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由和江岸是属一卦的,碰上聚会就是人来疯,饭吃了一半,哭嚎着要喝酒。
“来人!上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老周端着碗避开乱甩胳膊的余由,皱眉看他大喊大叫:“这小孩儿受啥刺激了,这都还没喝呢,怎么就跟醉了似的。”
“可能太高兴了吧。”林与风自打拿到照片,心情就一直不错,面色看着都比平时柔和不少。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颇有些纵容地一挥手:“时间还早,想喝就喝吧,咱先把蛋糕切了。”
几个人都不喜欢甜腻腻的东西,蛋糕买了个小的,插上一只荷花蜡烛推到了许榭面前。
许榭只看了一眼就无奈地笑了:“不是,你们每年都用这个蜡烛,不嫌腻得慌吗?”
“愿我佛圣光普照你。”
余由神神叨叨地双手合十念了一句,然后何究起身去关了灯,紧接着老周一脸严肃地举着打火机,点燃了荷花蜡烛。
方挚有点懵,不太明白周围的氛围怎么突然就肃穆了起来,但他的目光马上就被荷花蜡烛吸引了过去。
火苗迸溅出绚烂四射的火星,方挚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眼睁睁看着那朵荷花“啪”的一声绽开八片花瓣,每片花瓣上顶着一簇小火苗,颤悠悠地开了。
开了……
开了?
开了!
方挚十七年的人生里就没见过这种玩意儿,顿时就被惊着了,而更令他震惊的是这朵塑料荷花不仅会开,还会旋转着播放生日快乐歌的曲调。
……有种又土又高级的感觉。
其他人显然见惯了,伴着荷花放出的曲唱了两遍生日快乐歌就催着许榭赶紧许愿。
“明年要是再拿这种蜡烛就跟你们绝交了啊……”许榭笑着避开老周的推搡,双手十指交叉合在一起,闭眼对着跳动的烛火,许下了十八岁的生日愿望。
等他睁眼吹灭蜡烛后,余由立马扑上去把荷花蜡烛扔到一边开始分蛋糕,然后紧接着就急匆匆下楼去拎啤酒了。
方挚趁着没人注意,悄咪咪地把那支被抛在桌角,还在兀自唱着生日快乐歌的荷花蜡烛捏到了自己手里,特别好奇地上下左右翻着研究。
许榭把分给方挚的一小块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一转头就看见方挚手里拿着荷花蜡烛,正神色认真地研究其底座。
他忍俊不禁:“方哥,研究什么呢这么认真?”
“咳……我在看开关在哪儿,这个一直响,好吵。”
他本意是不想暴露自己对这个陌生玩意儿的无知,结果他话音刚落,面前许榭的脸色就一瞬间变得非常复杂。
“不是……方哥啊,你是不是没见过这种蜡烛?”
要脸的方小挚没想明白自己哪里露了馅,震惊又疑惑地抬眼看向许榭。
“这个蜡烛没开关,”许榭指了指他手里的蜡烛,“要想它不叫,只能靠暴力破坏。”
说完,许大佬拿过荷花蜡烛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身行力践地向方挚证明何为暴力破坏。
荷花蜡烛质量不错,被踩得七零八碎还坚持顽强地唱着歌,只是经此一遭,原本还算悦耳的音调变得扭曲又破裂,吱呀吱呀地开始折磨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骤然听见这声音纷纷转过头来,以为两人闹了矛盾。
老妈子周勒晟立马凑过来站到两人中间,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碎片,表情严肃地问他们:“好好的,这是干嘛呢?吵架了?”
许榭哭笑不得地看着神经过分敏感的周勒晟:“没吵架,嫌它吵才给踩的。”
“没吵架就行,我还以为你俩怎么了。”老周松了口气,“不过你踩也不踩得彻底一点,这声儿刺啦啦的怪吓人。”
说完,用力一脚踩上荷花蜡烛的“尸体”,伴随着一声吱呀怪响,生日快乐歌的曲调彻底消失了。
好奇心还没得到满足就被完全破灭了的方挚:“……”
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夸一句棒棒吧。
他有些惋惜地瞥了一眼满地的粉白碎片,收回目光的时候正见余由捧着几听啤酒进门。
“拿这么多,你喝得完吗?”何究转头看见余由把啤酒整齐摆上桌的一幕,皱眉问他。
“你们不喝吗?”摆完了手里的,他又出门从鞋柜上把剩下的拿了进来。
粗略一数,二十来听。
“嚯,”林与风被他的架势吓到了,立马把自己撇出去,“先说好啊,我等会儿要开车,不喝酒。”
“我也是。”老周立马跟上,“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啊。”
“靠!你们俩怎么这样!”余由不满地控诉,“刚刚又不说,我跑了好几趟才拿上来的,真是浪费我感情。”
“喏,你们几个不是不开车嘛,”林与风拖人下水是一把好手,手指转着点了除他和老周外的剩下四个人,“而且年轻,分一分,一人五六罐不是问题。”
方挚:“……”
喝不完就不能放回去吗?干嘛非得喝完?
他的疑惑一经提出,就遭到了许榭的严肃反驳:“酒都上桌了,哪有放回去的道理。”
这人手里捏着易拉罐,已经喝了大半,说出的话都带着酒气。
……差点忘了这是个酒鬼,酒量不好的那种。
方挚酒量还可以,也乐得配合热闹的氛围,于是也伸手拿了一罐打开。
奶白色泡沫伴着“噗呲”一股凉气上涌,方挚抿了一口,余光里看见老周站起身,去抽屉立柜那边翻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都悠着点啊,先拍张照。”
离得近了,方挚才看清那是个拍立得。
“来来来,都靠近点啊。”林与风展开双臂,一手勾着方挚的肩膀,一手拽着余由的胳膊,把两人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事情发展得突然,方挚被勾过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的罐子晃了两下,摇出一点金黄的酒液。
他凑过去把灌口溢出的液体抿掉。
就在这时候,老周向上举高了拍立得,许榭配合着镜头对准的角度,笑着朝方挚撞了过去。
“咚!”
“哗——”
“咔嚓。”
照片定格。
方挚神色沉郁地接过林与风递来的纸巾,无言擦拭起被酒液泼湿的脸和头发。
罪魁祸首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上半身全部湿透,散发着浓烈的酒味儿。
“不好意思啊方哥,我没注意到你在喝酒。”
许榭被刚刚突如其来的事故搞得有些懵,缓了一会儿才低声向方挚道歉。
“……没事。”方挚拎起领口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旋即皱起眉头开始扇风,扇了一会儿,转头看流淌了一地的酒液问许榭,“这个怎么办?”
“我来负责。”许榭边说边扶着桌子起身,“楼下有拖把,我去拿。”
“楼下那拖把坏了。”老周手里捏着刚才拍的照片,“可能得去隔壁赵叔借一把……诶,照片好了,过来看。”
几人闻言凑头过去看。
照片正中央记录了刚刚发生的那场事故中的一幕,迸溅出的酒液定格在半空,一边正对镜头,比着剪刀手笑得灿烂的许榭,和另一边举着啤酒罐微微侧头,脸上神情介于震惊和无奈之间的方挚肩膀挨着肩膀,无比亲密地贴在一起。
顺时针看过去,接着就是林与风。作为离事故中心最近的人,他最早感受到事故发生的动静,因而照片中的他微微后仰,似乎是为了躲避溅过来的酒液,脸上表情看着挺高兴,眼睛弯得只剩两条缝。
除此之外,照片中的其他几人都挺正常的。何究手肘撑在桌面上,瘦长的手指虚虚地捏住酒罐,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余由挂在老周肩膀上,因为镜头距离和角度的问题,微微仰着头,露着同款的八齿笑,开朗又帅气。
“卧槽!拍得好有感觉!”余由从老周手里抢过照片,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好久,“第一张六人合照就这么好看,值得纪念值得纪念。”
他边嘴里叨叨叨,边走到照片墙那边,用小夹子把那张照片夹在空出来的最中间位置。
“咱都是有仪式感的人,虽然这话说得有点晚,”与此同时,桌上剩下的人同时举酒向方挚,林与风代表发言,“总之就是,欢迎方挚同学加入咱们的小家庭。”
方挚呆滞了一会儿,旋即赶紧起身,举起酒罐和他们碰了杯。
再坐回到沙发上,他的眼眶有点酸。
他不是没有羡慕过别人有朋友小团体,有固定朋友圈,但这些在之前的许多年都离他很远。
突然被从未感受过的热情和接纳冲击,免不了就有点感动。
不过感动没多久,许榭就催他赶紧收拾地上的酒液。
方挚觉得他有点无理取闹:“你特么撞的我,凭什么我收拾?”
许某人理直气壮:“你要不拿着酒能有这事儿?我不管,你跟我一起。”
方挚看了看他已经有些泛红的脸,决定不跟个醉鬼计较:“行,走吧。”
钻出室内的瞬间,喧嚣车流声就扑面而来。
这条巷子不深,但结构极其复杂弯绕,因而虽然能听见各色声音,却瞧不见什么热闹的场景,有种莫名的静谧。
老周口中的隔壁其实有点远,需要走到巷子尽头拐到大街上。
挂在墙上的老式路灯忽明忽暗,脚下的石板砖年久失修,很多已经松动了,踩在上面会发生“嗑哒嗑哒”的轻响。
许榭也不知道是不是醉得厉害,专挑松动的石砖踩,“嗑哒”声在寂静的小巷中响成一片。
方挚让他弄得心烦:“能不能好好走路?”
许醉鬼脚步坚定地踩下一块松动石砖,在“嗑哒”声中一脸无辜地看向方挚:“我在好好走路啊。”
“……我的意思是别踩那种会响的石砖。”
“哦。”方挚的语气不太好,某位玻璃心的醉鬼微微噘着嘴,委屈地应了一声。
然后下一秒,就死性不改地继续踩着松动石砖往前走。
越踩越起劲。
末了,还转身对着生无可恋的方挚扒着下眼皮做鬼脸。
方挚:“……”
不气不气,醉鬼无脑,克制克制,寿星最大。
他这边还在给自己做心理调节,那边许榭走着走着突然蹲下了。
他蹲的地方没有灯光照着,比较昏暗,方挚看不清他在做什么。鉴于某人喝了酒,方挚怕他是因为不舒服,边赶紧上前几步边询问他怎么了。
离得近了,才发现许榭在撸狗。
小柯基看见有人过来,巴巴仰起小脑袋吐舌头。
方挚对这种小动物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一看见它的小模样就立马蹲在许榭身边,和他一起揉柯基。
“你猜猜它叫什么名字?”许榭摸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认识它。”
说着,他余光瞥见许榭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似乎在憋笑。
“笑什么?”方挚疑惑道。
紧接着,他就看见许榭神秘兮兮地把脖子上的项链拽起来,指着上面方挚画风款的那个吊坠,压低声音说:“它是这个,赵师傅养的大耳朵。”
方挚:“……”
手底下的狗子它瞬间就不可爱了。
被周奶奶嘲笑也就算了,作为收礼人,三番五次挑衅送礼人,方挚忍不了了。
某只醉鬼酒精上头,反应比平时慢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没注意到方挚阴沉的脸色,还在自顾拽着项链和大耳朵作对比:“该说不说啊,方哥,这个吊坠跟大耳朵真的挺像的,尤其这个小眼……嗷!你打我干什么?”
许榭反手摸了摸被重锤的肩背,委屈地看着他方哥嘴巴开合,送他四个大字。
“生日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