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到江城坐飞机需要两个小时。
这是弥悦来到京城后, 第二次回江城。
江城这座城市是弥悦从小到大的居所,见证了她从落地嗷嗷待哺, 随着时间流逝而成长, 成为了一个坚强独立的人。
江城有许多回忆,也有她的很多老朋友,旧同学。
但再次回来, 这次, 她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波澜。
除了父母都葬在江城之外,江城不会再有她的任何羁绊和牵挂。
私人飞机只有她和苏怀谷两个人。
苏怀谷这次陪她回江城, 把公司的事务暂时交给了林唐来处理,他只需要过目一些文件和合同即可。
这会儿他悠哉的拿着手机回复着消息,整个人懒散的陷进沙发, 双腿曲着,露出下方一截瘦削冷白的脚踝, 手肘撑在扶手,和没骨头似的。
也没再穿正装,极少的穿了身休闲风格的衣服,纯黑色的T恤和抽绳运动裤, 头发未经打理, 刘海软软的落在眼睫处。
不像个商务人士, 倒像个到处旅游玩乐的富家小开。
颇有一种, 微服私访的感觉。
弥悦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等她醒来, 飞机刚好落地。
江城已经持续了一周的三十八度高温天气,弥悦刚下飞机, 太阳无情的灼烤她的每一寸皮肤, 她被刺的睁不开眼, 只觉得自己像是身处蒸炉。
呼吸的空气都宛如特地加热过。
苏怀谷跟在她身后,刚下一层阶梯,就见眼前的女人急匆匆的躲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她就拿了把遮阳伞出来,宽大的伞将她娇小的身躯遮挡,她看了苏怀谷一眼:“哥哥,你先别下来。”
话落,她就撑着伞往外走,先下了飞机,随后从一侧绕出,回到原点,替苏怀谷打伞:“哥哥,这太阳太晒了,我不舍得你这一身冷白皮被晒黑。”
男人勾了勾唇,伸出手指,握住伞柄,将伞往弥悦那儿偏了偏,不假思索道:“哥哥不怕变黑,况且就那么一会会。”
“你可别小瞧江城的太阳,我以前考驾照练科二的时候,就在外面晒了一天,回家就黑了一个度,养了大半年才养回来呢。”
“哥哥你要是被晒黑了,就不好看了,白费了你这天生的冷白皮。”弥悦一板一眼,像是医生给病人科普疾病和注意事项,认真的很。
“所以弥弥只是看中我的脸?”
“才没有,哪怕哥哥只是一个丑小鸭,我也喜欢。”弥悦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不过哥哥还是好看一点好。”
毕竟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
苏怀谷走下飞机,他接过弥悦手里的伞,替她打着。
他薄唇轻启,简单的两个字:“肤浅。”虽然是指责,但语气却温柔。
弥悦朝他吐了吐舌头:“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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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L所涉及的产业复杂繁多,在江城也有不少旗下的酒店,他早早和酒店打过招呼,为他单独留一个顶层套间。
这会儿酒店特地派了专门的人来接应他们两人。
黑西服的人恭敬的站在车外,替弥悦和苏怀谷打开了车门:“苏总,太太,请吧。”
进入车内,空调打的很低,呼呼的往外吹,弥悦接触到冷气,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才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她就出了一身薄汗。
到达酒店,弥悦把自己的行李整理了一遍。
苏怀谷洗完澡出来,换了身简单干净,却又不失成熟雅致的纯白色衬衫和西裤,他长相偏斯文隽秀,是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很沉稳的类型,不需要过多的装饰,简简单单就能凸显出自身魅力。
他洗完澡后,弥悦也刚好整理完,她一身汗,也钻进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来,就见苏怀谷站在套间门口,酒店的人员正大包小包的往里提。
给长辈的保健品,营养品,茶叶,以及一些金饰银饰,加起来,十几个袋子,就这么明晃晃的堆在茶几中央。
弥悦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一边擦着湿润的头发,一边感慨:“哥哥,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叔叔和婶婶根本用不到这些。”
“多吗?”
苏怀谷还觉得会不会太少了。
每个地区,每个家庭的送礼习惯都不一样,他提前让人查了一下江城这边的习俗,让人挑了挑。
他不想显得过于刻意,但也很想融入这儿。
更想给弥悦的亲戚,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送给长辈的,再多也不为过。”男人笑了笑:“对了,你和我说,你叔叔有腿疾,我让人去国外找了专家,说不定有办法治疗。”
听到“有办法治疗”,弥悦登时来了精神,她小碎步跑到了苏怀谷的身边,眨巴着明亮温顺的杏眼,满是期待:“真的吗?哥哥。”
“当然。”
“那我叔叔和婶婶一定会很开心的。”弥悦笑着说:“我叔叔年纪大了,一直想领养一个孩子,考虑过很多年,可惜我婶婶身体也不好,他又腿脚不便,两个人都没法干重活,犹豫了好多年了,也没个准话。”
“要是真能有个孩子,给他们养老送终,就太好了。”
苏怀谷闻言垂眸,抬手接过了弥悦手中的毛巾,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之间,抬手替她温柔的擦拭着湿润的发丝,弯唇浅笑笑:“看来,是弥弥想要一个小侄子。”
“嗯——到也有点。”弥悦低头思索:“父母去世那么久了,有时候也挺孤单了,要是有个调皮的小朋友逗我开心,拿倒也挺好的。”
她思维飘的远了,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想到哪说到哪,直言:“哥哥,我们以后的小孩,肯定会像你一样体贴吧?”
男人的手顿了顿,随后,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原来弥弥想的那么久远。”
弥悦反应了过来,耳尖微红,下意识反驳:“我才没有,我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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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建的病房在三楼。
苏怀谷临时接到了一个电话,去楼道里接电话了,弥悦和随行的人一块儿提着大包小包往医院里走。
医院的医护人员和过往的病人看着弥悦兴师动众的十几个礼品盒,都露出了些许异样的神情,上下打量她,好像她是什么暴发户。
病房的消毒水味很重,弥建的病房原先加上他有三个人,有两个都出院了,病床都空着,只剩下了他一个,目前。
刚走进病房,婶婶就迎了上来,给她端茶递水,她见弥悦身后那么多东西,愣了愣,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小弥,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弥建原先在看窗外湖边的风景,闻言转过头,见弥悦带了那么多东西,轻啧了一声,发自内心的不悦:“你这孩子干什么呢?”
他忍不住指责:“你父母去世的早,一个人苦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养得活自己,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浪费钱。”
弥建是真心疼弥悦这孩子,他摆了摆手,没眼看:“去去去,退了吧。”
“不能退了,叔叔,你要是不要,我只能送给别人了。”弥悦将盒子放到墙边。
弥建比去年瘦了不少,但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些。
这些年婶婶陪在他的身边,时不时给他鼓励,让他再次产生了活下去的希望,现在,他也开始盼望外面的世界。
每天饭后,都非得缠着婶婶推他出去遛弯。
“叔叔,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当年落魄的时候,也是你在帮助我。”弥悦坐在床边,握住了弥建苍白的手,说:“而且啊,我现在过的可好了,你就别担心我了。”
弥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挺可怜的,我哥哥和嫂嫂去世的早,留你一个人受苦,我怎么忍心?”
他仔细打量着弥悦,见她现在面色红润,意气风发,眼里满是自信,全然没了当初的落魄,这才放心下来,笑着问:“弥弥,是不是变胖了点?”
弥悦闻言愣了愣,随后,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些惊恐:“真的吗?”她看向一旁的嫂嫂,妄图求证他是在故意吓唬她。
可嫂嫂也点点头:“胖了不止十斤。”
“啊?”
这半年来,弥悦自从和苏怀谷领证后,拿着他的卡,到处吃喝玩乐,也没注意体重。
没想到真的重了。
呜呜呜。
“胖怎么了,你以前瘦的跟小猫一样,胖点好。”弥建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他眨了两下眼,想起了什么,转移话题:“对了,弥弥,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我已经——”
弥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婶婶打断:“肯定没有,弥悦自己都顾不上,工作忙的。”
“哦——弥弥啊。”弥建语重心长的说:“我有个老同学,他儿子和你差不多大,考上了公务员,他爸爸和爷爷都是地方当官的,背景还挺硬,他一个月一万左右工资,逢年过节好多补贴,一年也有个二十万左右。”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关键是,那孩子我见过,相貌堂堂,还没有谈过女朋友,看着就是老实会疼老婆的人。”
弥建语言暗示:“弥弥,你也不小了,也有二十三四了,现在工作稳定了,也该找个男朋友,成家立业了。”
弥悦哭笑不得:“不是,叔叔,我——”
“是啊弥弥,你父母去世的早,一个人孤苦伶仃那么久,该找个人疼疼你了。”
“那是,我们弥弥这么单纯善良,再不成家立业,可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男生给祸害了。”
弥悦:“叔叔,什么算乱七八糟的男生。”
弥建思索了几秒,像是突然有了目标,看向了弥悦的身后,他眯起眼睛:“就像门外那人,天生就长了一张不安分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啧,太多情了,这样的男人,桃花源源不断,早晚会出事。”
弥悦顿了顿,顺着他的目光,往身后看去。
就见苏怀谷侧着身,他身形挺拔,单手插着兜,眼前站了个小护士,红着脸,递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硕大的一个微信二维码。
“......”
弥建嫌弃到了极点:“你看他还笑,估摸着心里高兴坏了吧?这种年轻人我见多了,不是什么好鸟。”
弥悦嘴角抽了抽,突然被戳中了笑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的肩膀直颤。
苏怀谷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弥建见弥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冷下了脸:“弥弥,你可得好好听叔叔婶婶过来人的话,别一时冲动,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
话落,他又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照片,塞进了弥悦的手里:“这是那小伙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还不错。”
弥悦看了一眼。
确实还可以。
但是和苏怀谷比,差远了。
她目前还没看到过比苏怀谷还好看的男人,和他呆一起久了,眼光都变高了。
她正想出声拒绝,就见弥建满脸警惕的看着她身后。
眼前忽地落下一片阴影,淡淡的木质沉香。
脚步声在她身后驻扎。
弥建眯起眼,没好气道:“小伙子,你找谁?”
苏怀谷懂礼的朝两位长辈颔首,声音清朗醇厚,端的是那副长辈喜欢的姿态:“叔叔,婶婶,你们好,我是苏怀谷。”
“......”
弥建好歹这么多岁数了,见苏怀谷如此自然的喊他们叔叔,婶婶,他一下子猜到了什么。
又见弥悦在那儿憋笑,他心下更了然了。
他脸上僵住,嘴角的笑容渐渐消逝,捂住了自己的脸,无言片刻。
像是自闭。
满脸写着我想静静。
他侄女完蛋了。
真被这男人勾了魂了。
他这家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倒霉啊。
婶婶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也不好让人干站着,端来一把椅子。
几人面面相觑了很久,弥建的才闷闷出声:“英梅,你和——”他有些咬牙切齿:“弥弥的男朋友先出去,我和弥弥单独说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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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悦坐在病床边,和弥建两人面面相觑。
她像个小仓鼠,一边帮他削苹果,一边小心的打量着眼前这位难伺候的长辈的脸色。
弥建给自己做了五分钟的思想建设,这才调整好心态,问:“弥弥,和他谈了多久了?”
弥悦低着头,没底气,声音细如蚊虫:“结婚了。”
“什么?!”弥建弹射性的直起身子,他咳嗽了好几下,一口气没缓上来。
“叔叔,你没事吧,还好吗?”弥悦急忙起身,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弥弥,你这是气死我。”弥建懊恼至极:“你怎么可以把自己随随便便嫁出去呢,你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们九泉之下的父母。”
“叔叔,他人很好的。”弥悦忙着给弥建塑造苏怀谷的优秀形象:“这些礼物,都是他买的,他还说会想办法治好叔叔你的腿疾,他——”
“别和我说那么多。”弥建比了个止住的手势:“他看起来挺有钱的吧?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钱吧?”
弥家还没落魄的时候,弥建也见过几个上流社会的富家大少,就苏怀谷这样的,文质彬彬,与生俱来的好教养,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挺有钱的。”
不是一般的有钱。
“弥弥,你糊涂啊,你知道他们那些有钱人背地里玩的有多花吗?我前两天还听说,不知道哪儿,应该是宋城那边,一个二十岁的小女生,硬生生的被那群人模狗样的有钱人给折磨死了。”
“叔叔,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要想伤害你,你有抵抗之力吗?”弥建被气笑了:“我看他长得那样,就不是个省心的灯,他刚来医院,就有人问他要联系方式,那以后呢?早晚给你戴绿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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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谷在天台抽了支烟下来。
慢条斯理的走下楼梯,就瞧见弥悦垂头丧气的坐在病房外走廊处的椅子上。
像是受了委屈,整个人都耷拉着。
要是有尾巴的话,尾巴肯定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他走上前,蹲下身,抬眸,看着眼前的女人,轻声问:“怎么了,弥弥?”
“哥哥,我没能劝好我的叔叔。”弥悦语气失落,没精打采的:“我叔叔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他对金钱什么的都没追求,他就希望我能和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一起。”
“他不相信你有我说的那么好。”
“但也不是不喜欢吧。”弥悦解释:“我叔叔这个人吧,思想比较古板,他一根筋,这些年在家里,看多了那些社会黑暗新闻,他就觉得你们那个圈子的人,都是乱七八糟的。”
“我——”
弥悦话还没说完,婶婶就从病房走了出来。
她面色复杂,戴着助听器,走到苏怀谷的身边,说:“弥建让你,进去一下。”
弥悦闻言,担忧的看向身旁的男人,她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苏怀谷漫不经心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她放心:“别担心,哥哥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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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谷走进弥建的病房,他看向病床上没好气的老人家,也不恼火,淡笑着说:“叔叔,我问过医生了,你只是肺部有些积水,做个小手术就行。”
“你倒也不必那么讨好我。”弥建没好气道。
“关心长辈,本就是后辈的职责。”他说话滴水不漏。
“我就直说了吧,弥弥呢,她从小父母去世,这么多年,缺少父母的保护,她确实会单纯一些,我不知道你娶她为的是什么,反正,不要来祸害我侄女。”弥建开门见山的说。
“叔叔,我知道你很在乎弥悦,但我也一样在乎她。”苏怀谷站在床边,黑眸里透着认真,一字一句的说:“我娶她,不为别的,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目的。”
“您也说了,她无父无母,这么多年没有依靠,我也只是,想给她一个可以肆意撒泼的避风塘罢了。”
“你们有钱人的心思,我能猜不透吗?”弥建的态度有所好转:“你们一时的兴趣,真的会害了像弥弥这样单纯的小女孩的心。”
“你如果不能保证一辈子爱她,呵护她,就不要轻易许下承诺。”
“叔叔,你放心,我可以保证。”
弥建冷笑了一声,正想说,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要以后和一辈子吗,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就听见他说——
“我喜欢弥悦,不是一时的兴趣,我喜欢了她很多年。”苏怀谷垂眸:“算下来,有十年。”
“......”弥建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狐疑的看着苏怀谷,不吭声,显然不信。
苏怀谷慢条斯理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那些尘封已久的成年往事,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的揭开:“我见过您一次,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候弥弥在培训班学钢琴,您来接她回家。”
弥建眸光敛起,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怀念,似乎在顺着他的话杆子,在脑海中寻找这方面的记忆。
他好像确实记得有那么个人,但没见过。
弥悦小的时候和他提起过。
说——
有个大哥哥,每次来看她的时候,都会变着花样的给她带礼物,
“那个人就是你?”弥建有些意外。
“是我。”苏怀谷淡声说:“小的时候,因为家庭原因,我来江城读过两年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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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谷小的时候,性子不像现在这般沉稳,对人对事都游刃有余,彬彬有礼。
那会儿的他叛逆,反社会,整个人就好像一个刺头,碰到谁就扎那么两下。
他为了逃避原生家庭,才来的江城。
这儿没人束傅他,他潇洒肆意,随意惹事生非,发泄着心底那些长久以来的颓丧和怒意。
十六岁那年,抽烟,打架,喝酒是常有的事情。
但一个人如果过于融入不了人群,就很容易被人针对。
苏怀谷一次放学,被学校里的一群混混盯上了。
他们早就听闻他在学校嚣张了很久,特地来治治他。
他被人堵在阴暗的墙角。
那儿湿润,空气里到处都是霉味,堆积的雨水因为常年得不到光照,逐渐长出了好一片的青苔。
就像那时候的他一样,像个飘无定所的孤魂野鬼,如那角落里的青苔,肆意生长,却也只是任人踩踏。
“你小子最近很嚣张啊。”那群人的头目拎起苏怀谷的衣领,居高临下,眼神轻蔑:“小子,你见过我吗?道上听过我的名字吗?”
苏怀谷缓缓撩起眼皮,眼里满是不屑与孤傲,他扯唇,嗤笑了一声:“没听过,是哪里来的野东西。”
“你他妈的再给老子说一遍!”
“我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阴暗的巷子里,传出了打斗的声音。
记得那时候下了场暴雨,雨点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劈里啪啦,掩盖了巷子里的嘈杂。
雨幕遮挡一切,来往的行人都没注意到巷子里的动静。
有几滴雨水,顺着猩红的血液往外流出。
那几个混混吊儿郎当的从巷子里走出来,心情颇好,勾肩搭背的讨论着晚上去哪儿组局喝酒。
天色昏昧,云层厚重不堪。
将唯一的光线遮挡。
看起来,像是世界要毁灭了似的。
少年捂着腹部,剧烈咳嗽了几声,从巷子里踉跄着走了出来。
衣衫尽湿,染着血迹,他冷白的皮肤上,满是创伤,嘴角渗出了血。
才走了两步,他就体力不支,顺着墙壁蹲坐在了地上。
任由雨丝冲刷他。
像是要洗脱他身上的罪恶,洗脱那些,让他早已忍受不了,却无能为力的现实。
他怔怔的看着天空,眼前茫然,像是一个无助的旅人。
过了约莫五分钟。
雨似乎停了。
他身上没再滴到雨。
下意识抬头看天空,却见雨幕如丝,还在劈里啪啦的下着。
他转眸,注意到了身旁站着的人。
淡淡的栀子花香。
入目的是一双干净的白袜,和一双纯白色的布鞋。
即使身染泥土,却已经干净。
女孩替他打着伞,她有些胆怯,被他身上的戾气吓到,缩了缩身子。
圆润的大眼睛却带着对他的好奇。
她单纯的好像一朵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的娇花。
“弥弥,走了!回家吃火锅了!”
远处车上的人呼唤着她。
她叫——
弥弥?
女孩应了一声,犹豫的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
她犹豫了片刻,将手中的伞递到了少年的手里。
“大哥哥,你早点回家,爸妈会担心的。”
再抬头时,他只能看到女孩离去的那一抹白色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谷子小时候为什么会这样,后面几章俺会解释一下的,他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