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樾一直都清醒着, 他只是装作昏迷。
直到他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把他推进来的人声音恭敬的朝推门进来的人喊了一声,“罗先生”
如果陈富安此时能看到的话,一定会很惊诧, 那个为他出谋划策, 牵线搭桥的齐哥就是瘦长脸嘴里的罗先生。
瘦长脸也没想到,所以他表情呆愣的看着他熟悉的方脸搭档。
只是穿着医护人员戴着面罩的人再后面推了他一下, 瘦长脸才一脸懵逼的跟着出去。
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的呼吸。
所以秦樾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罗先生。
面上拂过空气流动时带来微凉的触感。
在那双手触摸到他心脏之前,秦樾睁开了眼。
灰棕色的眼睛倒映出一张典型的普通方脸, 脸上的皮肤脖子里惨白许多。
罗奇山维持着身体没有动, 只是看着那双灰棕色的眼睛里的自己。
他的脸色渐渐皱了起来,最后一张脸上充满了疑惑。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秦樾眼底的神色流露出对他的厌恶,
罗奇山看着近在咫尺的心脏收回了手。
秦樾因为身上注射的肌肉松弛剂, 手脚都不听使唤。
他用手撑着下巴, 眉头紧皱着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好像刚刚的那个问题不是在问秦樾, 而是在问他自己。
明明他精心策划了一切。
天时地利人和,他全都占了。
秦氏五十周年庆前夕,傅灵想要自己儿子进入秦氏的心, 甚至是为他所用的医院。
他算好了这一切, 没道理会在最后关头, 马失前蹄。
他手指放进咬合的牙齿中间,指腹上传来的痛感, 让他混乱的脑袋略微清晰了一点。
“那个孩子, ”他一个360度的转身, 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秦樾,“按照剧情, 你应该是被路人喊的救护车拉进医院, 但是那个孩子他打了120。”
秦樾眼神冷冷的看着他。
但是罗奇山如今完全不在意。
他的大脑处在极度的亢奋中。
“然后接下来就是林稚宁, 她的出现让你决定提前出国,也间接导致我不得不借助陈富安来设局。让你心甘情愿的入局。”
他沉浸在自己的复盘里,说道林稚宁的时候,突然两只眼睛散发着炽热的情绪,看向秦樾,“我一直好奇,如果你的心装在我身体,是不是也会像我身体里的这颗心一样,在看到它喜欢的人的时候,心跳就会变得不一样。”
“你没有这个机会。”
秦樾冷然的声音像是冬夜的寒风没有温度又冷硬成冰,
罗奇山摇头,做出了可惜的表情。
“差了一点运气。”
“我们打个赌如何,看警方能不能赶在我亲手将你的心挖出来前,找到你。”
“不管他们能不能找到我,你都输了。”
秦樾一点也没有置身在危险境地的感觉。
他的神情除了刚刚听到林稚宁的时候有些波动之外,整个人依旧宛如坐在豪华的办公桌里,听一个办砸事情的下属在抱怨。
这个神情让罗奇山眼睛危险的眯起来。
他的目光扫向了秦樾的双腿。
“以前都是别人仰望你,如今换成你仰望别人,你发现这个世界变了吗?”
那张脸上露出的表情实在让人难以忽视当做看不见。
“世界一直都是它该有的样子。”
就像林稚宁一直都是她该有的样子,只是以前他只看到了林稚宁摊开在他面前的部分。人本性里的自我,让我们明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但对我们自己而言,这个世界也只是我们看到的那一部分的样子。
他只是有些遗憾,他与林稚宁浪费的那三年。
冬日的早上冷雾凝成的水汽覆盖在整座城市上空,不灭的霓虹灯光高高在上,伴随着呼啸而过的警笛,将城市从沉重的冬夜喊醒。
早间新闻在播报警方联合特警破获了一起重大刑事案件。
*
温和又不刺眼的冬日晨光从窗户整个铺进来,照在白皙透光的娇小脸庞上,乌黑的发丝散散落落的垂下来,遮住了略带青黑的眼眶,秦樾睁眼就看到了那张满目晨光照耀的脸。
秦叔拉完窗帘,扭头看到床上的人醒了,顿时鼻头一酸。
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带着哑意,“先生,你终于醒了。”
秦樾环顾了一下四周,熟悉的病房配置。
秦叔还想张口再说什么,就见秦樾目光定定的落在趴在床上的人身上,然后走过去,小声的给他说了这两天的事情。
罗奇山见事情败露给他注射了会造成心脏衰竭的药物,唐明和警察他们到的时候,秦樾已经陷入了昏迷,而罗奇山像个疯子一样将秦樾的心跳声在整个房间里扩放。
傅灵指证了罗奇山,冯妍将秦樾和那个叫小年的小孩带了出来。
不过那些都不是他需要关注的了。
让他心里一揪的是林稚宁因为车祸剧烈的撞击产生的巨大噪音,导致耳膜受伤。
秦叔说完之后,擦了一下有些湿润的眼睛,去找医生。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林稚宁的脸轻轻的蹭在他的手背上,眼睛闭着,不安从轻蹙着的眉头透出来。
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
林稚宁因为身体长时间蜷缩,身体在痉挛的下一秒猛吸了一口气从浅睡里惊醒,洁白的床单在她手中抓出褶皱。
身体里那种一脚踏错落入深渊的真实感带来的战栗的余韵让她久久的将额头的抵在那只温热的手臂上,不敢抬头。
直到头顶传来轻柔的抚摸,她的身体瞬间僵硬,甚至呼吸都变得轻了许多。
秦樾的手顺着她的头顶摸到了她受伤的耳朵,修长的手细细的摩挲着指间的娇软。最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指腹托住下颌微微用力,将红着眼睛的人脑袋抬起来。
“是不是很疼?”
眼泪一颗一颗的砸进掌心,烫的秦樾心脏揪疼。
林稚宁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流,根本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他明明都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人想要他的心脏。
眼泪被抹去,林稚宁透过泪眼婆娑的视线去看他。
“上来,我抱抱。”
秦樾动了动唇,对她说。
明明是秦樾说的话,但林稚宁却像个泪眼婆娑的小孩,凑过来将头抵在他肩窝,小心不让自己压在他此刻脆弱的心脏上。
只是尽管她如此小心翼翼,结果还是被覆在后背上的大手一压,贴在了他胸膛上。
她的左耳贴在孱弱着跳动的心脏,她听不到声音,但是能能感受到那微弱的跳动而引起的起伏。
“先生”
她呢喃的声音里还带着巨大的不安。
那种不安快要将她杀死了。
比她第一次听到秦樾出车祸还要难受。
“嗯”
她听不清声音,用整张脸贴在他震动的声带上,感受回应。
片刻的僵停后,带着不安与怨气的吻顺着脆弱的脖颈啃食到下巴,最后再是那双温软的薄唇。
他全盘接受了她的不安,她的埋怨。
直到林稚宁感觉的一只手突然在她腰上捏了捏,才停下来,睁着迷蒙的眼神看向他。
秦樾苍白的脸色少见的飞上红晕,他凑近她完好的右耳,声音低低沉沉的说,“在亲下去,我心跳就要超速了。”
林稚宁猛然想起医生嘱托过先生的心脏一个月内不能受刺激,情绪不能起伏太大,要保持心态平和。
她的脸蹭的一下红的彻底,紧抿着唇就要松开他,保持距离。
只是原本双膝跪在床上的姿势,让她两条腿发麻。然后就导致她身子后仰,但腿没动。
好在秦樾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伸手一把揽住她。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老夫人因为秦樾昏迷,这两天都没有回老宅,就在医院附近的酒銥嬅店住了两天,听到秦叔报信说人醒了,就早饭都没吃的赶过来了。
谁知道开门就看见,林稚宁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但是被自己的孙子揽着腰不放。
“胡闹”
老太太出声,惊得林稚宁顾不上腿麻,身形踉跄的从床上滑下来,膝盖磕在床帮上,一声没吭,低头敛眉的站在一旁。
然后又被秦樾从后面拉住手,不让她走。
“祖母”
秦樾表情不赞成的看向老夫人,她刚才那么大声,一定是吓到阿宁了。
他扯了扯拉着的手,林稚宁不得不顶着老夫人,秦叔和花婶的目光去看他。
“膝盖是不是磕疼了?”
林稚宁意识到他因为担心自己听不清,才让她看着他说,回握住他的手,摇头。
轻轻说了一句,“不疼。”余光又看了老夫人端庄肃穆的脸一眼。
不过最后还是被拉着坐在了病床上。
“先生,老夫人这两天担心你,吃不好,也睡不好的。”
花婶替老夫人表达不悦。
“奶奶,辛苦了。”
老夫人与他对视良久,最终还是让步,目光略过林稚宁,问秦叔。
“医生呢,怎么说?”
秦樾愣了一下,他刚才光顾着报信了,忘了去找医生。不过依刚才进门看到的情景来看,估计这俩人也没喊一声。
“我现在去找医生来。”
老夫人闻言,冷冷的应了一声。
目光落在一直没有开口的林稚宁身上。
两人视线相碰,林稚宁心里微微一顿。
随后医生过来,带着秦樾去做一系列的检查。
林稚宁将他送到检查室门前,看他进去了,才转身去找老夫人。
她知道老夫人有话要和她说。
回到病房的时候,秦叔和花婶都站在门外。
她敲了敲门进去。
“老夫人”
她的声音因为耳朵的缘故略高,在老夫人矍铄的目光下,目光坚定的看着她。
“秦樾会按照原定的计划出国,在秦氏五十周年庆时接任秦氏集团。我拥有的股份百分之七十都会转给他。”
老夫人说的不快,林稚宁勉强能听清。
她抬头,抿着唇,等老夫人说她的条件。
“我不希望秦家再多一个深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