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展清再一次以第一名的成绩拿下了初试，并且带着一点骄傲和炫耀的心理告诉了常嘉年，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常嘉年祝贺了他，但那句“好好准备复试”的叮嘱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等最终结果出来，常嘉年还是不放心地打开公示名单寻找着程展清的名字，看到他确实在上面而且排名很靠前时，终于狠狠松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考生。
他一直为当年程展清落榜的事而感到遗憾，他冥冥中总觉得程展清的学术之路不止于此，他应该继续向上走。虽然常嘉年也不知道程展清的终点在哪里，但至少不应到此为止。
虽然T市哪所大学的排名不如两人母校，但程展清可以继续读书了，为此他很高兴，常嘉年就跟着他一起开心，毕竟他觉得程展清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发自肺腑地笑了。
但其实直到现在，常嘉年才知道这才是程展清一直想做的。
程彧和乐乐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平日里两家也多有联系，工作日罗度向北一家对程彧多有照顾，到周末经常是程展清领着两个小萝卜头一起出去玩。夏末的山间野营程彧还想和乐乐一起，只是他们一家三口早就做了安排所以最后没能同行。不过好消息是今年没再发生什么意外打得一家人措手不及，野营的约定最终在一个有些凉意的周末被履行。
相较于鸣山，这座山高度适中，登山难度也小了许多，而且这山头像是被一刀削去了似的，山顶是一片地势平坦的缓坡，十分适合观星与野营。山顶也有家店专门负责租赁野营用具的，
但总归是自己买的东西用着习惯些。
三人做好装扮，一人身上一个登山包，程展清的包超出了他的头顶，程彧的包就是意思下，上面还挂了个小恐龙吊坠。常嘉年这些年疏于锻炼，爬山时总担心着当年之事重演，生怕自己又歇在半路了，但又要面子，于是很淡定地与程展清一前一后将程彧夹在中间看护。
倒是程展清一直不住回头，观察两人情况。
好在这山真的没什么难度，就连程彧都没喊累三人就顺利到达了山顶。他们到得还算早，山坡上零零散散落着几座帐篷。
搭帐篷的重任落在程展清头上，程彧想帮忙，奈何站在旁边左戳戳右看看更像是在帮倒忙，最后被程展清哄走跑着去认识新的小朋友了。常嘉年很自然地做起了辅助工作。他本以为那么多年过去很多记忆都会变淡的，可有些事，比如搭帐篷，他一触碰到那些长杆，记忆便一下涌回了他的脑海。两个人，没有人开口，只是沉默着，便默契地完成了这项工作。
黄昏时分，夕阳在山坡上撒了一层碎金，常嘉年坐在防潮垫上昏昏欲睡。程展清领着程彧去店里租炊具和气炉自己做，但程彧倒是在下午提前侦查好地形，对旁边卖汉堡的快餐店垂涎已久。程彧跟在程展清身后回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个大汉堡。
常嘉年看到皱了下眉：“怎么又让他吃不健康的东西。”
程彧捏着汉堡也不敢下口了，倒是程展清撸了把程彧头毛笑起来。
“我们吃得也健康不到哪里去。”
常嘉年听完果真没再管程彧。
其实两人没商量过今天吃什么，常嘉年也不知道程展清带了什么吃的来，直到程展清这么说，他才知道两人早已把野营和煮方便面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野营时不吃煮方便面还能吃什么呢？程展清和常嘉年都没有答案。
还如同以前一样，程展清煮着，常嘉年就坐在一旁看。
“这次面带的够吗？”常嘉年抱着膝，坐在顺风的一侧，贪婪地吸着香气。
“够的。”不仅带了足够的面，程展清还揣了三个鸡蛋上来。
程展清煮好后让出位置让常嘉年先吃，常嘉年看了看锅里：“都煮出来了的话就一起吃吧，不然一会儿面就不好吃了。”
得了常嘉年同意程展清才坐在他身边。两人埋头吃面，也没太多交流，偶尔筷子会碰到一起，但很快又分开。
下一秒他们分别夹起了面条的两端。
常嘉年最先放开手，不知怎么程展清下意识地也跟着松了筷子。份量不小的一筷子面啪唧掉回锅里，差点把汤汁溅到两人衣服上。
“我吃饱了，我去看看小彧又跑哪里去了。”
帐前只留程展清一人，他飞速扒完了剩下的面，发现还藏着个荷包蛋。常嘉年最爱吃各种做法的鸡蛋，但还是把最后一个荷包蛋留给了程展清。
常嘉年看着归还炊具后的程展清向他们走来，他想程展清煮得方便面还和记忆里一样美味。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天完全黑下来，程彧跑了一下午筋疲力尽，又不愿意回帐篷休息，于是闭着眼枕在常嘉年腿上。程展清见状把程彧叫过来枕着他的腿小睡一会儿，常嘉年趁机锤了锤自己被枕麻的腿。
程彧在惯性稳定性最好的时机醒来，三个人玩闹了一会儿后程彧撑不住回到了帐篷里睡觉，程展清买来两罐冰啤酒，问常嘉年喝不喝。常嘉年接过去，清脆的开罐声接连响起，两人碰了个杯。
然后统统愣在原地。
又是一些无用却改不掉的小默契。
“你马上也要开学了。”常嘉年没话找话。
“嗯。”程展清喝下一大口啤酒。
“还会很期待吗？重新开始校园生活。”
程展清苦笑，他既没有宿舍住，还要每天下班后去上课，他对这样的“校园生活”确实没有太多期待，但他很怀念从前，和常嘉年一起度过的校园生活。
“想起我们上次登山野营，一晃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这次条件没上次那么艰苦。”
常嘉年摩挲着手腕上的防蚊贴，心想是啊，可他喜欢那个夜晚，他宁愿永远停留在那个时间点，那一刻他们互诉情意，那一刻他们接吻，那一刻满是甜蜜。
而不是像现在，那些最为甜蜜的时刻反倒成了伤他最重的利器。
常嘉年不愿再多想，几口就把剩下的啤酒喝了个干净，随手捏扁了易拉罐。
当初拉着人站在家门口大喊这一辈子就程展清的人是他，提出离婚的还是他，常嘉年问程展清有没有恨过他。
程展清不会恨常嘉年。
“如果，如果现在让你回到过去，你还会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吗？你后悔吗？当初和我在一起。”
如果这个问题问的是大学时期的程展清，他一定说不后悔，他会说我爱你，而且愿意与每一个竞争者一较高下。尽管他不是各方面完美的、最优秀的Alpha，他仍然有着这样坚强的、炙热的心。他愿意为常嘉年做任何事。
但如果问现在的程展清，陪他走过这么多年的程展清，他会说后悔，后悔死了，他想要是从来都不认识常嘉年就好了。两个人会按着原本的道路继续前进，平行线的人生，不应出现交集。这样常嘉年就不用跟着他经历艰难困苦，不必躺在手术台上命都去了半条，不必和家人闹翻后又被最爱的人的忽视而伤害。他的父母一定会为他寻得一家门当户对的良配，同样出身高知家庭，结婚时会在中档小区里拥有一套房子和一辆车，一切家务由阿姨操劳，常嘉年工作也好，留在家里做全职奶爸也好，只要是他自己的意愿，逢年过节看望双方家长，常嘉年一定很讨长辈喜欢，他知道的。
过了许久，程展清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才给出磕磕绊绊的回答：“如果不是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么多苦。”
程展清后悔了，常嘉年这样想。
“那你可能不明白什么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