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她向月亮奔去>第24章 没有下一次了

  办完葬礼, 陈肆按时回学校上课。

  姚大乐不放心,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连上厕所都要跟着。

  终于, 徐州州看不下去了, 拉住他, “你干嘛?老跟着陈肆。”

  姚大乐叹气,“我总觉得四哥不对劲。”

  “哪里不对?你不是说陈肆和他爸没感情吗?”

  “是没感情,但是......”

  “有什么好但是的?你看, 他这次周考还是第一,没什么影响。”

  午饭时间,

  陈肆照旧留在教室学习, 等到食堂人少了再去。

  写着写着, 他的笔停了,笔尖渗出的墨渍滴在纸上,晕开。

  不知这么沉默了有多久,陈肆忽然偏头,看着沈青芋, “你说他死了会不会遇见我妈?”

  沈青芋摇头, “我不知道。”

  “我妈不会原谅他的。”

  说这话的时候,陈肆咬牙切齿。

  他是恨的。

  恨陈浩不能当个好父亲。

  他也对陈浩有过期望。

  可, 就算陈浩再不堪,那也是他父亲。

  陈肆沉沉叹了口气,眉眼耷拉。

  沈青芋沉默了一会儿,“你难过了。”

  明明难过,却一直嘴硬。

  她张开双臂, 打算给他一个拥抱, 却被推开。

  陈肆眼神冷了下来, “不,他是咎由自取。”

  他否认,但沈青芋不信。

  他肯定是难过的,否则也不会想那么多,甚至想到去世的阿姨。

  她迟疑了下,不管不顾,抱住了他。

  和在便利店他教她的那样。

  这次,陈肆没再拒绝沈青芋。

  而是下巴抵在她肩上,闭了闭眼。

  姚大乐回来,看到陈肆这样奇怪的姿势,愤怒地回头瞪徐州州,压低声音。

  “你还说四哥没事。你看四哥都魔怔了。”

  徐州州讷讷点头,“是...是魔怔了。”

  听到动静,陈肆坐直了身子。

  脑袋却覆上一抹温热。

  他愣了愣,偏头。

  沈青芋摸了下他的头发,“别难过了。”

  之后几天,姚大乐和徐州州守着陈肆寸步不离。

  跟着陈肆一起卡点去食堂。

  送陈肆回家后,再各自回家......

  跟狗皮膏药似的,陈肆赶都赶不走。

  -

  窸窸窣窣翻找的声音,从陈肆家传出。

  家门大敞开着,里面不见人影。

  路过的邻居站在门外朝内喊了一声,没人应,就给陈肆打电话。

  接到邻居阿姨电话的时候,陈肆刚下课。

  他迟疑了下,接听电话。

  “喂,是陈肆吗?你家好像遭贼了。”邻居还站在门口,迟迟没走。

  但又踌躇着,不敢进去。

  “好的,阿姨,我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的一瞬间,陈肆脸色沉了沉。

  他将手机揣进兜里,并没有如所说的那样,往回赶。

  那个家,现在已经彻底与他无关。

  姚大乐在一旁听见他接电话的内容,咬了口冰棍,问,“四哥,不回去吗?”

  “嗯。”

  姚大乐转念一想,也是,没啥必要。

  那个家也没四哥的什么重要物件。

  放学后,照旧去给木木补课。

  木木老早准备好,在卧室等陈肆。

  他看上去很喜欢陈肆,沈青芋猜可能因为他们有遭遇那场火灾的相似经历。

  开始上课之前,陈肆先问了木木那幅画。

  木木捏着手指,皱着眉头说:“还没画完。”

  只画了个人体轮廓,能看得出是个女孩。

  饶是沈青芋也不得不赞叹木木的记忆力。

  离那场火灾过去了有好几个月,他居然还能把她记得那么清楚。

  他们俩在书桌那儿学习的时候,沈青芋就窝在懒人沙发里睡觉。

  知道画没画完,她心里踏实很多。

  还做了个美梦。

  梦里,她见到了家人。

  也见到了陈肆,他朝她走来,笑意盈盈。

  别人也都能看得见她。

  即便在梦里,沈青芋也心里清楚,是梦。

  活着的时候,陈肆从没看过她。

  更别提冲她笑了。

  鼻头莫名有些酸,沈青芋睁眼,猝不及防和木木四目相对。

  把她吓得石化了,一动不敢动。

  休息时间,木木在找玩具,找到沙发这儿了。

  眼看他的小手伸出来,快要碰到自己,沈青芋呼吸滞住,大气不敢出,生怕吓到他。

  下一秒,就见陈肆蹲下来抱住木木,让他转过身。

  沈青芋松了口气,悄悄离开沙发。

  -

  “找到了吗?”钱文翠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陈肆脚步一顿。

  从沈青芋的角度,可以清晰看见陈兴野弯腰找东西的背影,还有被扔在地面的衣服和被褥。

  陈肆的房间,凌乱至极。

  她蹙眉,下意识问:“他们是在找什么?”

  陈肆听见,但没回答。

  他冷哼了声,抬腿进去,“原来,贼是你啊。”

  听到陈肆话里的讽刺,陈兴野破天荒没回嘴。

  而是头也没回,继续忙着。

  “我知道了,他是在找房产证。”沈青芋说着,要往陈肆卧室里跑,她急赶着要把陈兴野撵出去。

  万一被找到了怎么办?

  没等她迈出一步,衣领一紧,被陈肆给拽回去了。

  电光火石之间,从黑暗中闯出一道人影。

  钱文翠手持菜刀,直接朝陈肆劈来。

  刀锋朝外,毫不留情。

  离的近了,都能闻到菜刀上的猪肉味。

  陈肆轻松躲开,嘲讽地上下打量她一眼,道:“怎么?陈浩没给你们留遗产?”

  钱文翠跑起来很笨重,刚刚是拼尽全身力气以最快速度跑过来,劈下来。

  此时,扶着腰直喘气。

  提到这,钱文翠就来气。

  那个天杀的,不让她倒贴钱就不错了,她还能指望他给她留东西?

  沈青芋盯着钱文翠手里的利器,极其警惕。

  金钱的诱惑下,迷信也不管用了。

  就像现在,钱文翠也顾不上顾忌陈肆母亲,一门心思扑在房产证上。

  今儿一天都没去工作。

  净在家翻箱倒柜地找去了。

  钱文翠的不善,令沈青芋心中不安,下意识捏住陈肆衣角。

  邻居正在走廊晾衣服,刚把衣服搭好,正巧听见动静,过来看。

  看到钱文翠手里的刀,也狠狠吓了一跳。

  她挤出笑,说:“管教孩子可不兴动刀啊。”

  钱文翠凶狠地瞪过去,语气不善,“我在切菜,不信你闻。”

  她把菜刀举起来让邻居闻,把邻居吓跑了。

  沈青芋深觉,这里不能待了。

  她轻轻拽了下陈肆的手,“要不,收拾一下东西,别回来了吧。”

  陈肆和她所想一致。

  他今晚回来,就是为了收拾东西。

  他点头,看了眼钱文翠的刀,绕过她走进房间。

  从房门口,到里面靠窗的位置,都是他的东西。

  衣服、书、还有被子……散落一地,被陈兴野扔的。

  陈肆背对着客厅,蹲在地上捡衣服,手背青筋凸起。

  陈浩在于不在,这个家都没他的立锥之地。

  沈青芋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她叹气,也蹲在地上帮他捡东西。

  而一旁的钱文翠仍死死瞪着陈肆。

  那表情里的嫌恶、憎恨,丝毫不加掩饰。

  只见她咬着牙,再次朝陈肆举起刀。

  随着刀的逼近,肉味更浓。

  陈肆倏地转身,捏住钱文翠的手腕,因过于用力,指甲泛白。

  钱文翠感觉骨头都快断了,拍他的手,“快松开,要断了,要断了。”

  那菜刀就停在距离陈肆头顶几厘米的位置,迟迟难以落下。

  他面无表情,用力一掰。

  钱文翠举着的菜刀脱手,‘苍啷’一声掉在地上。

  陈肆抬脚踩住菜刀,甩开她的手。

  还未转身,只听一声骇人的闷响在他身后响起。

  是陈兴野想要搞偷袭,不知何时他藏着一柄水果刀,带进卧室。

  沈青芋背对着陈肆。

  陈兴野手持着的水果刀刀锋凌厉,刀身大半没入了她的身体。

  陈肆愣了愣,半晌没回过神。

  他怔然转身,朝沈青芋伸手,却赶不上她消失的速度,连她的发丝都没碰到。

  这算是什么?

  陈兴野手中的刀没来得及撤回,就这样对着他的心口。

  然而陈肆看见了,却无动于衷。

  只是神情怆然,像是快要哭了…

  陈兴野吓了一跳。

  刚刚刀扎过去,他的手感到一股凉意,然后刀就往前推不动了,像被空气无形中形成的一道墙隔绝。

  等到刀身的阻力消失,他才敢呼吸。

  他只预料过刀刺出去会是什么结果,又给他带来什么。

  压根没想到,铁打的陈肆会红了眼圈。

  陈兴野三观被颠覆,怔愣着。

  前所未有的慌张让陈肆不知所措。

  视线掠过陈兴野扫遍四周各个角落,除了积厚的灰尘,脏乱的地面……别的什么也没有。

  沈青芋就像突然蒸发了一样,整间屋子没有她的痕迹。

  他收回视线,如坠冰窟。

  再睁眼,恨意尽显,陈肆怒瞪着陈兴野,眼神冷戾。

  是他……是他偷袭,才会有沈青芋挡刀消失。

  因为他。

  陈兴野骇然。

  他本来就是软弱的性子,刚刚一瞬间的发狠没有成功,已然消失殆尽,现在只想把刀收回来。

  没能成功。

  他的手腕忽然被陈肆攥住,狠狠向前一推。

  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看着陈肆。

  陈肆破罐破摔,带着孤注一掷的狠绝。

  他说:“你会为你的所为付出代价。”

  陈兴野看不见沈青芋,他能看见。

  明明有一个人受伤了,甚至可能……消失了,可陈兴野却并不知道。

  凭什么,凭什么陈兴野要心安理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见那刀刺入陈肆的胸膛。

  而陈肆本人却像不知疼一般,捏着陈兴野的手将刀一寸寸往里送入,任大片的红色在他的白色T恤上晕开。

  他却在笑,像阴鸷的毒蛇,“你已经成年了。”

  陈兴野满头大汗,嘴唇颤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一时间更忘了动作。

  他不相信,怎么会有人对自己这么狠?

  邻居不放心,又过来看时,陈肆已松开陈兴野的手。

  看到这一幕,邻居吓得再次跑回去,拨通急救电话。

  救护车赶来时,陈肆躺在地上,衣服被血浸湿。

  唇毫无血色,脸色惨白。

  而一旁的陈兴野浑身抖如筛糠,手都是血,脚边躺着水果刀,裤子也沾了血。

  陈肆被送上救护车。

  透过薄薄的白色窗帘,能看见车窗外的璀璨灯光。

  他眼前模糊,却还是努力睁着眼。

  试图在车里能找到想看见的那个身影,然而徒劳。

  大脑昏沉,眼皮越来越重。

  沈青芋,我看不见你了。

  医生忍不住问:“很疼吗?”

  陈肆闭上眼,滚烫的泪控制不住沿眼角滑落。

  他张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疼痛令他窒息。

  悲伤也是。

  怎么能不疼呢?

  连胳膊磕了下,沈青芋都娇气地喊疼,她怎么会不疼呢?

  她明明那么怕疼……

  陈肆有些恍惚。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沈青芋。

  她背对着他,始终不回头。

  无论他怎么喊。

  近在咫尺,他却抓不住。

  像雾里看她,模糊又触不可及。

  很冷。

  冷得陈肆忍不住发颤,感觉好像有什么在流失。

  这次,他可不会再嫌弃她手冷了。

  可,没有下一次了。

  -

  救护车里,那个瘦削的少年一直在发抖,没人听得见他说什么。

  字字不成句,断断续续。

  只有他知道,那个夏天轰轰烈烈。

  伴着蝉鸣,空调的风声,还有沈青芋。

  沈青芋,是她的名字。

  她姓沈,青皮芋头的青芋。

  作者有话说:

  一定是he,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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