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南城没说什么, 举起那杯柠檬茶,一口气喝干了。
alpha毫不犹豫的吞下那些金黄色的茶水时,江江瑜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即便只是十分微小的, 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就像流星一样, 转瞬间就消散无踪了。
但宴南城却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alpha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却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情绪。
他甚至还满足的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笑意来。
“小瑜, 你看你……”
他费力的动了动嘴唇, 低低的说, 声音却越来越小,整个人也有些摇摇欲坠。
那一瞬间, 说不意外是不可能的, 江瑜可以选择一千种一万种给宴南城下药的方法,但是最终他把选择权交到了宴南城手上。
让他来选,明知道那杯茶有问题, 江瑜用如此明显的方式告诉宴南城,他正在做的事情。
但宴南城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就直接选择了喝下去。
为什么?
江瑜微微抬头, 看向alpha英俊凌厉的脸。
就是这样一张脸, 却总是对他笑着, 自己都站不稳了,还要对他笑,江瑜冷漠的站在原地, 脸色有些沉, 宴南城只能轻微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强撑着往前走了两步。
江瑜没有后退, 他望着宴南城逐渐迷蒙下来的眼瞳,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下一秒,alpha像是终于完全脱力了似的,膝盖止不住的发软,但他还是强撑着,只是轻轻将脑袋枕在了江瑜肩上。
他靠的那么轻,好像生怕江瑜不愿意一样,几乎只是
江瑜顿了顿,没有反应,好在也没有后退。
江瑜平平静静的问,声线又变回了他一贯的疏离的冷润。
“你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靠在他肩膀上alpha略微僵硬的回答。
“宴……宴南城。”
“你最近一个项目的交易额是多少?”
“……三亿八百万联盟币。”
这个数字是没有公开过的,属于宴南城公司的机密信息。
直到这个时候,江瑜才有了一点,宴南城真的被他“下药”了的实感。
就这么容易?
江瑜心里有点不踏实,但事已至此,江瑜只能先继续他要做的事情。
宴南城对他的问题知无不答,也按照他的指令,没有让任何一个疗养院的护士起疑,江瑜没有再去见那个单纯的像一张白纸的小姑娘,下意识的,江瑜不想让他见到这样的宴南城。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回了首都星中心,只是这一回,地点是宴家的老宅。
季以泽那边向他保证了宴知意绝不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老宅,江瑜于是让宴南城支开了下人,大部分人都很自觉,他们好像很怕宴南城一样,不需要太多的话,只要宴南城一个吩咐,立马识趣的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只除了那个自称为总管家的肃穆老人有些难办,他不赞成的望着宴南城身后的江瑜,上了年纪的脸部皮肤紧紧皱成一团,江瑜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错觉,觉得这个老管家活像在看着什么血海深仇的敌人。
“少爷,您不能带他进老宅。”
宴南城在江瑜一早的指令下想要像对付那其他人一样支开老管家,最后还是厉声呵斥了几句,那个眼神带着莫名恨意的老管家才终于鞠了一躬,退出了他们的视线。
江瑜跟在宴南城身后,没什么阻碍的进了宴知意的套间,出乎江瑜意料的,江瑜以为宴家的掌权人的房间会十足的严肃简约,却没想到宴知意的房间简直布置的像一个艺术品收藏馆。
到处都挂满了价值连城的名画,瓷器,甚至书法的一脚还摆着一张复古至极的书法台。
江瑜检查了房间内的机关和监控器,但那似乎就是一间十分普通的房间,完全没有什么异常。
宴南城像个尽职尽责的机器人,没有指令的时候,就静静站在江瑜身后,沉默着看着江瑜为所欲为。
江瑜看着他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问了宴南城一个和工作任务无关的问题。
他一边破译宴知意的电脑,一边像是随口一说一样,没什么情绪的轻声问宴南城。
“你刚刚倒下去的时候说了什么?”
那时候,宴南城的声音实在太小太模糊了,江瑜震惊于宴南城的选择,只看到了宴南城唇角勾勒出的笑意。
宴知意的电脑程序很复杂,江瑜的手指灵活的在键盘上敲来敲去,却忽然听见宴南城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了他。
“我说,‘你看你,还是在乎我的’。”
江瑜的动作忽然顿住了,他偏过头,紧紧望着宴南城看起来与平时无异,深处却带着迷茫的僵硬的墨蓝色眸子。
江瑜听见自己的声音,嘲讽,冷淡,甚至因为气恼而带着怒极反笑的森冷笑意。
宴南城总是这样。
他的笑廉价又轻易,口中的情话信口拈来,即便是江瑜一遍一遍的告诉他,他不想再和宴南城又任何的交集,宴南城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反正这个药效结束之后,被使用人也不会留下任何的记忆。
“宴南城,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在乎你?”
电脑上开始出现正在破解中的进度条。
江瑜耐心的等着那些数字一点点变化,增加。
宴南城的回答这一回却被拉的很慢,alpha僵硬的停顿住了话音。
10%,20%,30%……
越是不想说的话题,吐真剂越会对被使用人产生影响。
江瑜并不着急,因为没有人能够从生理上对抗这样的药品。
60%,70%,80%……
果不其然的,宴南城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我不觉得。”
他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完全的茫然,那样一双出众的墨蓝眼睛,在带着神采时会给宴南城带来更多的魅力,而在了无情绪时,却像是黯淡无光的蓝水晶,失去了他原本的光泽。
“是我在乎小瑜。”
滴——
100%。
那一瞬间,宴知意的电脑“滴”的一声,终于显示出了使用中的熟悉页面。
而宴南城的那句话也没这一声打断了,江瑜啪啪的开始敲击着键盘,也不知道听到了宴南城的话没有。
或许是听到了,但不想做出回答。
但宴南城却还在继续说。
“是我,我离不开小瑜。”
“我爱上江瑜了。”
“宴南城!”
江瑜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宴南城自说自话的回答,江瑜的额角突突直跳,胸口起伏了片刻,才努力克制着声音中的恼怒。
“闭嘴!”
宴南城不会违抗他的话。
可江瑜心里却还是觉得堵的慌。
即便宴南城对他说了一千遍一万遍的爱他,都不如吐真剂下这一句短短的话来的意外。
一石惊起千层浪。
江瑜不想相信,但吐真剂让宴南城不可能对他撒谎。
宴南城……他那样狂妄高傲,目中无人的alpha,他怎么会对某个人说出“爱”这个字?
他怎么可能说,说他爱我这样荒谬的话?
像是身体也察觉到了江瑜的情绪波动一样,江瑜觉得肚腹一阵抽痛,忍不住脸色一白,趴在桌上干呕了几口。
但身体的不适感却仍旧没有消退。
江瑜不得不以手抵住抽痛的肚子,艰难的缓着气。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仅总是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连他的情绪,好像也隐隐约约像是失控的方向发展。
明明……从他把程雁和宴南城分开来看的那一天,宴南城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宴南城口中的爱恨,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江瑜不得不强迫自己收回心绪,艰难的查了一圈宴知意的电脑,但出乎他意料的,电脑里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中年男人的电脑,宴知意的电脑甚至干净到让人挑不出一丝不对。
也就是说,这些数据全部都是无效的。
可是整个房间都被他检查过了。
的确是什么都没有。
江瑜不由得动作有些急促,宴南城的药效只有两个小时,一旦吐真剂失效,江瑜连走出这栋别墅可能都做不到。
但江瑜没有退路。
“宴南城,你知不知道这间房间有什么暗格或者暗室?”
宴南城茫然的站着,看来是并不知道。
宴知意就连自己的亲弟弟都防备到这个程度么?江瑜一瞬间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换宴识意,他毕竟在晏家扎根更久,知道的更多也说不定。
而就在江瑜对一筹莫展的时候,宴南城却忽然动了动。
像是被迫唤起了什么十分久远的记忆,宴南城一点点蹲了下来。
一直到只剩下一个小孩子的高度,宴南城才终于停下来。
江瑜反应过来,这是属于幼年时期的宴南城的记忆。
“小”宴南城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缓缓钻进了那张宽大的书法桌下。
江瑜随着他的动作皱了皱眉。
书法桌正对着宴知意房间里一副巨大的风景画。
那是一片层层叠叠的白桦树。
一副很普通的风景画。
江瑜也检查过,那画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关之类。
但宴南城却定定的望着画的方向,然后捂住了眼睛。
黑?
是晚上?
江瑜好像忽然理解了当时的场景。
夜晚,书法桌,小宴南城。
五六岁的小孩儿躲在哥哥的桌子下,而就在那个晚上,他一定看到了什么。
只是这份记忆被长大的宴南城渐渐遗忘了,直到多年之后的今天,才被吐真剂强行唤醒。
想通了这一点,江瑜两步走过去,拉上了房间里所有的窗帘。
一瞬间,原本就是暗色调的房间一点点黑暗下来,宴知意的审美不能说不正常,只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深色的,暗调充斥着每一个房间。
江瑜注意到宴南城甚至有些轻微的发抖,想来那个时候的小宴南城应该很害怕这样的场景。
而他的眼神却还是紧紧落在那片画中的白桦林中。
江瑜肚子不舒服,蹲下来让他更有了一种反胃想吐的感觉,江瑜只能慢慢的撑着地面半跪下来,顺着宴南城的视线一点点向上望去。
窗外的微光落在那些白桦树上,一瞬间还真有些瘆人的黑沉。
而就是这一眼,江瑜却真的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那副画上,有些颜料似乎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反光程度要稍稍强烈一些。
在暗沉的微光下,渐渐形成了一副画中画。
而就是这一眼,江瑜甚至觉得胃里的干呕再也忍不下去了,几乎连喉咙口都冒着酸水。
因为,那是一张人脸。
准确来说,是半张。
而另外半张脸——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