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过年更让人头疼的是程彧放寒假了但程展清和常嘉年却都到了工作最忙的时候，两人商量了一下把程彧打包送篮球集训营了。包吃包住还天天运动，比托管班还好用。
直到年廿七程彧才被送回来，重新打包了下行李就跟着请过假的程展清回乡下了。
程彧生在一月，他出生的那年是常嘉年的父母一直在左右照顾，一起过的年；第二年的时候两人就一起带着程彧回乡下过的年。刚一岁的程彧在乡下天天扶着墙到处乱走，常嘉年不知道怎么受了寒，整个春节都高烧不退。这让程展清一家人都觉得很愧疚。
后来两人商量着各回各家过年，两人轮流带程彧。
今年程彧该和程展清回家了。
对于生在城市长在城市的程彧来说，乡下的一切事物对他来说都是新鲜且充满趣味的，尤其是飘着大雪的乡下。
程彧站在院子里想玩雪，程展清就把他留在外面自己进去收拾东西。
“爸，妈，弟，我和小彧回来了。”
三人从厨房里探头，看见程展清掂着两人的行李和大包小包的年货。
还有其实并不太显眼的抑制手环。
程彧从院子里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侧屋的争吵声，说争吵声有点不太合适，因为他能听清的只有他爷爷中气十足的质问声，中间会暂停一下，大概是在等对方的解释，然后音调会变得更高。
程彧听不到爷爷是在和谁说话，但从爷爷的言词中他能确定那个“挨吵”的人就是自己的爸爸。
“好好的怎么就离婚了？丢不丢人？”
“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
“你的错？你现在说有什么用，挣几个钱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是谁了？嘉年那种Omega跟你在一起能没受委屈？你就不能…”
“小彧。”
刚刚归置完年货的程展清弟弟程展阳朝程彧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这次“偷听”。
“小叔。”程彧朝后退了两步，远离侧屋。
“刚刚在外面玩雪吗？小叔刚才都没看见你。”
程展阳半蹲下身，看到了程彧手中开始融化的雪球，滴滴答答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水。
程彧在外面抟了一个特别特别圆的雪球，本来想拿过来给程展清看呢。
“饭还没做好，要不小彧和小叔出去堆雪人吧。”程展阳朝侧屋瞟了一眼，压低声音，“不然一会儿爷爷的火要点着小彧的屁股啦。”
程展清头疼，被他爸那音量震得头疼。可不管他爸再怎么发脾气，离婚是既定事实，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错误在谁，这个结果都无法改变了。
程父那股火发完也渐渐恢复理智，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是狠狠剜了程展清一眼，就去厨房帮忙了。
“爸爸！”
程彧从外面跑进来，带来一身寒气。他攀住程展清的袖子，程展清顺手捞起他抱着走出门。
“看我和小叔堆的雪人！”
程展清扫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就是一片平地。程彧拽了拽他的袖子让他回头，这才看见窗台上立着的小小雪人。
“你看他的头多圆，我刚才弄了好久。”程彧眼睛亮亮的，期待着程展清的夸奖。
“是啊，”程展清揉了揉程彧的脑袋，“比我们程彧的小脑袋瓜还圆呢。”
程彧听不出来这是程展清和他开玩笑，狠狠在程展清脸上嘬了一口便把头埋进程展清怀里。
程展清两兄弟都被这响亮的一声“啵”震住了，愣了好几秒才大笑起来，程彧在程展清怀里被颠得上下晃。
“行了，外面还是凉，咱进屋。”
进了屋子程展清把程彧放下来，捂了捂他冻得通红的小脸：“爸爸也爱你。”
“小彧，奶奶炸了鱼块，快来吃！”
程彧听到来自厨房的召唤，直接抛弃了他爸爸和小叔，向他的炸鱼奔去。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都没有说话。
本来是和乐融融的一顿饭，因为程父的低气压饭桌上也没人敢开口。倒是程彧给所有人都夹了菜，只是筷子用得不熟练，桌上掉得到处都是菜和肉。
“谢谢小彧，快坐下来吃饭吧。”程展清揉了揉程彧的后脑勺。
程父的脸色缓和下来，局面终于不再那么僵持，程母顺嘴也就说到程展阳的婚事。
“和咱村的娇娇吗？时间定下来没？”程展清问到。
“就开春，爸妈还在找人算吉日。”
“嗯，咱好好办。”程展清扒了几口饭，又问他们以后怎么住。
“我让爸妈跟着我们住村边的别墅，他们不去。”程展阳趁机告状。
要说在这个家里程父程母还能听得进去谁说的话，恐怕也只有程展清了。
程展清叹了口气：“怎么不去住啊，那小楼三层呢，肯定够住也宽敞，环境还好，本来就是让你们养老用的。”
那是程展清掏钱、做主买给他爸妈的村间别墅。
“我们身体还好着呢，养什么老！”程父不高兴地说。
“再说等阳阳结了婚搬出去，这边也挺宽敞的，还不用上下楼，多好。”程母也附和道。
程展清算是没辙了，就说有时间了把老房子翻新下，这次程父程母倒是没反驳。
饭后都收拾完，程展清和程展阳在房间里聊了会儿天，出来就看见程彧搬着小板凳坐在程父身边说着什么。
程展清没凑太近，断断续续地只听到“挣很多钱”“来看我”“带我玩”…
“爸爸特别好。”
程展清垂着头，吸了吸鼻子，又回到房间里去了。
他看还不到饭点儿，就给常嘉年去了个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程展清内心情绪翻涌却找不到出口，可是等他听到常嘉年的声音，一切情绪都消失了，程展清复归平静，想要这一刻延长再无限延长。
“怎么了？”
“没事，打个电话看看你那边怎么样。”
“我们都挺好的。”常嘉年攥了下手机，“但我还没和爸妈说离婚的事。”
程展清很快明白常嘉年话里的意思：“嗯，那我除夕再给他们打电话拜年。”
“麻烦你了。”
“没事。”
“嗯…你公司送来的东西我们也都收到了，挺多的。”
“是吗？比去年多？我也不太清楚这个，好吃就行。”
程展清的公司每到春节都会给员工的家里面送些礼品，蔬果生鲜一类的。东西不好往远了送，所以一直留的都是常嘉年爸妈家的地址。
“今天，小彧他…”程展清长舒了口气，大致和常嘉年讲了下今天发生的事。
电话对面的常嘉年也忍不住叹气。
想太多，操心太多，八九岁的小孩哪该做这些。
“我托人联系到了一位咨询师，小彧寒假结束前我们一起去见见吧。”
常嘉年说了好，便听见了电话对面的敲门声。
“小彧，要和小爸讲电话吗？”
程展清坐在程彧身边，把手机交给他。
“和谁打电话呢，这么久？”常母见他刚从阳台出来，顺嘴问了一句。
“小彧。”
“在那边待着还行吧？”
“嗯，他挺喜欢在那玩的。”常嘉年往卧室走，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小彧初十回来，我还得上班，开学前我让他住你们这吧。”
“你说说你这班上的，孩子都不管了。”常母最快说了句。
“我怎么不管了，饿着他了还是冷着他了。我就是想出去工作，想做我喜欢的事，因为上班这事你跟我爸叨叨一整天了，至于吗？”
常嘉年打了腺体休眠剂的事瞒不住，常嘉年还是那套说辞，为了工作方便，结果他爸妈一听他开始工作了反应更大。
问是不是程展清要破产了所以强迫他出门赚钱。
常嘉年惊讶得半天没说话。
“你们觉得程展清是那种人吗？觉得让我过上好日子还支持我做想做的事情的人会去强迫我做什么事吗？”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他，但也不用这么想人家吧。这么多年节假日的他是少往家里送东西了还是你们托他办的事都没办成？”
“别人帮你们办点事是不是好歹要请人家吃一次饭呢，你们怎么对程展清的。你们欠的人情最后都落在他身上，最后不还是要他去还？”
常父常母也被常嘉年的高音调吓住了，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眶一下就红了，还快速揩掉了眼角的一滴泪。
常嘉年想，和程展清离婚挺好的，至少他不用再听到这些了。以前过年的时候，程展清总会抽出一下午陪常嘉年回这边看看，那时候程展清在他身边，常父常母待他也就不冷不热，偶尔说几句带刺的话，都被程展清几句话圆过去了。今天是常嘉年第一次直面父母对程展清的不满，他没想到这么痛，痛到为程展清流泪。
这么多年，程展清所遭受的，还远不止这些。
他想，他终于有点理解程展清为什么那么想赚钱，想成功，想让他过上好日子了。
他想要常父常母对自己有所改观，可人的偏见哪有那么容易消除，程展清没钱的时候嫌他穷，有钱了嫌他不关心常嘉年。这道题在他父母这里永远无解。
常嘉年为此心烦了一整天，但和程展清通电话时没有讲半句，他希望程展清这个年能过得松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