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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先生最近和军部的大小姐走得很近。
那位大小姐出了名的玩得开,反正背后有家里撑腰,看上的人就没有放跑的。恰巧陆岐远打的也就是这个算盘,两人一拍即合,都是明白人也不必多绕弯子。
寻羽发觉陆先生最近夜不归宿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他平常不屑于去的那些酒会也跑得很勤,应当是在刻意结交一些什么人。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是从陆先生身上的香水气味变化来看……多半还是个女人。
寻羽对自己的猜测感到有点不舒服,很是无聊地把精神体叫出来,抱在怀里顺毛。豹猫精瘦匀称的身子趴在他大腿上,因为主人的抚摸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手里撸着猫,寻羽看着窗外出神:“今天陆先生下了班会回来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喵”。
冬天的天黑得很快,晚饭前就已经不见亮光了。寻羽远远就听见车轮声,接着便看见黑色轿车开着大灯驶进了前院花园。他有些惊喜,赶紧踩着拖鞋奔下楼。
“您回来啦!”陆岐远带着寒气进来,看见寻羽候在门口弯着眉眼朝他笑。
“嗯。”陆岐远将手里的公文包递给寻羽,自己随手摘了围巾,解开大衣挂在衣架上。做完这些,他只是抬腿往楼上走。
寻羽看着他行色匆匆往卧室去,低低叫了一声:“安娜已经做好晚餐了……”
陆岐远没有回头:“今天不在家吃。”
寻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摇摇头,赶紧帮先生把包放进书房。
陆岐远换了一身衣服从楼上走下来。现在这一身相较于商务西装就考究了许多,双排扣戗驳领的款式也适合参加高级宴会。寻羽见他这幅打扮就知道今晚先生多半又不会回来了。
“去把上次那个纸袋拿过来。”陆岐远边走边给自己按着袖扣,眼都没抬,寻羽从来不需要他多说就能明白意思。
寻羽知道那是一条女士项链。秘书小姐送来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嘴,是陆先生特意让她去商场排了两天队买的限量款。纸袋里的礼盒包装精美,应当是精心准备的礼物。寻羽半句多话也不敢说,赶忙从柜子里把取出来交到陆岐远手里。
陆岐远左手接过来,右手拿起大衣往手肘上一搭就转身出了门。
寻羽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抓起衣架上的围巾追出去。
“先生!”
陆岐远停住了拉车门的动作回头看,寻羽穿着单薄的家居服就跑出了家门,手上还抱着什么东西。
“外边冷,您忘了戴围巾……”寻羽说这话时嘴边都冒白气,鼻子被北风一吹突然就堵了。他吸了吸鼻子,准备继续往前走。
“不用了,我赶时间。”陆岐远一句话把他钉死在原地。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黑色轿车扬长而去。寻羽眼里只剩下轿车离去时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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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的陆岐远心口猛地一疼。
分出一点精神力来压制了精神链接传导过来的情绪,陆岐远不由自主地皱眉。小家伙的确是一柄趁手的武器,对他也极度忠心,这些都是他所喜闻乐见的。经过一系列的奖惩、训练以及适当打磨,小家伙也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成长。只是他有时候还学不会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遇到与自己相关的事情时更是明显。陆岐远能够确认寻羽对他的感情热烈偏执不掺一点杂质,自己也可以在面对小家伙时完全放下戒心。
能有一处不必伪装的避风港自然是很好的,但是他并不想因此泥足深陷。他注定不会像个傻子一样沉湎于情爱,被他人的情绪牵着走更是绝无可能。他只能是绝对的掌控者,将一切风险都把控在手心。趋利避害,谨慎而行。性格使然,注定他不会如寻羽那般行事全凭好恶,那样太过愚蠢,更没有意义。
他还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收敛了心底多余的情绪,陆岐远开门下了车。
今天的宴会可不一般。联邦军部自军演之后就一直憋着力气,悄无声息过了大半个月,罗赫将军亲自组织了这场宴会。受邀的都是各界名流,而宴会的目的也只有一个——筹措军费。联邦的国库空虚,资本家们反倒是个个富得流油,养了这么久的肥猪是时候开刀放血了。
就连请帖都是军部的士兵背着枪亲自到家门口送的,这架势,谁敢不来赴这鸿门宴?
孙家和远山倒是不缺钱,他们今天就是来放血的。借出资之名行贿赂之实,能花钱解决事那都不能算难事。
陆岐远借着罗漪大小姐这个跳板成功争取到了单独与罗赫交谈的机会。
罗赫将军虽然身着便装,身上仍带着一股杀伐凛冽之气。他见女儿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走过来,眉头便从未松开过。好在女儿身边这个男人也不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白脸,谈吐之间还颇有独到见解,两人相谈甚欢。
罗赫将军对陆岐远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方才的宴会上远山集团豪掷千金为军部慷慨解囊,罗赫将军也都看在眼里。多聊几句之后他渐渐对面前的男人刮目相看。
宴会散时,罗漪与父亲同乘一辆车回家。罗赫盯着女儿半晌,缓缓吐出一句话来:“你这个年纪也该收收心了。”
罗漪听了这话,也知道父亲对自己先前的生活作风不太满意,随意理了理脑后的长发,问道:“您觉得陆岐远怎么样?”
“倒也是个人才。”
“那就是他了。”罗漪说着,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罗赫将军声音一沉:“那也不可太草率了!再观察一段时间。”
罗漪听完翻了个白眼:“老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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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段时间过去,日子已经到了12月,眼看就要到联邦新年。
各类新年晚宴的邀请纷至沓来,陆岐远也收到了一张特别的邀请函。罗赫将军要在新年举行答谢晚宴,盛情邀请先前为军部慷慨解囊的各方挚友。
他蛰伏数月等待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陆岐远在暗室中郑重取出了通讯仪。三皇子及时接受信号,开启通讯。
“这么急着找我?”三皇子看起来应当是刚从殿上赶回来,连礼服还没来得及换下。
陆岐远直接道:“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讯。”
齐晏皱眉:“你说什么?”
“罗赫要在烨天酒店设新年答谢宴。”陆岐远面色冷厉,低声报告。
齐晏一听就明白了:“有机会动手?”
“没有机会,那就制造机会。”
联邦此刻已经开始筹措军费,帝国也不断有暗中动作。此刻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两国交战刻不容缓。若是罗赫亲自领兵,帝国恐怕又要重蹈十一年的覆辙。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陆岐远平静如水的语调讲述着自己的计划,毫无波澜的语气之下却处处惊险。他有预感,这一计划一旦开始实施自己身处的局势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此举不论成败与否,对两国来说都是一个重大节点。
齐晏听完陆岐远的这番话,面色不由得凝重了。此次计划稍有不慎,撇去其他损失不谈,陆岐远必定命丧当场。
“这个计划……有代号吗?”他的声音有些不稳,齐晏强压下心中不安。
陆岐远的表情却依旧不动声色,沉声回答:“出鞘。”
“殿下保重。”陆岐远说完最后一句话,深吸一口气,按下了中止键。
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通讯。此后不论成败与否,哪怕是要死,线索也必须断在自己手里,绝不能让联邦顺藤摸瓜涉及到帝国王室。
陆岐远眼中只剩下决绝。
他不怕死。这辈子里他已经死过两次。第一次死在帝国的实验室里,他的信仰死了,他不再忠于冷血帝王。第二次死在两国战场上,他的良知死了,他不再忠于光明道义。如今的他狼狈半生一无所有,还怕什么死呢?
唯一支撑他活到现在的只有心中的那股执念。他从不肯认命,凭什么卑贱出身就是天生的下等,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就是随意牺牲的试验品?他想爬高一点,再爬高一点,偏偏要踩到那些上等人的头顶上搅弄风云。
利刃一旦出鞘,就必定要见血。
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暴露陆岐远手中这台通讯仪。
“——新年答谢宴后,北斗路伏击罗赫,清除目标。”
特意降低了破译难度的密文被发送出去。很快这条消息就会被联邦国情司拦截,变成板上钉钉的行动计划。
联邦的人也不是傻子。不会因为一条不知道虚实的消息就取消这场答谢宴。所以他们按兵不动,装作无事发生,倒要等到答谢宴那天来做一做黄雀。
自从上次帝国暗哨离奇死亡后,国情司就已经对这些帝国势力恨得牙痒痒。哪怕国情司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仍是一点踪迹都没留下就让鱼饵眼睁睁地死在了他们面前,简直就是嚣张至极!
孙程在国情司拦截密文之后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如今的国情司领导人已经被暗中替换成了孙家派系,相较于上一个就更加好控制了。
孙程笑着答:“这么点小事就不要兴师动众了,秘密派人去跟罗赫将军知会一声,别打草惊蛇。”
一方面他说得确实有道理,国情司好不容易破获的密文若是在行动之前就被对面看出了苗头,肯定会临时更改行动计划,这条消息也就没了意义。若是这是条假消息,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他们,那么因此拖延答谢宴岂不是正中帝国下怀。
另一方面他也有自己的算盘。借刀杀人这一招他已经用得很熟练了,这一次或许还是可以故技重施,将自己政途上的拦路石送到敌人的枪口下。帝国若是虚张声势倒还好,但若是真有埋伏,让那些人去趟雷,他还能坐收渔翁之利。一举两得。
陆岐远默不作声地等了几天,发觉国情司那边并没有太大动作,答谢宴也没有延期或者取消的意思,他就明白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暗中销毁了这台通讯仪之后,陆岐远的生活一切如常。白天去远山上班,晚上偶尔应邀去参加一些活动,与军部那位千金的关系也在快速升温,似乎还颇受罗赫将军的赏识。
暗流汹涌之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逼近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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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羽别伤心,下章就是你的高光时刻了!
关于几个比较重要的时间节点,因为怕自己算错年份就标一下吧。新历974年,联邦向帝国开战。975年,帝国自保反击,开启改造计划。陆岐远应征入伍。977年冬,陆岐远出征,王城血战。两国元气大伤,议和。984年,陆岐远买回寻羽。目前是985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