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弋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静得厉害,他以为段真还没有起床,把手里拧着的东西放到厨房。
在厨房洗干净买回来的菜,段弋觉得家里有些过分的安静,段真平日里是不是贪睡的人,怎么会睡这么久还不醒?
段弋一步步上楼,推开了卧室的门,卧室里同样安静得厉害,床上整整齐齐的,没有段真的身影。
“小叔!”段弋愣了一下,转身去书房,也没有段真的身影,他有些急了,整个家里都找了一圈,然后,他发现,段真放在柜子里的两套衣服也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段真的衣服会不见了,为什么会不见了,它们被段真拿到哪里去了?
“段真!”段弋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太明白,段真是什么意思,他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
段弋看着那纸条,像是看着洪水猛兽,慢慢靠近,拿起纸条的手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段弋,我很抱歉,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出现在那么多朋友的生活里,现在可能又要离开了。”
“对不起,我食言了,我不能再爱你了,不能再陪着你了,明天花开的时候,就把我忘了吧。”
“我希望你有一个相伴一生的妻子,如果可以的话,不要比我好看,信息素不要是晚香玉的花香。”
“我很自私吧,我自己要离开的,还对你有这么多的要求。”
“我爱你的,段弋,我很爱你,可是很多时候,爱并没有什么用,我想,我这辈子的运气,大概都用来遇见你了,所以才不能和你相守一辈子。”
“我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好好的爱自己,好好的孝敬父母。”
“不要找我,也不要想我,我想,我们就这样吧。”
“你陪我一程,往后余生,见或不见,你都在我心里。”
“段真留。”
一滴眼泪砸在了段真的名字上,段弋看着手里的东西,只觉得周遭突然安静下来,令人心惊的恐惧钻进所有人脆弱的神经里。
段真,不回来了,这两个似乎毫不相关的词在段弋脑海里炸出一片荒芜的空地,惊惧蔓延至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铺天盖地的黑暗几乎将他吞噬。
怎么会呢,段真明明答应了他等他回家,明明答应过他,不会离开他的。
段真怎么可能会离开,他昨天才把自己给了他,段真怎么会走呢?
他怎么忍心!他怎么敢的!
段弋疯了一样的冲出家门,不停地拨打段真的电话,他像是找不到自己方向的孤狼,到处横冲直撞,终于,他像是反应了过来,在路边拦了一辆车直奔机场。
段真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段弋打电话问苏沫和蓝垣段真有没有和他们联系,有没有和他们说过什么。
两人都说没有。
段弋在机场里询问有没有段真的名字,没有,他连着去了几个机场,都没有找到段真。
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站在门边看着黑漆漆的家里,像是能吞噬人的深渊,段弋一步步的走了进去,再也找不到回头的路。
段恩和邵惠英赶过来的时候,门没有上锁,两人进去站在客厅里听着卧室内传出巨大的嘶吼声,像是失去了伴侣的野兽在绝望的嘶吼,随即是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邵惠英紧紧捂着自己的嘴,连哭出声都不敢。
周围迅速爆发出一股凌冽的寒冰味,仿佛要把空气冻僵,邵惠英浑身颤抖,段恩把她抱出去了房里,递给她一个阻隔贴,“你在这里等着。”
Alpha发狂的时候,抛开等级,大概只有自己的亲生父亲,才会对Alpha有一定的血脉压制,段恩一个人进了房子里。
邵惠英坐在地上,哭到喘不过气,没过多久,沈琛跑了过来,Alpha暴戾的信息素充斥在空气里,沈琛有些不舒服,喘着气问邵惠英,“阿姨,发生了什么事?”
邵惠英哭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琛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时候,越靠近只会让他越不适,将邵惠英扶了起来带到了远处的车上。
苏沫和蓝垣都在,蓝垣有些着急,“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苏沫眼里忽然滑下一滴眼泪砸到了手背上。
他大概知道,是小叔走了。
段弋安静下来后,一行人在客厅里枯坐着相对无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段弋从房里出来,冷冰冰的看着一群人,一个字没有说的就要离开。
邵惠英连忙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要去哪儿?”
段弋回过头,双眸紧紧的盯着她问,“我去家里的时候,你是不是来找段真了?”
邵惠英避开段弋的眼睛不敢看他,段恩把邵惠英护到自己身后,“你在质问你妈妈?”
段弋自嘲的笑了两声,“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被我自己的父母算计。”
段恩和邵惠英愣在原地,段弋回过头自己出门去了,蓝垣连忙追上去问,“你去哪儿?”
“去找他。”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沈琛说,“你不如等等。”
“我知道他从哪里来的,我就去哪里找他。”
沈琛还想再说,苏沫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对段弋说,“好,你记得和我们联系。”
“嗯。”
段弋转身走了。
蓝垣蹲在地上,喃喃的说,“林珏走了,小叔也走了,段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几个人,要散了吗?”
沈琛和苏沫对视一眼,说不出话来。
三个月后,段弋回来了,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也变了,原来的段弋爱笑,热心肠,回来的这个段弋,看人的眼神冷冰冰的,不苟言笑。
他站在段恩面前说,“你想要我去公司帮忙?”
段恩点头,“当然,你是我的儿子,一直以来你都是继承人。”
“行,等我熟悉业务,都会了以后,你就不用掌权了。”
段弋的成长快速,第五年,自己掌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段真和段家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是自己爷爷奶奶亲生的孩子。
他做事雷厉风行,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段弋风流成性,他包养了无数小明星,时间长的也就两三个月。
都知道他只是玩玩,但凑上去的人还是很多,不为什么,因为这段氏的总裁出手太大方了。
跟他一个月,比一个人奋斗几年还有用,谁不想能够一步登天。
第七年,段恩的外公不行了,躺在病房里呼吸微弱,段弋让人放出了消息。
时过境迁,七年的时间已经物是人非,段弋一身西装革履,被人引着缓步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坐着几个老总,还有几个小明星,段弋进来后,沈琛抬眸看了他一样,倒是其他几个人纷纷站起身,“段总可算到了,我们哥几个,等了许久。”
段弋没有说话,在沈琛旁边坐了下来,沈琛低头在他耳边说,“今天是为什么你们,你知道吗?”
还能是为了什么,这几个人盯上了段弋手中的项目,为了这,没少往公司跑。
“那是送给你的。”
段弋顺着沈琛的目光看去,在他对面坐着的小明星长得倒是不错,皮肤白皙,一双无辜的眼睛像小鹿一般无辜。
他穿着的衣服,和段弋见到段真的时候,段真穿的那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一样,段弋扯了下唇角,“没眼光。”
沈琛摇摇头,没有再说话,这些年,沈琛身边有苏沫陪着,越来越温柔,段弋却是越来越冷漠,越来越不近人情。
酒足饭饱之后,段弋拥着那个小明星出了门,沈琛看了一眼那个被段弋抱在怀里的小明星,“不是说没眼光?”
“礼物而已,我有这心思给他换个包装。”
段弋拥有那个小明星和沈琛挥了挥手,带着人上楼去了。
沈琛摇摇头,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他给苏沫设置的专属铃声。
“怎么了?”
“还没有应酬好吗?”
沈琛笑笑,声音温柔,“我已经准备回来了,担心我了?”
“嗯,担心你喝多了还要我伺候。”
苏沫试探着问,“段弋呢?”
“你何必拐弯抹角的来问我呢。”
沈琛边往外走边说,“他这几年,什么时候变过,我们劝过多少次了,他不会听的,别管了。”
苏沫沉默着叹了一口气,“也是,你回来吧,我等你。”
“困了就先睡,我还要开车。”
“好。”
沈琛刚挂掉电话抬头,忽然看见一个人,只觉得眼熟,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追了上去。
但等他转过弯的时候,已经没有他看到的那个人的身影了。
沈琛一瞬间有些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看见林珏?
当初林珏出国之后,了无音讯,怎么会突然就回来了?
或许是真的看错了,只是一眼,这么多年了,眼花也不一定。
第二天的风很温柔,阳光也很温柔,抚在人身上,让人格外的心旷神怡,段弋提着东西上了楼。
虽说曾外祖和他隔了不止一辈,但毕竟是老人快要离开了,来看看也无可厚非。
老人的病房里很安静,段弋没有多想,伸手推开了门。
屋里的四个人纷纷回过头来,老人还在睡着,段弋看着突然多出来的段真和林珏,愣在了原地。
段真那张白皙俊逸的脸庞一下子撞进了段弋的眼里。
段真对于他的出现毫无防备,段弋脸上带着的那抹惯常的淡漠正好凝固,时间场景仿佛瞬间变换,那年春天的时候,段真推开了家门走了进来,他一个抬头的刹那,像看到了落入凡间的谪仙,段弋仿佛还能听到那心动的声音,从早已经过去的时间里清晰的传到他的耳边。
扑通、扑通,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心脏。
如今依然是不经意地一刹那,四目相接,俩人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心脏同时传来了不可名状地闷痛。
段真还是很好看,只是没有了那时候的青涩,现在的段真,已经是被打磨好的美玉,只是一个回头的动作,已经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段弋强迫自己维持着他的武装,抬起下巴,一步一步的进了房里,从段真身边走过,把手里的果篮放到了老人床边的桌上。
段真在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闭上了眼睛,等段弋放下了东西才睁开双眸,眼中有隐痛,也有坚定。
屋里的人都很紧张,最紧张的就是邵惠英了,她担心段弋看到段真会发疯,恨不得立马把段弋带回去,但段弋没有,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段真一眼,只是问林珏,“怎么回来也不告诉兄弟?”
林珏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陪真真回来看看老人,很快就回去了,就不告诉你们了。”
七年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足够他们成了陌生人。
真真?
段弋眯着眼,看林珏握着段真的手,倒是段恩先问了出来,“你和真真在一起?”
“是的段先生。”
林珏抬起段真的手,对几人说,“这次回来,一是想要看看老人,二是觉得还是落叶归根的好,想要在国内发展了。”
邵惠英担忧的看了一眼段弋,有些急促的问,“你们在一起了?”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林珏说,“他现在是我的Omega。”
段恩和邵惠英都不由自主的去看段弋,但段弋站在原地,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两人都知道,自从段真离开以后,段弋彻底变了一个人,像是故意气自己的父母,他可以包养很多人,却偏偏不会标记,不会结婚。
他自顾自的和自己的父母打了一场持久战。
现在,段真回来了,还成了曾经段弋兄弟的Omega,对段弋来说,不免太残忍。
既然老人已经睡着了,段真也不想多做纠缠,对段恩和邵惠英说,“段先生段夫人,多有打扰,既然老人已经睡着了,我们就先走了。”
段恩看着他,叫了一声,“真真……”
段真顿了一下,笑着问,“段先生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