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一早端着恒温咖啡杯快步走在A台新闻大厦, 她的长波浪发带起一阵香氛味,高跟鞋不间断踢踏着,沿途的数字屏幕光点也亮了。

  她用门禁卡进入办公区。

  除了后辈, 连AI都称呼她为:安小姐。

  女记者表情专注, 筛选出蓝光屏上的稿子。

  这代表一种级别。

  只有受到大老板肯定,事业上完全独立的女人才能诠释这种自动分开人群的气场。

  而她容光焕发的模样,脚上也不似扭伤过。

  她还捕捉到忝博伦和CKQ之间引发的债权人大战,A厂正在对用户们大发感情牌。

  但除了某个留着没删的佐罗账号, 昨日的一切未被她带到今天。

  安可将素材交给了实习生们。

  “主编大人刚给的任务,尽快发出去,用一上午向公众多输送几条新闻, 一, CKQ的陈年黑料, 一次性做个合集往外抛, 彻底弄臭他。二, Q大和S大的首场入选赛, 使劲吹S大这次的赛前表现, 再找人在台下多拍点白英·卢卡斯的路人视角照, 脸P丑点,崩图走形的那种最好。”

  显然, 对有针对性的抹黑任务,资本特供的宣传口完全在行。

  四周人寂静。

  半天有人答应:

  “好的, 安, 安记者, 是下狠手专门黑CKQ和白英对吧?”

  安可:“是, 就说白英·卢卡斯根本代表不了我国ACM, 他师哥利用裙带关系想把控住和他有关系的私人选手, 搞不好还有不正当交易。”

  她说的直白粗鄙。

  言词毫无新闻人的职业道德,根本是凭空抹黑。

  叫过她姐的两个小姑娘也在人群中愣住了。

  其中一个想说话。

  被她同事拉住了。

  安可看着女孩子们:

  “什么问题?不想干了?”

  她好言相劝。

  “伸张正义,也要看清楚这是哪里。”

  这斥责从安可冷漠的眼睛里传达出来,入职没半年的小姑娘表情有点茫然,她的大眼睛红了。

  大家复杂对视之余,服从了上司的命令。

  安可当然无动于衷,她用红色指甲盖敲打工位,窈窕地回了办公室里。

  但关门,才坐下。

  不顾之前给人的恶毒观感,她的脚立刻藏不住了。

  等安可把险些露出的剧痛表情收敛,又带着狼狈用点开AI推送来掩饰情绪。

  #忝博伦捐助山区女童,帮助下岗职工#,#CKQ口碑跌停,曾涉嫌拿奖黑幕#又……跳了出来。

  女记者脸一黑,忍着怒火将抽屉一推,口红遮瑕等碎了一地,那只刘峥昨天最后送她的玩具小狗刚好滚了出来。

  而好巧不巧,小狗正对她,里头被蜜雪冰鹅设置的特殊彩蛋也出现了……

  是邱工的声音。

  (“喂?喂?哥,企鹅让我给你试试的,这个和AI换脸的原理一样,能用变形材料模拟你的表情声音,你不好意思说,就让小狗帮你说。”)

  战神也说话了。

  (“嗯,谢谢你和空青。喂?可可,我是刘峥,我……也喜欢你,是这样么?”)

  (“对,哈哈,有意思吧,这只送给你和佐罗姐了,不过我待会儿还得拿去给孙老师做测试,经理!你记得把前面的声音删了哦。”)

  (“好嘞。”)

  刘峥可能没想到,AI小狗里头的其他内容虽然不在了。

  ‘彩蛋’还是留下了。

  这让晚一步听到的人快哭了。

  “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

  安可用拳头砸出十几行字。

  enter键在此过程中几次按下。

  但在彻底对魔鬼爆发前,她的力气用光,手掌扶着额头无助地咽了口气。

  “‘Why’……我不是算法做的。”

  她发着抖。

  对上天自问。

  “‘Why’……既然……都反抗不了‘主人’的任务命令,为什么所有人不直接变成……AI算了?”

  ……

  这边,白英赶了个早高峰,搭乘第一班地铁时,还听着植脑里已经循环一晚上的《行路难》。

  今年的场地较近,他们队下午才会去现场。

  加上,真情侣去玩桌游了,白英不想吃狗粮,因此决定独自出来透风,顺带思考一些算法赛事开始前的问题。

  但和他接下来想去新闻大厦的原定安排不一样,白英本来准备给安可送张增票的,对方今天却没回复他。

  “安可姐,我是白英,今天是明年的ACM预选赛,我准备正式冲击第二块金牌了,学校给了第一排的座位,你要不要来?”

  由于是工作日,白英猜测女记者现在这个时间点在上班,倒也没在意。

  但问题是,既然不去找安可,他下一步去哪儿。

  ——去蜜雪冰鹅刨根问底?

  WH暂时没那个胆。

  ——那隔空骚扰CKQ一下?

  他戳戳对方的头像。

  企鹅用冷冷的免打扰提醒他:

  不在线,工作中。

  海豹男友抓头——他怎么忘了,他的恋爱甲方再厉害,也得上班,他又该被扣分了。

  心想着,这只豹留意了耳朵里此刻循环的古诗文,这诗是那位神秘的粉丝——养鱼老师昨天发给他的。

  像对方的名字一样超级有个性,昨晚没等白英给任何反应,‘养鱼’很快下了线。

  当下能从那番话中收到好意,白海豹就算没认出这是谁,也决定不如扩充一下自己的文化储备。

  奈何他是理工科的,个人成长环境又接触新兴科技产品比较多。

  听到现在,白英也只能看到诗的表面意思,算不得领悟深意。

  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直挂云帆济沧海呢。

  白英侧靠在地铁门上,拉链上的挂件一动一动,他将背包挪前把玩着企鹅,抬起蓝眸看着玻璃里的自己和这趟车上的每个人。

  然后,白少得出一个答案,也许只有CKQ那种才可以。

  这不是他的粉丝滤镜。

  毕竟,他头顶那个数字算法规划的电子地图刚好能印出大家抬头打量着终点的棕褐色瞳孔。

  座位上,有人在打通讯,看剧,还有人在打盹,看基金。

  各个薪资阶层都有。

  站在他们之中,他也平视着这一方安静平常的人间,白英好像又想起了那天和他师哥一起下班的事。

  以前,他其实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永远选择步行。

  明明,2065年的无人车是一种低消费品,不需要燃烧能源,是由算法推动的一行代码,但对方还是不开车,不买车,以走路来解决出行问题。

  可事实上,一个AI设计者想和自己的所有潜在用户发生最直观的接触,了解他们的内心需求,喜怒哀乐,也就是在上下班的路上了。

  计算需要无穷无尽的大数据,但不仅仅局限在单一数学层次,还有社会价值、人文关怀等多重意义,科技是属于常人的。

  如今,白英身处地铁上。

  早点味,烟火气,闻着让人简单和充实。

  他也十分能理解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甚至,人潮汹涌中,白英能望见外头隔城显出轮廓的某个办公楼,Q大,新希望都在这条阳光普照的线路上。

  他终于也和对方一样变成夸父朝着自己的太阳跑了。

  【邓哥】:“啊?你说你脑子里有第二支AI广告片的灵感了?”

  【邓哥】:“不会又跟你和CKQ的爱情有关吧?这次的名字又叫什么?”

  视线无意中落在和表哥半夜两点对话的记录,白英到底回了他什么,没人知道。

  但植脑里的古诗刚好切换了一首,变成《劝学》。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质非不美也,所渐者然也……”

  包上的小企鹅晃了晃。

  蓝眼睛有了主意。

  “叮咚——”

  十五分钟后,市内某处,一群熙熙攘攘的求职者、应届生之中,有一个身影拿着号走了进来。

  作为一家人力市场,这里有每年的校招现场直播,也有最简单的网络赚钱任务、检查错别字和公众号经营等岗位推荐。

  一进入,空气中明显有压抑沉闷的生存压力像海浪般压在心脏上。

  每个人都在检查简历别字,应对招聘单位。

  席卷而来的热浪使他们像群修巢筑穴的黑色蚂蚁,触角舞动,喘不上气。

  银发的身影混杂在周围的人群中,算是涨了见识。

  而后,白英也自行来到多数计算机专业者第一次求职的地方,面对陌生的环境驻足了起来。

  他为什么选在这种情况下首先来这里,理由很简单。

  就像很多人对CKQ并不了解,还认为他是一步登天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那天,morther除了告诉过他陈空青上大学时做过家教,还透露了一些别的事。

  原来,数年前,CKQ也和普通大学生一样在四处找过工作。

  morther说,陈空青为了照顾‘她’,给人送过水,去Q大后门的小吃店帮过忙。

  他给人教过英语、俄语。

  第一次想进A厂,还因为没有行业前辈的内推,十多次没通过面试。

  他当年甚至不懂如何挑选最合适自己身材的西装,不知道如何讨好自己的上司,不会在职场上争取自己的机会和表现可能。

  这么想想,CKQ的人生实在碰过太多壁了。

  谁能想到,一个从小是状元出身的世界ACM银牌获得者,会被丢掉过手中的简历。

  但一个天才,当他出身贫困,没有背景,本质上又和自己母亲一样不善言辞,沉闷到除了考试和比赛,压根不了解社会深浅,现实的世界也不会眷顾他。

  也是那时,曹春夜、蒋连杰给了他一定的帮助。

  凭着这份相交,陈空青这种个性才会在各自事业初起步时,不遗余力地把CKQ的真实能力还给了二人。

  说到底,他师哥才是最重情的类型。

  这时,白英抬起了头。

  帽檐正对的绿色大屏幕上,前端、游戏策划、I讯实习生,A厂实习生。各种职位都在告诉他一个现实,一个应届生,在这个时代刚毕业的月薪基本不过6000。

  这的确是难以在这座城市生活的数字了。

  扣除租房,通勤加上医疗,这种收入真的想要过上两个人恋爱、结婚、经济独立的正常日子,怎么可能够呢。

  正当他陷入金钱相关的思考,公共系统建议他可以去5号窗口——一个约有12W人在线关注的视觉工程师岗。

  白英第一次来。

  他没有直接上去扎堆询问情况。

  他只是站起来,带上简历,戴着帽子排在大量应届生的后头,用另一种视角围观起了他人的求职之路。

  凑巧的是,面试官正在问一个比他大四五岁的女生。

  白英看到了女生包中有半个香葱肉松面包,还有已经去过别处失败的电子简历。

  “你本科学什么的?”

  女孩停止腰板,自我介绍。

  “金融,是父母选的双非学校,但大三自学了计算机,会C++,PYTHOn,openCV,会做UI,PS,之后研究生考了B大信息学。”

  B大也是国内的TOP,这个稍有瑕疵的简历照理拿offer的概率很大,面试官一听却不感兴趣了,也没往下问。

  女孩对此并未完全沮丧,她还是有所准备的,并勇敢地补充道:

  “我对视觉工程真的非常感兴趣,这里面有我的奖学金证明和获奖作品,我可以接受加班,调岗,而且八年内,我可以继续读书,不结婚,我只是想进入一个真正能做出AI产品的公司。”

  面试官却摇摇头。

  “你挺努力的,也能脚踏实地改变原有的人生,但你的局限性在于比你更好的人也有很多,我们大可以用一样的工资去选那种。”

  “你很好,但很遗憾,你不是最好。”

  这场面试注定是失败了。

  但对求职来说,它很常见,不足以使人气馁。

  五分钟后,这个女孩坐在角落,正常地刷着跳跳和I讯,吃起了那半个面包。挺突然的,一杯奶茶递到了她的面前。

  白英:“你好,学姐,能稍微打扰几分钟么。”

  “谢谢,我不扫公众号,不报考研班,不想考银行。”

  对方看来久经沙场,用行动回答了她对这种发丝都和bjd似的漂亮男生并没有兴趣。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学姐,我只是想打听一下今年计算机专业的招聘相关……”

  “我是隔壁Q大的,今年还没毕业,这是我的学生证。”

  白英知道被误会了。

  他连忙解释来意。

  当在休息区坐下时,银发的学弟又用包和那杯奶茶隔住男女间的社交礼貌距离,再度重申起目的。

  “我觉得你刚才的表现很好,自信,坚持,比很多人面临这种答案都能抗压……所以想来请教一下。”

  女生这次多看了他一眼。

  “请教如何失业和被人辞退的经验么?还是万一找不到工作,被父母逼婚,只能回老家,怎么不当众哭起来?”

  她还瞄到白英的AJ鞋子了。

  “来人力市场体验穷人生活的?”

  被揭穿了身上这些不接地气的本质。

  白英没有说自己并非如此。

  而是很直接地表示:

  “算是吧,主要想认识些各行各业的朋友。但如果,让你不小心想起了一些不交五险一金的前老板,一些007的前公司,还有某些活该被吊路灯的人,你可以随便辱骂,我帮你一起骂。”

  白英这么讲,倒体现出他们院校学子们的幽默感了,女生也是个痛快人,干脆把包拿开点,落落大方问:

  “聊什么?”

  白英:“学姐玩I讯吗。”

  女生:“偶尔。”

  白英:“你觉得这个APP怎么样?前景如何?一般都关注什么类型的博主和新闻?”

  女生:“不怎么样,功能又老土又没意思。找工作忙的要死谁有空天天刷,我很久没关注什么新鲜事物了。”

  这种来自普通人的评价,太反映当前陈旧的互联网现状了,一只豹想起他师哥好像也说过他家的app和服务器烂的谁也救不了,他又问:

  “学姐,那你认识CKQ吗?”

  女生:“认识,这不是常识么,搞AI的谁不认识他,寒门学子中的奇迹,可他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苦苦挣扎在生存线上,更何况,是CKQ,他碰上真正的大山也是一样,你没看前段时间那么多奇奇怪怪抹黑他的新闻。”

  而后,学姐直言不讳:

  “谁会信一个不进大公司,不收钱做了那么多公共系统的人没有个人理想,只是现实如此,多数人不能开口说话,大家其实都敬佩这种人,因为,没人能成为他。”

  “他这种低调为普通人做事的,才是真正伟大的计算机工作者。”

  白英听着她的意思,突然意识到他师哥真的是一种特别的精神符号。

  原来,连生活里素味平生的人都会默默尊敬CKQ。

  像小时候教科书上大家对某些数学家,科学家的看法。

  不需要营/销,他师哥也活的如同作文里的人。

  但百十年后,这三个字真的会变成一行书本知识也不一定。

  而之后,白英还以这个为话题,和学姐聊起了全民考研,AI取代劳动力,还有,未来是否能出现取代新时代的职业。

  他完全没社恐。

  明明,白英以前连上大课,都不主动找教授提问一句。

  这次,他却询问了对方怎么看待人工智能完善后,一些低学历者的未来,并且不限于老人,残疾人,孕妇,盲人,大家能如何打破固有就业思维。

  学姐果然也很有见识。

  她再度以CKQ做了例子。

  “学弟,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人对未来世界的思路很局限,把自己固定在了一个小区域,小框架?”

  白英:“是哪方面?是普世价值观?比如考公?考研吗?”

  学姐指指人才市场自动由算法匹配的虚拟信息栏。

  “比如,已经2065年了,大家还是觉得学历不够只能做一些出卖劳动力的简单工作,还散播就业焦虑,认为AI太聪明,可能夺走大多数人的工作机会。但其实,你想一下,在网购、网红,直播行业出现前,也没有这几个行业,为什么我们不能去继续创造和发明一些新兴行业呢?”

  “为什么小朋友可以想象长大能给大熊猫上色,去宇宙里种太阳,大人们只会无聊烦恼,把找工作想的那么可怕。”

  “我们好像只能活在金属水泥构成的森林里,还没有把生命的颜色延伸到互联网深处,游戏,AI,VR,植脑技术发达的今日,人类真的不能去往更辽阔的世界么?我觉得不是,只是差一个神来引导这场科技革命。”

  有想象力的学姐又喝着奶茶,展示了一下AI里的那份模板可爱多了的简历。

  “实不相瞒,我的求职方向也不是刚才那份offer,我从小一直想做全国第一个冰淇淋设计师呢,很了不起吧。”

  “以前有冰淇淋设计师么?没有吧,是我自己想的,这就是创造性普及带来的社会变革。当我们把很多身体疲劳工作交给了AI,就该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是么?”

  “不要为了父母的期待去考公务员,不要为了结婚生子而逼自己进入不想去的阶段。这时,我开始认真想想自己这双手其实想为未来的世界做点什么,我发现自己从小很爱吃冰淇淋。”

  “世界上有一千一万种理想,不能仅仅以工作二字定义。”

  女生说着又弯起一边胳膊,对白英和自己打气道。

  “我时常这样想,加油加油!万一,我也可以像CKQ一样成功呢?到时候你在网上再看到我的名字和脸,可能都会和朋友炫耀。”

  “哦!原来我以前和这么强的人聊过。”

  白英受益匪浅了。

  可他还有一个问题,一个自从那天后,徘徊在心底的提问。

  白英:“学姐,如果有一个和你一直互相喜欢着的人,但你们在世人眼中,是两种人,你会答应他的求婚吗?”

  学姐:“不会。”

  白英:“为什么?”

  学姐无比清醒地回答。

  “从现实主义来说,我没有足够存款,实现我的梦想。当约会都要考虑吃肯德基还是别的,面包明显比爱情重要多了。从理想主义来说,他喜欢的是坚持努力的我,改变了,这种双方觉得只有表面美好的童话,早晚还是会破碎。”

  “但两个人心中有爱情,不管是我奔向他,还是他奔向我,都是一样。”

  学姐显然并不是白英这天唯一的老师。

  当白英暂时结束了这次以后绝对还会回来的人力市场之行,时间渐渐步入下午,他又利用最后一小时,独自回了趟Q大。

  照着morther给的地址,白英找到了当初收CKQ做过学生兼职的老奶奶,想了解一些那天没亲口问陈空青的事。

  她还在开店。

  白英进来时,发现连店里被初代大神改良后的AI也至今没换过,他甚至一眼认出了那台AI固定的蓝白配色。

  ——那是miss的配色。

  他再度不动了。

  这时,听说白英是某人的师弟,有事路过这里,老奶奶立刻上了一笼热腾腾的包子。

  白英马上付钱。

  老太太擦擦手,寒暄道,

  “吃吧,蜜雪冰鹅的其他人来这里吃饭,我都不收钱的,但空青上次来都是一年前了。”

  “大学时,他把奖学金寄给了妈妈,才会每个礼拜来我这里帮忙,我每次管他的中午饭。”

  “他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平时对人冷冷的,其实是不太懂感情表达,才一句话不说。有次下雨天,他下课的路上摔了跤,鼻子和腿都摔破了,还是要回学校。”

  “我给他拿毛巾擦手和脸,又把我儿子的一件外套送了他,他就硬是记住了。后来,我儿子毕业没工作,空青就帮了他好多好多,一点点教他技术,让他现在也开始经济独立了,对了,你认识于强吧?他就是我儿子。”

  老奶奶又问:

  “从前在下雨天摔过一跤,就给每个人做了满城市的红蜻蜓,提醒人们走路注意安全。”

  “这个世上,对所有陌生人都这么好的,只有空青这样的了吧?”

  “连红蜻蜓,都好喜欢他啊。”

  这次,白英觉得已经不需要再找其他答案了。

  他的内心涌上了第一次想要真正了解这个世界的激昂和波动,心疼又钦佩于那个人的热血。

  CKQ早在二人还小的那年留下了未来的答案,拂云拨雾,豁然开朗,所谓的行路难都只是一个开头,依靠自己,脱离依赖,原来,一个人的人生是这样的。

  ……

  ……

  此时此刻,A厂大楼内,一群人正在趾高气扬地抢着发话。

  他们多数是股东会的成员。

  除了蒋连杰这个骑墙的能有办法脱身。

  其他四十多家基本全来了。

  多年来,他们和A厂一体的,他们利用利益集团的强大庇佑逃避着一场共同罪恶,化作了一头吃人的哥斯拉。如今,精致完美的西装革履再难以粉饰这群人的体面。

  仅从措辞和修养上,他们真的像群内心酸疯了的跳脚鸡。

  “蒋连杰这个王八蛋!拿了两头的好处,转头跪的比谁都快!我们当初怎么会信他靠得住的!”

  “春夜!这两天到底怎么回事!你的个人算法不是很厉害么?为什么一直有神秘黑/客团体能成功攻击我家网站!我家的日活量都跟不上了!”

  “对啊!而且……官司还没开始打,欧阳跃怎么会背叛!你最好给我们一个解释!李思涵不会真的在里头供出咱们了吧?春夜!”

  “春夜!要是林赟继续来要钱怎么办!她那么狮子大开口的!我们该怎么办!或,或者……不是她……是,是那个人……亲自……”

  那个人。

  这代称,把这群白痴一样的人吓得噤若寒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位剑神下一秒要大驾光临。

  闻言,曹春夜低头把玩着一只钢笔,坐在上首,手指停顿了下。

  他在思考王天什么时候会反馈消息给自己。

  对面有一张空出来的座位,林赟今天的确反常到还没来。

  但想想,他们口中的这种担忧真的挺可笑。那是陈空青,他太了解对方是一种什么样的人了,对方如果真的能自己出现,就不会一次次躲在后面。

  曹副总敲了敲桌子。

  他安抚股东们。

  “各位,你们不了解这位CKQ。”

  “他是个天才。像风,抓不住,握不到,并永远如石像受人仰视,但他这个人,最大的心理阴影可能是做不到被公众直视自己。”

  “为什么呢?”

  “因为他骨子里也是自卑的人,没人能改变他,进入他的心,把他变成一个正常人。”

  “这种人做学问,可以。来职场,只有死。他赢不了我们的,他这辈子也不可能亲自踏入——”

  这话才说出来,门猝不及防地响了。

  这个点,应该是林赟来了。

  但走廊上不知为何被搞得喧哗一片,很多人在闹哄哄,其他楼层的员工们也被吸引的跑了出来。

  秘书推开门,她脸色不好地打了手势。

  而后,欧阳跃,马芳和林赟这三大金刚率先出现在了拉窗的缝隙外,一个人步步在后头跟着走来。对此,曹副总肩膀一震,手指还没来得及放下,他却说不出事情是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谁来了。

  也没人敢说。

  但会议室陷入死寂,唯有心跳击打着雪山边缘。

  事实上,就像一场在现实世界里亲自上演的魔幻剧,接下来,每个人的目光只死死地注视着门的方向……

  “对不起,来晚了。”

  那个人……竟然真的亲自来了。

  他的西装笔挺禁欲,侧脸专注而沉静,盯着所有人的黑色瞳孔不带起伏。

  因为面色透明,下颔和侧颈上淡青色的血管便清晰地透出来,明显到甚至有点惊心动魄的地步,正如群山之青,抚平天地。

  他的名字叫什么,不需要任何人再质疑。

  但那首遥远、古老的诗也从所有人被打破常规的视觉思维中响了起来。

  ……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

  【“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只听“啪”的一声,安可的办公室被人推开了。

  下属来叫人,又暗示道:

  “安姐……不知道怎么了,大老板突然下楼,点明让你去外头……你小心点……我们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女记者的心有点下沉。

  但她身在公司。

  只能走了出去。

  但她根本没想到,当双脚向漩涡中心站起来,并面临被全大楼所有人夹杂眼光注视时,第一句是来自多年上司的嗤笑。

  “来了?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每个人过来看看,是咱们大楼的女英雄来了!大伙相不相信这就是那个在I讯上兴风作浪的佐罗!”

  “或者,有没有人能大声回答我,安可,她是个——臭/婊/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爆发了爆发了。

  哈哈,离全文的最后一个大高/潮快了,下面还有师哥和海豹正面刚坏人呢,大家放心!

  然后和好后的小吵胜新婚也马上来了!

  这章的剧情写的比较细腻,但确实我的内心还蛮激动的,这可是咱们蜜雪冰鹅难得的团战时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