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如果月亮听得见>第24章 情话

  前面摊位上的老板装盒打包, 抬头叫了声说,“同学,你们的东西好了。”

  陆风禾先拍拍手起身, 夏灼也跟着站起来。

  他过去付了钱,拎上东西,递给她一份说,“这个丸子挺好吃的。”

  虽然都是章鱼小丸子撒上些酱, 但这家就是比别的要好吃一些。

  表面他看着从四中转来没几天, 但之前总来找陈朝阳, 久而久之, 这附近也跟着吃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拿上东西, 也因此在外面拖延了好一会儿。

  夏灼用木签戳了个丸子吃, 沿着路慢慢地走,发现他听完她那些苦水, 挺久都没再说话,情绪是会传染的, 这个道理她懂。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 让他也跟着不开心。

  走到筒子楼下, 她正好吃完扔掉盒子,挺不经意地跟他说,“我刚刚的话不用在意, 我就发发牢骚。”

  夏灼随口一说,却像是戳破了某人的心思, 他准备扔东西的动作停了一瞬,欲盖弥彰。

  “没在意。”

  -

  陈朝阳放学被留下, 杨诏在办公室跟他和另外几个人说了说调座位的事儿, 之前有次打球陈朝阳和梁暮闹过不愉快, 之后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不怎么说话,这回座位表杨诏偏偏把他俩安排到一起。

  说是科目互补。

  陈朝阳英语强,稳定发挥130往上,梁暮英语弱数学强,杨诏意思是俩人互补。

  最后这几个月强科已经很少有提升空间,补短板才是提分关键。

  杨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同学间多大点儿事,说开了都是朋友,相互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大男生也不好意思就这点儿事过不去了,当面只能说行,最后走的时候就差相互鞠躬握手了。

  陈朝阳从学校出来没回家,他爸妈不在,一个人不想回去,想了想还是去筒子楼找陆风禾,结果坐在他门口等了有二十分钟,才把人给盼回来。

  夏灼和陆风禾一起上楼,刚从楼梯口拐出来,就感觉有一双眼睛盯过来了。

  一双幽怨的,沉默的,苦守寒窑的眼睛。

  是陈朝阳。

  夏灼先看见的,给陆风禾指了下,“陈朝阳在等你。”

  陆风禾也顺势往前看了一眼,陈朝阳那眼神像极了捉奸在床的新妇,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他冲夏灼说,“那我过去了。”

  夏灼也正走到门口,从书包里翻着钥匙,说好。

  陆风禾松松垮垮背着个书包,里面就放了两本书和一支笔,轻飘飘的。

  陈朝阳见他过来开门,第一句便问,“你去哪儿了?”

  陆风禾手里拎着一袋子烤串,还剩很多,他迈进门,随口道,“吃东西。”

  陈朝阳“哦”了声,也没多想,跟着进门,憋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儿终于能找着人说,“放学老杨跟我说调座位的事儿,让我跟梁暮坐同桌。”

  “那小子打球脏得很,我最瞧不上这种人,给老杨一个面子,姑且跟他坐几个月。”陈朝阳说着,手非常自觉从袋子里拿了根烤串,恶狠狠咬了一口,仿佛咬得是梁暮的血肉,“高一附中球赛你不是来看过吗,就那个最不守规矩的。”

  陆风禾依稀记得有那么个人,当时他在看台上坐着看热闹,场上梁暮和陈朝阳同队,虽然他们这边儿赢了,但底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赢得很不光彩。

  陈朝阳球赛期间不止一次和梁暮说,能不能规矩点儿,但俩人思维不在一个层面,宛如鸡同鸭讲,梁暮拍着球,挺无语地说,“陈朝阳,咱不是一队吗,我赢不就是你赢,还管怎么赢的吗?”

  他们班一路赢到决赛,但陈朝阳这种“刚正不阿”之辈,觉得跟他这种人同队,不干不净地赢了也很没意思。

  就因为这个,陈朝阳觉得梁暮打球脏,梁暮觉得陈朝阳得了便宜还卖乖,假好人,俩人因为这件事儿吵过一架还差点打起来。

  就此结下梁子,再没说过话。

  刚刚在办公室当真杨诏的面,非常虚假的维持了一下同学情谊,陈朝阳这会儿吃着串,开始吐槽他,“梁暮现在也指不定跟人怎么说我呢。”

  陆风禾也不急着写作业,倒了杯水搁旁边坐着,“杨诏为什么非得让你俩坐一起,不怕真打起来。”

  “说什么科目互补。”陈朝阳仰头望天,无奈叹息。

  叹完了又十分傲娇地补了句,“反正我不乐意跟梁暮说话。”

  -

  第二天早上,夏灼出门,关上门就想起忘了带手机,又折回去取了一趟。

  于是再次出门,刚迈出来听见响动无意往那头撇了一眼,见陆风禾也刚出来,正蹲在门口系鞋带,第一遍没系好,拆了又系了遍。

  她主动说,“早。”

  陆风禾往这边看过来,系好起身,“早。”

  声音是哑的。

  陆风禾咳了一声,又说了遍,“早。”

  他这声音一听就不太对。

  陆风禾也感觉出来了,他早上醒了就发现嗓子疼,这是又又又又又又感冒了。

  真没完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女士每天神神叨叨的原因,潜移默化,他这回感觉到身体不太舒服的第一反应,竟是四年前那个道士的预言。

  他活不过十八岁。

  四年一迁的锦囊还有后话,说迁居,也不一定能挡灾,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他生辰五月初九,今年六月七日,和高考是同一天,也就还有不到三个月时间。

  真这么算的话,他得进入生命倒计时了。

  陆风禾没关门,偏头朝屋里撂下句话,“快点儿。”

  然后手随意往兜里一插,懒懒散散地朝这边走。

  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夏灼偏偏就是看出了那么些莫名其妙的……

  悲壮感。

  后面陈朝阳紧接着出来,顶着一脑袋鸡窝头,边单腿跳边穿上右脚的鞋,“陆啊,等等我。”

  陆风禾也没走多快,在夏灼跟前停下了。

  陈朝阳穿好鞋迅速关上门,跑了两步过来,跟她打招呼说,“早啊。”

  夏灼也冲他笑了下,“早。”

  “住这儿就是好啊,我这比平时多睡了起码二十分钟。”陈朝阳伸手随意扒拉了一下头发,想顺一下,结果更乱了,“这儿还有空房出租吗,一个月多少钱。”

  这话是冲着陆风禾问的。

  “你问她。”陆风禾下巴朝她一点,“人是房东。”

  “我靠。”陈朝阳先是发出一句惊呼,震惊了几秒才说,“深藏不露啊班长,你是房东啊。”

  筒子楼这一片儿其实是夏灼外祖父留给何慧珍的财产,原先32户,离婚时分给夏建军一半,一人16户。

  租金一直是一户九百块,这么多年都没涨过。

  夏建军几次想涨租,但何慧珍不涨,同样在一个楼里,他这边但凡涨了,别人稍微一对比,自会选择去何慧珍那边。

  于是夏建军也一直没往上抬价,每月靠租金过活。

  “准确说我爸妈是房东。”夏灼说,“一个月九百块,你想租的话我帮你问问还有没有空的。”

  学区房,便宜又近,还算是抢手。

  陈朝阳:“我得先回去问问我妈,她要同意让我住这儿,我就再找你。”

  三个人说说笑笑下楼,陈朝阳随便买了个饼当早早饭,刚进校门看见旁边推着自行车的梁暮,当即就是一个白眼。

  夏灼都担心他翻不过来。

  陈朝阳和梁暮的过节不少人都知道,夏灼也丝毫不见怪,反正之前这俩人一直这样。

  梁暮见陈朝阳如同见空气,陈朝阳见梁暮就是一个谴责性极强的白眼。

  但她唯独没想到。

  这俩水火不容的人被杨诏安排成同桌。

  偏巧就坐在她和陆风禾的前面。

  杨诏下令早自习按照新的座位表把位置换好,夏灼一趟趟搬着书,一时间没顾上想他和陆风禾成同桌的事儿,全程都在隐隐地担心,梁暮和陈朝阳都是挺高的个子,这俩人要是一言不合打起来,会不会殃及后排。

  如果跑的话,紧急避险,左边还是右边更快。

  陆风禾放好书,转头就见她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不乐意跟我坐同桌?”

  “不是。”夏灼眼睛看着前面二位,“我怕他俩打起来,会不会误伤到咱们。”

  前面梁暮和陈朝阳真的很幼稚。

  两个人都站着整书,梁暮腰背挺直,貌似比陈朝阳高出那么一丢丢,陈朝阳看见二人肩膀差出的那一小点距离,也跟着挺起腰,像是在身高上不能矮了他。

  “打不起来。”陆风禾漫不经心把那本附中手册抽出来,丢桌上,“有事儿我拦着,别怕。”

  夏灼正在笔袋那些五颜六色的笔里挑一支宠幸,耳朵里就听见他这句慵慵懒懒的,别怕。

  陆风禾嗓子微哑,早晨听着甚至有点低音炮,普普通通的字眼也像是缠绵情话。

  勾人得很。

  夏灼一时乱了心神,拿着笔袋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翻来翻去。

  翻到陆风禾手肘支在桌沿,疑惑递过来一眼,“你找什么。”

  她像是忽然回过神,匆忙拿了支笔出来,“我找支好看的笔。”

  一节早自习,各自搬搬东西,再和新同桌唠两句闲话,四十几分钟的时间很快便过去。

  下自习赵穗子叫她出去吃饭,夏灼也利索站起来,拿上手机跟赵穗子走。

  随着夏灼起身,身旁一道视线就寸步不离地黏她身上了。

  陆风禾看着他起身,转身,又从走廊往后绕,挽上赵穗子的胳膊一起从后门出去。

  再到前面陈朝阳叫他,“走啊吃饭。”

  陆风禾视线落在后门,看着那抹背影没入拐角,在门框彻底空了的那一刻,他忽然大胆地想。

  “陈朝阳,如果我这辈子只剩下三个月,我是不是能不管不顾,做我想做的事。”

  夏灼,你再带我玩儿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