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从新媒体大楼下来,已经一点了。

  进电梯时,她遇到了刚来实习的,叫她姐姐。

  安可对她们点了下头。

  可撇见二人去的楼层。

  她没吱声,继续去想吃什么。

  结果,她在八楼下去,两个实习生接着碰上了部门某领导。

  没理由的,她们在全楼层职工的耳朵里被训了一顿。说年纪轻轻,吃饭太早,又饿着被命令回去做报告。

  安可听到了,她无动于衷。

  她早不是小姑娘,谁刚开始上班,又不是这样。

  她还知道大老板和几个上司会在周几,在哪里吃午饭。如果不想碰上,被拉去干活,最好是离远远的。

  可热量高的,她不能吃。咖/啡/因又会波及睡眠。影响生理期的更不能吃了。她腹议,女人就是难。

  好在,不用她去输入繁琐的关键词来搜索。

  她的AI早已精准推送出了一家沙拉。连赠品热饮的糖含量,都是计算过她身体胰岛素后的款。

  这就是她还活在大数据时代的好处了。

  从她生下来,拥有一个社会身份,所有涉及到她眼睛,血液和基因的构成早被采集走了。

  AI的神奇就在于你认为它无所不知。前提却是你必须先把自己的一切告诉它,让它构成正确的算法,来服务于你。

  以安可的角度,她相信这是一种信任高科技的双方协议。如果是为了实现21世纪的常人发展,社会进步,没什么不可。

  可有时,她很怕这种没一点隐私的感觉。

  她觉得在被偷窥。

  或者,她也会担心万一这个通用算法有哪里是错的呢。是不是她刚好成了最倒霉的那一个。到那时,她是不是白工作,白买房了。

  人一死,可真什么都没了。

  结果,她在楼下,碰到了刘峥。

  这样的偶遇,很考验人的临场反应。

  从职业素养来说,她没失态。

  但她还是不认识般,绕过对方,拎着沙拉想上楼去。

  女记者的冷漠,使她的眼眸,面孔不似从前。看来,世俗不止是改变了她的妆容浓淡问题。

  刘峥看在了眼里。

  他问候了这位女性:

  “你吃饭好晚。”

  安可一停。

  看她是这反应,刘峥将车灯按下去:

  “放心,我今天不找记者,也没闹事的心。”

  他还说:

  “我只是先骗到了一个垃圾,拿我又想曝光的事引他上钩,最后用了他的AI,才找到你的通讯。因为,我一直以为你是遇到了麻烦,所以才想找到你。”

  这是句句属实的。

  毕竟,以刘峥身处底层的职业来说,他根本进不了安可这种工作环境。

  再来一次危害公共安全罪,他也承担不起。

  但为了不错开安可的上下班,他严格按照了现今的交规,从今早一直站在这片电子区里。

  安可也懂他不会怎么样。

  但刘峥的话,让安可终于想起她最后一次看见这张脸,就是她换上一个通讯号时。

  前一天晚上,她跟对方说,明天见,所有问题都会解决。

  第二天,她迅速地把自己和家里人的AI都换了新。

  从此,刘峥成了安可的闭口不提。

  可等他们见到了,安可也没放松警惕。

  她知道现实的定局,让她和刘峥早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但撇见对方变样不少,眼睛没变的样子,她问了句:

  “你吃过饭没有。”

  刘峥摇头,靠着车说:

  “没有。”

  安可一听把沙拉塞到包里。

  她用AI搜了一家又会胖,又不健康的炒菜出来:

  “那我来请,如果你不反感这也是用你最讨厌的大数据来推送的。”

  “只要你别提你的朋友张寒,别提他的人已经去了哪里,别提让我下午上班丢工作的东西。”

  刘峥看了看她。

  他突然觉得女记者是变了,又好像没变。

  刘峥于是回:

  “行。”

  ……

  白英正在宿舍。

  但他没去上课,在用一个万能密码对某台锁定中的Miss进行密码破解。

  他还在反向定位着安装AI的域名,想趁没人会注意,将某个虚拟器中的东西拷贝进自己的硬盘里。

  这行为,在他的个人术语里叫乱摸。

  因为黑客是违法的,乱摸不算。

  当然,乱摸,对他肯定是很容易。

  可白英根本没想到,邓哥竟然也会忘掉他是学什么的。

  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的不务正业出了名,才会让人以为他连摸两下服务器都没水平。

  所以,白海豹同学才不得不拿起所学,证明一下他是全国第一高校在读的编程系。

  可原则上,他真的想乱摸不被发现,是可以轻松搞定。

  他的所学,从来没比任何从业者逊色。

  这建立在他是ACM出身,编程是基操,他还是国内最优秀的计算机系学子之一。

  虽然,他没在大公司上过班,但白英私下能接触的高水平玩家可太多了。

  比如,他的室友。

  对摸人服务器这事,施予乐和他一样。

  但白英是业余有空,才会摸一摸。

  对方却是废寝忘食到摸自己宿舍还不够,还会摸Q大的食堂和图书馆,有时还要翻墙去隔壁学校里摸。

  白英借的正是此人的老婆机。

  【白英】:“你在外头么,我拿你老婆进一下域名。”

  【施予乐】:“ok,就一下啊,不偷拷走小光碟就行。”

  二人用两句话,简单敲定了搞事情的第一步。

  很快,白英自己确认了第二步。

  那就是,他给这个域名地址先去了个匿名通讯,发现家里没人接听,才放下心。

  但话说回来,白英既然都说要去一个人的公司找他了,还去摸人家里的服务器,也是有私心。

  因为,除了找东西。

  他也想知道这台Miss安装后的系统是什么样。

  毕竟,涉及到某人的技术,实力和个人变化,白少总会钻研不停,有时还会一并写进‘陈空青是白英永远的好奇心’的小本本里。

  可他黑人电脑是很轻松。

  但他一想到要黑进的是谁的家。

  万一被发现,这人能对乱摸他家防火墙的人动用什么‘酷刑’。

  这位技术不如人的师弟还是默默当心起来,又以代码伪装后的‘html5’形式进入了‘5A风景区’。

  这个乱摸的过程,当他做豹心虚地一点点找到域名‘长走廊’后的窗口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因为,这是那个人的主机。

  从二者都能理解的专业角度,一个现代人的电脑会比性来的更隐私。

  很多年前,在网上只要谈论性,你就会被封。

  如今的社会思想朝前进步,性/话题变得开放,但白英还是会觉得他借机说自己只是进来正常查看,是一种下流的表现。

  这像在骗他自己,他的动机是正常的。

  但他还是想隔窗去拿到一些陈空青埋在他内心的‘秘密’。

  别人不知道,唯有他能获取,他才会觉得他和陈空青不止是师兄弟。

  可他是真的好奇,好奇陈空青在七年中是怎样的状态。

  对方是一个人,还是有过别人了。

  在白英对他缺席的日子,对方会如外表那般清心寡欲么。

  虽然,白英可能连他爸都没说过,可他确实在过去七年,不止一次想过调查下这种事的。

  当然,他是没权过问。

  陈空青这七年和谁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

  就像陈空青那天的态度,不区别对待,才是常人。

  可这只成年海豹的心还是像吃过粉般小别扭了一下,在抵触一些东西。

  ——他觉得,除了他,谁都不可以。

  明明,他才满十八岁没几天。

  但自从见到了那个人后,他的大脑好像越来越过分地走在成人化的路上了。

  但来都来了,不摸再走,又好像不合理。

  然而,等他带着好奇,踏入窗口。

  白英直接忘了细枝末节,只剩下更不好形容的心情。

  没别的缘故。

  是他在第一次成功破解开陈空青家MD5加密的一百位后,相对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系统长什么样。

  在尽头处,是一个数据库。

  代码创造的墙上,所有通过植脑具象化的‘屋子’,‘门’,全部是陈空青AI里目前安装或者自带的程序和功能。

  可在那些门上,既没有字,也没有锁。

  这说明当这个主人去新建一个文件夹时,不会设置名字和密码,他不认为有人会动他的电脑。

  这就证明了,他目前还是独居,没家人,也没伴侣。

  更别说,这里还干净的要死。

  这反映了当常人对着外部域名一次次上网时,那些不可避免的广告、弹窗、不良页都不存于这里。

  这个主人很可能不上网,连去像常人一样进行闲暇的精神娱乐都没有。

  一开始,白英也不信。

  于是他去‘走’入了一个房间。

  结果,他发现这里竟然还真的只装了一个听书和一个聊天。

  那个占内存很小的聊天软件本来是什么软件,并不重要。

  但它在系统中只是个被放在角落,一动不动的绿色小球。

  它总共存放着不到900k的聊天记录。

  证明主人从不把它想起。

  这搞得白英是第一次来这里,却莫名对它输入了一句:

  【白英】To【Social software(社交系统)】:

  “hello,陈空青。”

  这里没人,代码又是常人世界里不会开口的死物。

  那当然,他的头顶只出现了空荡荡的一句打招呼。

  唯一能听见他说话的绿色小球在原地。

  但它也是飘着,没一点和白英这个‘闯入者’去对话的可能性。

  可看到这种陈空青背后的隐私,白英要是真说出去,也一定没人信。

  毕竟,一个人除了工作,不培养任何兴趣。

  那他活在世上该有多枯燥,乏味。

  更别说,这个人也从不了解最新的网络剧,不下载热门游戏,不添加陌生新朋友。

  当他用天才般的能力和才学去改变和影响着外部世界,他本人并不享受互联网那边的广袤美丽。

  七年,这个人永远是这样。

  以前是一本书,现在也是一本书,这正如白色和世上的其他颜色相比,是那么格格不入,却完美和干净。

  这和白英内心的独占欲形成鲜明对比。

  他迅速地意识到这不是供他遐想的地方。

  白英还开始觉得很对不起,想马上出去,更觉得今天的行为才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应该直接去见陈空青。

  而不是在这里偷听那个人的心。

  一想到这点,白英明知道他至今从来没属于过谁,也完全不觉得有一点开心。

  可这时,白英听到了一个‘声音’:

  (Miss?在吗,倒垃圾,自己倒个垃圾。)

  (怎么没反应?是不是没充上电,邱工,你看。)

  (第一次要开个机?要不我来给它开个机。)

  这声音看来不是主人自己。

  鉴于今天还在工作日,没课的白英有理由去相信,他不是在幻听。

  但一听到把自己‘开机’,白英终于明白他自以为安全才跑来这里乱摸的报应,可能要来了。

  他此时不走,这个人会代替他师哥连接他。

  可他要是直接走,第一次留下的临时路径又会清理不干净,他闯入过的访问痕迹,才最要命。

  世上任何的计算机从业者碰到这种事,第一反应都是直接报警。

  可他从未相信的怪事,在一秒却被他陷入僵局的‘大脑’见证了。

  只见,某个绿色小球对他凭空地长出了一根长天线。

  它向左抖了抖。

  又向右抖了抖。

  这个动作,是有人在用它做媒介,在发来一条通讯。

  它‘开口’了。

  绿球:(“请放心,我可以立刻把你一脚干净地踢出去,不留下你偷看的痕迹。”)

  绿球:(“欢迎你下次再来,我还在这里。goodbye,白英。”)

  白英:“……”

  ……

  话落,代码世界里的人被友好的绿球一头撞飞了出去。

  同时,在公司里,宁工邱工的手一抖,一条通讯打断了二人。

  是个不下饭的脸。

  蒋总:“你们的未来呢。”

  邱工指身后。

  蒋总懂了。

  “那转告他,拿奖那天的事,让有些人觉得不太好下台了。”

  “接下来自求多福吧。也千万让他别对这个世界再心存任何侥幸。”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明天海豹去见师哥!~

  顺便聊聊今天的内容。

  某种程度,我认为这篇无聊幻想之作是一篇群体意识觉醒的文,它讲的是一个现代社会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反乌托邦故事。

  只是这个乌托邦,就是我们的生活,就是我们日日在被毒打,却习以为常的每一天。

  而我个人也觉得,写任何一种职业,一个群体,都要对他们充满敬意,让外行的人都向往和认可这个行业本身的魅力。

  这也是为什么这文的开头又生僻又不讨喜的初始原因。在普通人眼中,晦涩的代码或许也是这个感觉,但其实懂得后,深入后,所有的不懂到懂,这才是如烟花般绚烂无比的奇迹。

  十八岁的白英,女记者,司机,被称作未来的陈空青,都是如此,他们也都在一起等待着这样的一场真正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