈只当没看见，趴在桌上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小姑娘。
“浅音？浅音在吗？回答一下这道题目。”
集训的老师不认识脸，选人回答问题都是随机点姓名册，一节课下来也算是变相点名。
浅音下意思先站起来，脸瞬间就红了，她刚刚走神，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
怪不得老师们都说早恋影响学习。
陈澈这个大坏蛋！
一张小纸条不动声色推到了她的面前，浅音大脑来不及思考，只能照着念。
“很好，坐下吧。”
周恬恬意味不明地朝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到陈澈冷冽的目光，她下意识先瑟缩，然后迅速转身，紧紧抓着试卷边缘。
陈澈坐在旁边实在太有存在感，浅音一坐下，陈澈的眼神里面就是满满的求表扬。
浅音强迫自己不再看他，努力跟上老师的进度。
陈澈悄声说，不无得意：“宝贝，刚刚想我了吧，都没认真听课。”
“我人就在你旁边，真是，还偷偷想。”
浅音忍不住瞪他。
陈澈又盯她：“就凭我刚刚及时解围的机智，是不是也该多来点喜欢？”
浅音脸红得要命，只觉得后悔。
她到底为什么要告诉陈澈，他不知道前都那么无赖，现在更加得寸进尺了。
这节课浅音听得云里雾里，陈澈存在感实在太强，再加上本身集训题目的难度远远超过平日上课，需要百分百的专心，浅音自然上课效果不理想。
浅音：“你以后不准跟我来上课。”
陈澈：“怎么？老子帅到你无心听讲？”
他好自恋。
浅音忍不住想翻白眼。
陈澈倾身过来捏了下她的脸蛋：“行，以后我来接你下课。”
陈澈的手骨节分明，青筋若隐若现，在浅音的脸上停留几秒，一路下滑，宽大的手掌包住她的。
他的大拇指指腹带一层薄茧，陈澈很喜欢轻轻摩挲她的手心，手背。
浅音紧张到不敢呼吸，下意识被陈澈带着走。
小脸憋得通红。
陈澈坏极了，凑近：“呼吸啊宝贝，我都没亲你，怎么就把自己憋坏了。”
集训回来，浅舒欣准备好夜宵，坐在餐厅边的沙发里等她。
浅音：“妈妈。”
浅舒欣看了她一眼，笑着问：“宝贝啊，什么事情这么高兴？集训辛不辛苦呐？”
因为陈澈，浅音现在根本没办法直视“宝贝”这两个字，早就习惯了妈妈这么喊她，今天她却听得面上发热。
都怪陈澈！
她很开心吗？妈妈竟然看出来了？
浅音弯唇，可能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喜悦的吧，“妈妈，集训不辛苦，可以去竞赛，我心里高兴。”
“我的宝贝这么厉害，你不能去还有谁能去啊？”
浅舒欣主张鼓励式教育，从小对浅音永远是表扬多于批评，现在也依旧如此。
浅音轻轻跺脚：“哎呀妈妈，你不要乱说嘛。”
浅舒欣：“好好好，快喝点牛奶，上楼早点休息。”
浅音确实有点饿，拿了牛奶和小蛋糕上楼。
坐在桌前，她微微蜷缩手掌，又摊平，上面似乎还能感受到陈澈滚烫的温度。
他指腹带薄茧，唇却柔软，触碰时好像春日最温柔的风，从她的心上拂过。
浅音唇角弯了弯，双手捧牛奶喝。
手机提示音适时响起，陈澈给她发了一个文件。
浅音点开，“集训课堂笔记”。
陈澈竟然帮她记笔记了？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呀。
不等浅音问过去，陈澈的语音发过来，点开是他一贯低沉的声音，慢条斯理的，“都是今天上课的内容，有空看看。”
又是一条语音。
浅音有预感，上一条说正事，这一条估计不是什么好话。本想吃完再来听，却鬼使神差点开了。
陈澈拖腔拉调的声音传出来，就好像拂在她的耳畔。
“怎么样？有没有感动得想哭？老子这个预备役男朋友当的还可以吧？”
浅音忍不住弯唇，小小的欣喜从心间弥漫。
她确实需要这份笔记，本来她准备明晚找集训的同学借来看，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浅音抿唇笑，聊天框输入：“请再接再厉喔，我去学习啦。”
陈澈抱着手机，轻笑出声。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
陈澈遵守承诺，每天晚上都来接她下课，送她到校门口再慢悠悠自己回家。
平静的生活下藏着圈圈涟漪。
让人心里生出无限柔软。
集训结束，浅音习惯性往窗外望，陈澈往往都在她的视线之内。
今天外面却没有人。
浅音收拾好书包，闷头往外走，又忍不住左看右看，还是没有。
好吧。
以前的喜欢全部作废！
陈澈忽然从教学楼拐角的阴影处走出来。
卫衣背帽下，刀削般的侧脸若隐若现，从黑暗踏入光明。
看到浅音，他远远笑了下，摘下帽子，朝她走过来。
陈澈：“刚刚去抽烟了，吹了会冷风散味儿。”
他张开双臂，“闻闻看，难闻吗？”
“有一点。”其实没有什么味道，但浅音敏锐察觉到陈澈情绪有点低落，她想说点别的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陈澈只是揉揉她的发顶，轻笑了声，“行，下不为例，以后我注意点。”
浅音不擅长找话题，陈澈沉默，她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话。
“音音。”
“嗯？”
快要到校门口，陈澈止住脚步，“老爷子最近身体不舒服，我要去医院看着他，所以后面几天......”
陈澈有点说不出口，毕竟是他承诺每天来接她放学。
现在没来几天，又说不来了，这要当男朋友，肯定得不合格了。
浅音笑笑，“没关系的呀。”
当然是照顾家人重要，浅音还是第一次在陈澈脸上看到类似纠结的情绪，不禁有点好笑。
笑完又觉得这样的场合不对，弱弱出声，“爷爷有没有事呀？”
“没什么大问题，好好调理几天就行。”
陈澈略低头看着浅音，从来没想过他会再遇见她，他们会有这样的交集。
他的小姑娘，柔软得不像话，清澈得如初雪那样干净。
是他的小姑娘。
陈澈握住她的手，五指分开，又并拢在一起。
指根微微用力，交缠得更厉害，小姑娘皮肤细嫩，白皙的手背迅速泛红。
陈澈松开，指腹轻抚红晕，四指在下握住，拇指搭在上面，微微俯身，手心上移，他看着浅音，在她的指骨处印下一个吻。
-
陈澈提前跟她交代过，浅音前几天并不担心，直到他月考那天也没有来学校，浅音才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
只是需要调养的小毛病，不会考试都不来。
陈澈既然已经认真对待学习，就不会这样。
浅音想去看看。
给陈澈发微信，陈澈没有回，浅音翘掉今晚的集训，打车去渝城第一人民医院。
这是渝城最好的医院，陈澈爷爷在这里的可能性比较大。
浅音第一次翘课，心里有点紧张，又是第一次来医院，双重紧张加在一起，直接导致她大脑迟钝，进了医院站在门口不知道怎么办。
陈澈只说生病，又没说是什么病，她连去哪个科室都不知道。
这股气突然就泄掉了，还是要等陈澈。
她给陈澈发好消息，抱着手机坐在医院门口的凳子上等他。
有点冷。
浅音校服自带的帽子戴上，两手揪着旁边，不让帽子被风吹开。
不知道等了多久，鼻尖涌入冷冽的清香。
陈澈跟医生聊完后，拿起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竟然没电了。
充上电后，才发现小姑娘竟然就坐在医院外等他。
他手机都没来得及拿，转身往外冲，觉得电梯太慢，直接走的楼梯。
他只想用最短的速度见到她想见的人。
推开门的刹那，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呢。
就好像溺水的人终于抓到浮木，海上的人终于见到陆地。
而他看到他的希望。
小姑娘与他视线相交，撇着嘴，似乎等久了有点委屈。
陈澈心疼得不行，他怎么手机就刚好没电了呢。
不然就能第佚䅿一时间来接她了。
“怎么想到来这里？”陈澈俯身抱住浅音，双手在她的后背收紧。
他习惯什么事都自己扛，此刻却意外意识到，他也会需要一个怀抱。
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
浅音没有动，任由陈澈抱着她。
小声嗫嚅：“你没有来考试。”
“抱歉音音。”陈澈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熟悉的花香让他心安，“外公全身检查，查出了别的问题，要动手术。”
“他年纪大了，动手术不是件小事，我很担心。”
陈澈一直都是疏懒的模样，浅音以为什么事情都无法打倒他。
可他现在抱着她，不让她看到他的样子，嗓音微微有点沙哑，脆弱得很克制。
浅音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时候，或许什么安慰都没有用。
可是不做些什么，她心里也不舒服。
陈澈之前总喜欢揉她的头发，浅音也学他的样子，轻轻地，来回抚摸陈澈的发顶。
这样，他会好点吗？
半晌，陈澈忍不住出声：“你把老子当狗摸呢？”
所以，陈澈以前摸她的头，心里居然在想她是小狗吗？
陈澈情绪明显调整过来，浅音不再心疼他，转而有点生气。
陈澈带了点笑意：“音音别气啊，我没拿你当小狗，真要当的话，我觉得音音还是比较像只小猫，等着我伺候就行。”
“当然，老子就算是狗，也得是条藏獒，保护你嘛。”
陈澈说完，眸子暗下来，牵住她的手，“冷不冷？我带你进去吧。”
陈澈定的单人房，床上老人看着精神还不错，瞧见浅音进来，先是盯着陈澈骂：“臭小子，你不好好学习，给我谈恋爱是吧。”
对着浅音，又立马转换笑脸，“来来来，让老头子我看看孙媳妇。”
“哎哟，长得可真好，告诉外公，小澈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是对你不好，外公替你收拾他！”
浅音本来还有点局促，经过老爷子的几句调侃，她倒是忘了紧张，光顾着脸红了。
什么孙媳妇......陈澈都还不算她的男朋友呢。
“小澈，你去给我打桶水来。”
陈澈无奈：“外公！”
老人家不高兴了，吹鼻子瞪眼的：“怎么着，怕老爷子我吃了这小姑娘啊？”
“去去去，让你去你就去，再不去，外公这心口疼得慌。”
陈澈：“行，您悠着点，我这就去。”
浅音还是第一次看到陈澈吃瘪，“扑哧”笑出声。
陈澈威胁似的看了她一眼，分明在说：再笑就收拾你。
病房的气氛，轻松地有点离谱。
陈澈一走，老爷子开口了：“我们小澈，对你好不好啊？”
浅音红着脸点头。
就是有时候太无赖。
“人年纪大了，身体就容易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小澈担心地不得了，我是不担心，我老了，早晚得有这么一天。”
“以前我以为，小澈大概是伤了心啦，感情上恐怕艰难，但我看到你，小姑娘，我就明白了，老爷子的担心啊，多余。”
“小澈这孩子，看着冷，其实重感情着呢，老爷子我不反对你们来往，但是别耽误学习。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等我出院了，有空常来家里玩啊。”
老人家看着浅音，絮絮叨叨，又说：“过几天啊，就是元旦，我这把老骨头估计还得在医院躺着呢。”
“那天是小澈的生日，我不说，他肯定不过，好孩子，你答应外公，带他去吃碗面好吗？”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是双向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