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教练走上台,嘴角还有一粒辣条上的白芝麻碎。

  沐恒跟柯函在这一刻都很有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把主场让给了这位数学联赛国训的主教练。

  他走到了讲台中央,低头俯视着台下的那七八十张各不相同,但又一样带着稚气的面容。

  能走到这里,谁都不容易。

  但是在这七八十个年轻的面孔里,只有百分之十二的学生可以成为真正的国家队员。

  而在国家队的十个人里,最正常的情况是只有一半,也就是只有五名正选队员可以在最终的比赛里露脸。

  百分之六。

  数学总是能精准地让人看到任何事物背后的骨架真相。

  崔应星的眼眸微动。

  他必须在这“漫长”的六个月里,找出最适合数学联赛国家队的那十个人。

  训练营就是磨刀石,最终考就是小试刀锋之时,而等到真正的国际数学联赛赛场上,便是真正的藏锋出鞘、刀光剑影、利刃横行的沙场。

  崔应星曾经是那把破开一切的尖刀。

  但现在,他是磨刀石了。

  “楚白月。”

  楚白月正准备收起投影设备,结果就被崔教练给叫住了。

  崔教练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在她的面前晃了一下。

  他说:“加个好友?”

  教室里的学生们难得统一地缓缓在自己的脸上打出了一个“?”。

  崔教练当即解释到:“我给你发个东西,你放给大家看。”

  因为金城十四的校区网速也还不错,所以整个等待传输的过程只花了三秒。

  楚白月就像一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一样,把崔教练传给她的内容放了出来。

  那是一段转化成3D投影数据以后,有点边缘模糊的影像。

  画面上的是上一届来自天阁二中的叶慈学长。

  他带着一名面孔陌生的国家队队员在询问一家不算大的酒店的前台,是否有多余的空房间。

  语言很标准熟练流畅。

  但是前台无奈地摇了摇头,用带了点口音的语言表示他们只有几个房间,没有十个房间这么多。

  下一秒,出现在影像里的是画面因为自动转而导致数据有点问题,而破碎的好几块小画面。

  穿着胸口标有国旗的队友以及带队老师分头问遍了赛场附近几乎所有的酒店旅馆,但是得到的都是摇头。

  崔教练眼神平静地看着这些画面。

  他说:“我相信你们都知道,上一届,也就是叶慈、赵蒽、周文龙、李欣泽、杨佳玉、蒙陵、王宇复、郑嘉瑜、宋甜。这九位最终出赛的国家队选手获得的成绩是——十九。”

  “他们是带着拿十九的梦想踏上赛场的吗?”

  “当然不是。”

  “那他们真的只有十九的水平吗?”

  “可他们最后就是第十九名啊。”

  “他们因为在小组出线上就输给了当年的冠军队PAYM,第一场就输到爆炸,输到积分甚至都不可能够上出线。”

  崔教练停顿了一下,让自己缓一口气:“但是他们最后,距离出线只差一分。”

  “这一分是什么概念,我相信柯函同学能够很清晰地给大家打个比方。”

  柯函从后面往前了半步。

  视线扫过全场的同龄人。

  “那可能是老师送分时候的一个解。”

  “我看过上一届的比赛视频了,他们除了第一场因为状态欠佳被打爆以外,剩下的比赛几乎无可挑剔。”

  “而且……”柯函闭了闭眼睛,感觉鼻子有点莫名共情的酸涩,“我觉得你们肯定没有把全部的比赛看完,因为如果你们看完了的话就会知道——”

  邵卿辰忽然间把自己桌面上所有的纸飞机都挥到了地上,动静有点大,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

  他的表情异常的暴躁。

  “如果最后某个小国的国家队没有出现特殊意外导致强制平分的话,实际上我们完全是能出线的!”

  崔教练:“我无意向你们哭诉敌人的狡猾,但我依然觉得,即将同样踏上这条道路的你们,还是需要一点提醒。”

  “前路并不和谐宁静。”

  “我们提前订了完全足够的酒店房间,但是因为某些操作失误,我们没有做足前期调查。这导致了我们没有发现那家不算大的酒店背后的老板是个奇怪的种族主义者,他临时拒绝了我们的入住。”

  “那段时间还是那边的旅游旺季,我们都差点只能一起睡大马路上。还是因为我们通过好几道关系联系到了一名开民宿的朋友,他给我们一下子开了几套小别墅,这才找到临时落脚的地方。”

  “那个时候,我在入住的时候就看着圆圆的月亮,心想:去他妈的国际友谊,大国风度,老子就是要赢,就是要拿世界冠军!就是要看你们气得要死,还必须装出副文明人的样子来恭喜我们!”

  崔教练一拳锤在了讲台的桌面上。

  震得前几排的课桌都在颤动。

  他说:“答应我,把吐血留给对手,而不是我们并肩作战的队友,好吗?”

  柯函突然睁开眼睛,有点情绪接近失控地把崔教练往旁边一推。

  没怎么用力。

  但崔教练猝不及防地就被推开了。

  柯函的双手撑在讲台的桌面上,俯瞰着讲台前的七八十名学生,他的声音异常嘶哑道:“我可以这么跟你们说。”

  “崔老师刚刚有很多内容没有讲明白,那现在就让我来给你们说。”

  “第一场的抽签对战名单结果是提前十天出来的,在这十天里,如果你的对手是PAYM,那他们会抢先锁定自己的对手。然后,想尽办法地去调取对方的资料。”

  “他们会去确认对手的风险等级资料,如果够高的话,他们会在合法限度内采取一切能采取的措施来给对手的任何一方面添麻烦。”

  “包括但不仅限于,买通站街女郎去半夜敲门。”

  台下一个没忍住,冒出了一声闷闷的笑声。

  柯函的表情管理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失控。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笑叫做愤怒的话。

  “我不仅怀疑那个巧合达成强制平局的队伍被收买了,或者他们有人被收买了。”柯函的呼吸急促,“我甚至还怀疑,PAYM终于打通了组委会的线,他们在尝试操盘正式比赛的题目!”

  空白。

  教室里一片空白。

  一双胖胖的石膏圆手从后面伸了出来,那双手环住了柯函的腹胸,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柯函的耳边轻轻地念到:“我手疼。”

  一个激灵。

  柯函一下子就控制住了自己。

  崔教练咳嗽了一声:“删掉都删掉啊这段。”

  楚白月在下面弱弱地举手回答到:“报告老师,我已经对全场进行了干预处理。”

  崔教练:“……”

  这就是传说中的技术系?

  他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大家只要学会对对手保持足够的警惕就好了。”

  “之所以数学竞赛叫竞赛而不是叫比赛,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它是竞技的,也是竞争的。”

  最后一个起来的人是令晔。

  令晔看着一整个大教室里的学生,忽然间有些感慨。

  他是知道自己可以走到这里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这一路上,竟然会遇见这么多的人。

  他说:“我是来自天阁二中的令晔,数学竞赛是一条路,只是这条路,并没有我们想象当中的那么好走。”

  令晔这样说着,忽然间别过脸看向了崔应星老师。

  “我记得崔老师您那一届,拿到了金牌。”

  崔应星抬眸看眼前的这个小子。

  他确实拿了自己那一届的世界冠军奥赛金牌,但——好汉不提当年勇。

  提似乎是不好提的。

  可崔教练伸手往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一掏,就摸出了那块属于年少的自己,已经被磨得掉了边缘镀金颜色的金牌。

  这块金牌被他甩在了讲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钝响。

  “也就是这样的东西。”

  崔教练的表情很淡定。

  “我那个时候一届发一个,那么现在运气好,一届发五个呢。”

  但沐恒默默地在后面戳了戳柯函的小腰,示意他赶紧附和老师两句,这样他们就有可能早点放学,早点去吃午饭。

  金城十四不像天阁二中,对学生的管理放宽到允许他们订外卖。

  所以在封闭的校园里,唯一的选择就是食堂。

  食堂也有区别。

  一楼是大锅饭,二楼是精品各类食物,三楼则是各种小炒菜。

  总体而言,比起“山沟沟”里的安河一中来说是要好一些了,至少没必要搞得跟打仗一样。

  但如果想要吃得好一点,吃得舒服一点,还是得要趁早。

  毕竟,虽然金城十四本身的学生数量不大,也就每个年级两百一十人,但是统计一下整个学校六个年级好歹也是一千多人,再加上本来就跟他们数竞组一样理论上会提早一些下课的竞赛生——加起来也接近两千了。

  两千个人吃一个食堂,摊开来说,也还是一件比较拥挤的事情。

  然而柯函未能接收到沐恒给他的信号,大家只见柯函往前步伐有点不自然地停住,最后抬起头对着崔应星教练问了一句:“那老师,我们可以下课了吗?”

  沐恒:“……”

  扒着门缝的龙珠:“……”

  甚至连一贯很刚的邵卿辰同学,他也默默地按住了旁边阿克苏的手,紧接着就把桌面上所有的纸飞机跟叠纸飞机的原料都给收进了抽屉里。

  很少有人会不知道。

  崔应星教练的逆反心理严重,快三十的人了,结果还是一副青春期叛逆少年的心理。

  要是有学生在他“展示”奖牌的时候扫了他的兴,他可能会暴躁地做出一些令人悲伤的事情。

  只见他一拍桌板。

  顿时愤怒道:“下什么课?!”

  崔教练从讲台抽屉里“哗啦啦”地抽出了一打卷子,“唰”地一下全部都拍在了讲台面上,差点把奖牌都给拍到地下去。

  他的另外一只手则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属运动秒表,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计时:“先来刷点题冷静一下,我计时!一人一张,不许多拿!”

  柯函:“……”

  卷子这种东西,还会有人想要多拿吗?

  崔教练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反正你们就别想了,多拿的是要多做的。”

  他随手递了两张给柯函,另一边则递了另外的一大叠给前排的同学,数都没数一下,表现得相当的潇洒。

  “下去做题。”

  他交代的很轻松。

  但一张卷子二十道题,跟前后左右的同学们一对,就会发现——这些卷子里竟然没有一张是重复的。

  终于,在长达十几分钟的交流以后,有学生举起了手。

  他问到:“老师,这个卷子是不是拿错了?为什么我们的卷子都不一样?”

  崔应星老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嗤笑了一声。

  他是知道这些学生德性的人。

  自然不可能放任大家互相抄抄作业,也不能放任大家随心所欲。

  所以他采取的方法就是干脆给大家布置的作业都不一样。

  从这一届开始。

  “你们要知道,我是一个很清楚你们底细的人。你们或许会因为同学朋友或者老乡的关系被别人胁迫着借出自己的题目给别人抄,而我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从根本上杜绝你们的行为发生可能性。”

  崔教练眨了眨眼睛:“你们这一届据说还要赛制改革,你们可能不知道,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比较极端的情况的。”

  “我记得有一届就是我们的国家队被带出去参加比赛,结果大家遇上了那种比赛情况里最极端的一张卷子。没有模型题没有大题,全部都是填空,总共五百道题,限时一个小时。”

  “那一次我们差点被打傻眼了。”

  顿了顿:“但他们最后还是进了前三,气得第四在外面跳脚,私底下骂我们都是一群书呆子,也就只会做题了。”

  江北的同学深有感触。

  他们一边写题一边跟崔教练闲聊到:“那是他们不懂行,一个小时写五百道竞赛填空题,哪怕是五个人一起,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楚白月因为心态异常的放松,因为她本来也没有打算认真参加后续的比赛。

  所以她还能在这种时候,面对着二十道自己不太能轻易解决的题目,放下笔跟江北的同学聊天。

  “今天这个题做的对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快。”

  江北同学不知道想到了点什么,对这位江南的女同学的话表示深以为然。

  崔应星教练笑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做完了就拿上讲台,一个一个地排队找我批阅,要是有正确率低于百分之六十的——恭喜你们,你们获得了‘再来一张’的大奖——给我写到百分之六十的正确率为止。”

  “靠?!”

  “魔鬼?!”

  “老师!我坦白!我从宽!我其实是顶替我的双胞胎兄弟过来参加的国训!其实我不应该参加这个的!真的!老师我没在瞎说!”

  “现在退训还来得及吗?”

  崔应星并不是很在意台下学生的哀嚎。

  因为这些小朋友,迟早都要退训的。

  往年开营的时候七八十个人,坚持参加全程到了最后的考试,他们之中十有捌九到了那个时候都已经走了。

  部分学校放学生出来参加一半的国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他们既不想要彻底放弃这块不算大的蛋糕,也不想要放弃高考,那就干脆折中处理。

  那些学生参加完了前期的基础竞赛培训,跟高考拉开的差距还没有那么大。

  在最后进行高考冲刺的时候回去,也算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处理。

  他们回校以后,等到年前再回来参加最后的国训结训考试,考试结束,三天后出结果。

  侥幸能混进的国家队的“绝世奇才”拿到了保送的名额,皆大欢喜。

  而无法拿到国家队的保送名额的学生,拿上国家一二三等奖,也算是对自己的努力有了一个交代。

  拿上奖状证书,就好去参加接下来的很多高校自主招生。

  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写过的草稿纸已经可以绕地球一圈的崔应星笑了笑,语气却很冷酷道:“你们现在就可以退训,现在退训,你们坐晚上的飞机回去,还能赶得上上明天的早自习。”

  教室里到底还是因为崔教练的话而安静了下来。

  气压有些低。

  刚刚的热闹褪去。

  数竞训练营里的阴云缓缓地飘在了众人的头顶。

  他们想要回去吗?

  理智告诉部分学生,那其实是对于他们而言更稳妥的方案。

  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实际上都很优秀。

  他们在他们所处的生活环境里,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学习好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有着自己的小骄傲。

  他们不会愿意在这条艰难崎岖的路上,随意地后退半步,更不愿意在周围还有那么多竞争者的时候,崭露自己的胆怯。

  气氛很好。

  最后一排叠纸飞机的邵卿辰,他从阿克苏的铅笔盒里随手取出了一支笔,随意地转了一圈。

  他对于自己是否在这群人里突出显眼闪亮,并没有任何的想法。

  视线因为他的不在意而全场乱飘。

  反正大家的卷子也不一样,崔应星教练根本不需要下来抓大家。

  但是当他的视线落在隔了一排的沐恒跟柯函身上的时候,他愣了一秒——

  “你手疼吗?你刚刚跟我说了。”

  柯函小心翼翼地捧着沐恒的手臂,动作都很轻柔。

  沐恒:“我没那么疼了,跟柯柯抱抱有助于我的心情愉快,伤势恢复。”

  柯函:“你听话点,早点把题写完,我们去吃饭。”

  沐恒:“我要喝骨头汤。”

  柯函:“好的,我去给你买骨头汤待会儿,快点写。”

  沐恒:“没手。”

  柯函:“哦,对,我给你把这张卷子扫描到你平板里,你用语音做吧。”

  沐恒:“好呢。”

  邵卿辰:“……”

  明明大家都是在刷题,只有后排这两位残废互助友爱同桌仿佛在秀恩爱。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在秀恩爱。

  但反正在知道他们的事情以后,邵卿辰现在看着这两位大佬,哪里哪里不对。

  不过,昨天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

  金城十四的校方也不好声张。

  即使在这些外来的学生跟本校的学生的努力下,大家把整件事情的结果扭转向了好的方向。

  但无论是“跳楼”还是“坠楼”这两个字,对学校跟学生而言都不是什么好的字眼。

  邵卿辰就边走神转笔边想了一圈自己对于昨天的事情所知道的情况,他忽然间愣了一下。

  沐恒的手好像就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而被砸骨折的。

  为什么训练营里的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问?

  ……

  带带小神龙商业群。

  【@楚菜姬,楚同学,你们昨天到底怎么了?我看我们男生这边的沐神跟柯大佬,他们直到晚上九点才回来,提着行李入住。】

  【楚菜姬:没什么大事,沐恒就是不小心断了双手。】

  【听说是徒手接跳楼?@一令天下红。】

  【一令天下红:我昨天跟邵卿辰一起去找崔教练了,后面没跟大家一起走。】

  【NO.1:不是跳楼,是失足,你们别瞎传。】

  【杠铃般的笑声:@带带小神龙,给我个群管理。】

  【带带小神龙:可以收费吗?掉进钱眼里.JPG】

  【杠铃般的笑声:@带带小神龙,可以,但我也可以自建一个。冷酷暴君.JPG】

  【带带小神龙:怕了怕了,地头蛇大佬请受小弟一拜。】

  【杠铃般的笑声:@全体成员,[内部处理文件打码.DOCX]我知道这种事情,大家的好奇心是禁不了的,所以我们也没打算彻底瞒着大家。但是因为事情涉及的方面比较多,所以我们经过统一的各方商量以后,还是决定不对事情予以大肆的公开。】

  【杠铃般的笑声:我希望大家不要再去关注这些事情,也希望大家不要随便相信各种传言了。】

  【杠铃般的笑声:另外,我们的训练营里的沐恒同学跟阿克苏同学,他们的身体因为这次的意外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希望大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他们一定的帮助,毕竟确实是挺不方便的。】

  【快乐的牦牛:我没问题。】

  【杠铃般的笑声:@少年臣,你给他说说你昨天晚上看到的情况,他那边后来是你接手的。】

  【少年臣:……】

  【少年臣:也就断了根小指,内脏轻微出血。】

  【楚菜姬:少侠好体质。】

  【快乐的牦牛:谢谢大家的夸奖。】

  【NO.1:我的身体也很好,不信你问我同桌。@木木可。】

  【木木可:……】

  【你好骚啊.JPG】

  【大佬好骚啊.JPG】

  【糟糕!我的钛合金狗眼!】

  【已截图,人在现场,感觉良好,还能再磕五百年。】

  【江南秀,最秀是沐神。】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盯~.JPG】

  一大串的表情包。

  邵卿辰没耐心看表情包,干脆就回过头来看向自己旁边的阿克苏。

  他是金城十四的学生,理所当然的就是学生会的一名成员。

  因为他是学生会的成员,所以他很自然地被屠秀玲安排去照顾阿克苏。

  在这么多金城十四的学生里,邵卿辰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自由进出学校大门的学生,再加上他昨天晚上刚刚跟崔教练谈完了话,没有什么事情。

  所以屠秀玲才派了他去。

  其实这些事情对他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影响,除了柯函同学因为要照顾沐恒而拒绝了他一起研究难题的邀请。

  “唉……”

  邵卿辰长叹了一口气。

  阿克苏看他叹气,别过亮亮的眼睛盯着邵卿辰,问了他一句:“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叹气?”

  邵卿辰摇了摇头:“高手的世界总是寂寞如雪的。”

  阿克苏:“谁?谁是高守?我们班有这个人吗?需要我去关心一下他吗?”

  邵卿辰:“……”

  我们可能讲的不是同一种语言。

  但他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所以他给阿克苏解释到:“我的意思是,我太厉害了,我就算现在才开始写这张卷子,让你们十分钟,你们也无法从我的手上拿走第一。”

  阿克苏:“可是——”

  “啪。”

  隔着两排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声很轻的放笔声。

  尽管这个声音很轻,但也非常的鲜明。

  邵卿辰懒洋洋地转过了视线。

  结果他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柯函垂眸扶着沐恒起身,拿着两个人的卷子背着一个空荡荡的书包,就往讲台上走。

  邵卿辰:“……”

  一种植物.JPG

  刚刚说话的时候忘记把这两个给计数进去了!

  阿克苏:“他们好快啊,他们是第一个交卷的吧?他们能出去吗?”

  邵卿辰:“……”

  更尴尬了。

  整个教室里的学生都在或明或暗地打量这对第一个上去交卷的大佬。

  这些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并不一定对沐恒跟柯函有太多的了解。

  他们对于这两位的了解,其实很大一部分还是来自于线上线下的各种传言讨论。

  崔应星教练对此毫不惊讶。

  如果是柯函的话,他确实应该有这种水准。

  他看过他的很多表现记录。

  稳定,精密,冷静。

  柯函就像是一台已经经过初步合格检验的高端仪器,能够完成绝大部分需要他完成的合理任务目标。

  崔教练想了想,敲着桌板问他们:“你们——这就做完了?”

  柯函“嗯”了一声,表情异常的镇定。

  整个教室里的学生都表现出了惊讶。

  因为虽然他们的卷子题目是不一样的,但是这二十道题的题型还是一样的。

  分别是五道选择,十道填空,再加上最后的五道大题。

  这才十分钟多一点过去,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光写两个大题都不太够吧?

  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学生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他们不熟悉沐恒更不熟悉柯函。

  这两个名字,只是很难得才因为热搜或者什么而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甚至还有一些学生在课外生活里是不接触网络的,他们对于沐恒跟柯函的行为也就自然而然地露出了更大的敌意。

  很少有人会天然地就去喜欢抢走全部风头,还让自己经过对比怀疑自己是不是智商残障的人。

  柯函:“是的,做完了。”

  崔教练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他似乎是在观察沐恒跟柯函。

  葛老师那边反应过来的结果是他们并没有在谈恋爱,但崔教练——他咋这么感觉不信呢?

  崔教练接过了柯函递过来的两张卷子跟平板。

  一张是柯函的,确实写得很满。

  一张是沐恒的,一片空白,因为他的答案写在了自己的平板上。

  崔教练先看了柯函的卷子,一眼扫过去,那满满的一页,倒是全部正确。

  他还是比较满意地点了点头。

  至少,跟剩下的学生比起来,柯函的基础水平确实是高了要不只一点点。

  然而——

  “白的?”

  柯函的卷子一翻到后面,崔教练整个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张卷子有两面,你是不是漏了一——”

  崔应星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因为柯函平静的眼神而停住了话头。

  他在想:正常情况下,只要柯函的眼睛没有瞎,那他就不会漏过后面的大半页。

  那柯函瞎了吗?

  当然没有。

  这个时候旁边架着自己两只小胳膊站着的沐恒,他的两只手都被用绷带固定在了胸前,避免不必要的移位。

  他笑着说到:“老师,柯函的分数肯定够六十了,您就放心吧。”

  崔应星于是又回头瞥了一眼。

  没错,确实就前面这一页,因为全对,已经满足六十分了。

  他敲了敲手里半立着的卷子。

  忍不住吐槽到:“那你们写完了卷子吗?”

  柯函:“后面的不会。”

  他说的实在是太正经太冷漠了。

  崔应星:“……”

  我怀疑你这是在针对我玛卡巴卡!.JPG

  坐在第一排的粟坤萌:“……”

  大佬为什么连不会都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地好像是在说自己能考一百一样?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崔应星:“我信你个鬼,你们PAYM出来的都坏滴很。”

  沐恒的手残了,接话倒是接得快:“我们函函这个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崔应星当即一拍手上的卷子。

  “你就等着这辈子跟你们函函过吧,臭小子。”

  他说着,把沐恒答题用的平板翻了出来,打开看看这家伙到底在玩点什么把戏。

  沐恒没玩什么把戏。

  他的题目其实比柯函做得还要多一点。

  因为他用的是语音输入。

  楚白月连夜给他做了个简易收声装置,方便他随时随地地使用,拿来输入文字。

  语音识别也经过了一定的智能校准,用在解题上的时候,基本上可以达到失误率低于百分之一。

  “六十八。”

  崔教练不愧是“老”教练。

  他一眼扫了过去,题目的分数就在他的脑海里被计算了出来。

  沐恒也空了好几道题——不,不是空题。

  因为那几道空着的题目的答题位置上,沐恒还用语音输入法输入了几行字。

  【读题,好的,不会,下一个。】

  【写个解吧,怕你骄傲。不会,下一个。】

  【这题目有点意思,但比起我的同桌还是略微逊色了几分,我选择放弃,下一个。】

  崔应星教练:“……”

  他被沐恒的操作给活活噎了好几秒。

  等他缓过劲儿来,他才拿着卷子问沐恒到:“你这么骚,你家里人知道吗,沐恒同学?”

  沐恒:“基本操作,基本操作,老师您开心就好了。能让您开心,就在这张卷子最大的用处。”

  崔应星:“……你们滚。”

  ……

  沐恒跟柯函“滚”得异常神速。

  几乎是崔应星教练一开口,他们就跑到了门外。

  龙珠就在门外站着写卷子,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他一看到自己的“师父”跟“师娘”抢先从教室里面出来了,当即举手想要跟他们搭话。

  只可惜,沐恒被柯函拉着手,眼里只有柯函一个人,完全没有理会旁边龙珠的存在。

  他笑着问柯函:“你开心吗?这样好玩吗?如果好玩的话,你觉得开心的话,我们下次继续,可以吗?”

  柯函抿了抿唇。

  他既没有说好玩也没有说不好玩。

  因为他知道这是沐恒顾忌着他的精神状况,使用的最不刺激他的说法。

  “我的药都在你手上了。”

  柯函的声音很平静。

  “这是最后的一关,只要我能够过这次的药物精神戒断期,我就正常了。”

  沐恒轻轻地用打满了石膏的双手,抱了抱柯函的肩膀。

  他说:“不,你现在也是正常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正常人,别问我这句话是谁说的,因为这是我说的。”

  柯函的嘴角很不明显的笑了一下。

  但他的笑意已然从眼眸当中溢了出来。

  “你这张嘴,是不是以前骗了很多女孩子?”

  沐恒:“我以前骗了很多人,男女都有,但现在我只想骗你一个人。”

  柯函的耳朵有点红。

  当他的视线触及旁边不远处的龙珠的时候——

  “……”

  龙珠:“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只是个莫得感情的赚写卷子机器。”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把自己重新贴回墙上,写卷子。

  “走吧,去吃饭。”

  柯函的脸红了一下,但又很快的褪去。

  他笑了笑,正要跟沐恒一起离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崔教练忽然间在教室里喊了一声:“赛制改革出来了,参赛队人数从十个缩减到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