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风语又咽了口唾沫, 秦方丛依旧没有收回手，微眯着眼盯他：“你之前发声方法不对，怒音也是, 我可以教你。”
杨风语愣愣地点头。
“住的地方就在工作室对面，离海大地铁十分钟，距离很近，离你的基地也是地铁直达，很方便, 隔音经过特殊处理，不用担心。”
“嗯……”杨风语依旧点头，点着点着反应过来不对劲, “不是？我还没答应要和你走呢……”
“月租金二百。”
杨风语：“你让我再想想吧？”
“水电全免。”
杨风语：“不是，我……”
“全套设备免费用。”
杨风语：“这真的……”
“教你做伴奏，不收费。”
杨风语：“……”
杨风语彻底败下阵来，“你……为什么啊？”
“房子大, 空着也是空着，落灰，唯一的要求就是勤打扫, 浇花。”秦方丛道, 伸手戳了一下杨风语皱起的眉心：“要是再碰见小混混, 我不保证会在。”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以前都只有我制裁那群小混混的份好吗！之前他们找隔壁大婶茬的时候，就是我把他们赶跑的！”杨风语的语气还挺得意, “所以他们才三天两头的来找我，一天到晚的闲出屁了，也不知道找个厂子上班去。”
“作为杨风语，这样可以，但是作为椰丝, 不合适。”
听他这么叫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杨风语问：“为什么？没几个人认识我的。”
秦方丛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之前还知道不加‘粉丝’微信，现在不考虑后果了？”
又翻旧账！
“害！”杨风语捂着脑门，“你看我这样子，像能红吗？再说了，惹的事也不差这一件，反正在你们眼里，我不就是小混混么？”
“杨风语，”秦方丛微微拧眉，“不要这样说自己。你的实力没问题，差的是机遇。”
杨风语被他夸的有点手足无措，指尖也跟着发麻，拧着衣角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再找找房子，实在不行……再去麻烦你。”
秦方丛没勉强，点点头。
趁着杨威还没下班，杨风语悄悄溜回了家。
芳姨正在做饭，听见声响后一脸惊喜，“苗苗？吃饭了吗？”
“芳姨，我都多大人了，别叫我小名啦，杨威不在吧？”
陈芳摇摇头，又拉着杨风语坐下，倒了一杯他很喜欢喝的花茶，“苗苗，芳姨也看见你那个视频了，可真帅呀。”
杨风语懵逼：“什么视频？”
陈芳点开某音递给杨风语，“这个，是你吧！这两天可火了！”
杨风语没在意，按下陈芳的手机，“芳姨，我今天回来是有事想问，您还记得小树哥哥吗？”
另一边，秦方丛直接去了杨威公司。
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他必须和杨威交代清楚。
到的时候杨威正好开完会，热络地邀请秦方丛回去吃饭。秦方丛也没推拒，主动承担起司机。
“杨叔，”秦方丛喊道，“还是为了苗苗的事情。”
提起杨风语，杨威又沉了脸色，叹了一口气说道：“回去再说。”
“靠！”
听见陈芳的话后杨风语满脸震惊，“原来我扔票那天他们都在？芳姨，他们是不是说我坏话！”
陈芳有点无奈，刚想开口，就听见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偌大的落地窗毫无遮拦，杨风语一转头就看见了停在门口的那辆黑色大奔，一激灵，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不行不行，芳姨，我得先走了。”
刚走到玄关，下方便传来的交谈声和脚步声，杨风语脚步一顿，又转了回去。
这个时候下去肯定会被抓个正着。
本想回房间，结果又想起门锁了，钥匙也被自己摸走了。
“卧槽……”杨风语无处遁形，而门口已经传来密码锁的声音，杨风语一急，直接蹲在靠窗的沙发后，只露出一双发亮的眼睛，“芳姨，你掩护我！”
陈芳笑意，愈发无奈，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已经被打开了。
“芳姐，你先去准备吃的吧，小秦今晚在家里吃。”
杨威一进来就支走了杨风语的外援，杨风语原本还从侧边探出半个头，一听这话立马缩了回去，气鼓鼓地蹲在沙发后。
还说没有联系！
他半年回一次家，两次都能碰上！
还说没有帮杨威！
大骗子！
正想着，杨威已经走到杨风语躲着的这个沙发坐下，又示意秦方丛在旁边的宽沙发坐。
陈芳端上两杯茶，没忍住朝杨威身后看了一眼，严严实实，一根头发都没露出来。
秦方丛注意到她的视线和不自然的神色，有些疑惑。
等到陈芳回到厨房，杨威这才清清嗓子开口：“上次你和我说他的音乐天赋很不错，好好打磨是玩音乐的料，我也想了很久，勉强能理解。”
沙发后的杨风语一怔。
还没高兴几秒，杨威接下来说的话又让杨风语瞬间低落。
“可你看看，这么大的人了，要不在好好读书，要不就找地方上班，他呢？打着追逐梦想的旗帜，天天干的都是什么事？出口成脏就不说了，抽烟，喝酒，还打群架，我看他是想气死我！”
杨风语抱着膝盖一屁股坐了回去，头越埋越低。
“这些事如果不是那天小朗告诉我，如果没有你兜着他，我看他早就……唉！”
杨风语又是一愣。
是秦朗告诉杨威的？
他果然冤枉秦方丛了，杨风语轻轻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件事，小秦你也不用再劝我，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他做得怎么样我看得见，那就是一无所获。并且，我不能理解这种音乐形式。音乐的确分为很多种类型，他为什么要坚持一条不被看好的道路呢？”
杨风语猛地抬起头，握紧拳头，情绪拉满，正准备起身和杨威据理力争，就听见秦方丛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脚下一软，又缩了回去。
“因为热爱。”
秦方丛说道，声音沉稳。
“您应该明白厚积薄发的道理，很多努力都藏在暗处，他一直在追梦，而不是做梦，这件事本身是没有对错之分的。如果您相信我，那就相信他，很快就会看到成绩。”
秦方丛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措辞，杨风语心跳的飞快，下一秒，就听见他说：“他很棒。”
这句话听不出情绪波动，却在杨风语的心里引起剧烈震动，一字一句都像是天上坠落的流星，狠狠砸进他心里。
杨风语眼眶一热，闭上眼，用微凉的手背覆在上面，生生忍住了酸涩。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小树哥哥还是护着他的，一直都是。
秦方丛给他那么多次暗示，他没认出来就算了，之前还因为这件事和秦方丛发过火，闹过脾气耍过赖。
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他的哥哥，怎么可能不向着他。
杨风语有点委屈，更多的是开心。他休学做说唱小一年时间，没有得到杨威的任何赞许与支持，没有成绩，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到底有没有熬出头的机会。
只剩下一腔孤勇和无谓坚持。
但是秦方丛不一样。
秦方丛不仅教他编曲，帮他录音，甚至语气平常的说出他没有的自信，就好像认定他是一块还没来得及被发掘的璞玉一样。
遇见伯乐的感觉，杨风语终于明白了。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落在他的深色卫衣上，杨风语把头埋进臂弯，很轻地哼了一声。
杨威沉默不语，只有一声重重的叹息。
“追逐梦想这件事本身就不是错误的，他学来的那些坏习惯才是。”秦方丛又道。
杨风语蓦地抬起头，一边睫毛上还挂着眼泪，转头去听秦方丛接下来的话——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秦方丛继续：“至于抽烟，喝酒，说脏话这些事，我和您持相同立场。”
“草……”杨风语极小声地骂了一句，悄悄从侧边探出半个头，皱着鼻子撇着嘴瞪秦方丛。
秦方丛神色间闪过一瞬的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常，扶了扶眼镜，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他从小就爱唱歌，我是知道的，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就不愿意再唱歌了，谁能知道他现在开始玩什么说唱。”
“年轻人的热爱没被消磨是一件好事，你说的对，我并不想干涉他追逐梦想，我只是觉得他一直在做无用功，从根本上的努力方向就不对。这种文化本身就不被大众接受理解，换句话说，如果他今天唱的是流行歌，我还真不一定反对。”
杨风语想起他不愿意唱歌的理由，心情沉了下去。
秦方丛：“杨叔，对于追梦这件事，只有喜不喜欢，没有对或不对。hiphop的确是一种小众文化，但小众不代表错误，而是意味着有很多可能性。”
听见这话，杨风语深吸一口气，一下子站了起来，在杨威耳边点开他发的新歌，“不信你听！”
这一下把杨威惊得不轻，“你……你个小兔崽子！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杨风语握着手机绕到沙发前，因为腿蹲麻了，一屁股在秦方丛旁边坐下，“你根本都没听过我的歌，凭什么就直接否定我啊？”
刚说完，后颈就被秦方丛微凉的手捏了一下，杨风语脖子一缩，气势却一点没小，“这是小树哥哥教我做的伴奏，歌词是我自己写的，这首歌才发了半个月，还没有结算，已经挣了快五千块了，不比你刚创业的时候差吧？”
秦方丛轻笑一声，大拇指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杨风语的后颈，他的脖颈纤长细腻，一手就能握住。
杨威一言不发，还真的把那首歌听完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杨风语，你知道我创业一年的时候一个月挣多少钱吗？”
“什么意思？”杨风语不解。
“这样，你爸我是个商人，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能挣到我当初挣到的数目，我再也不干涉你做音乐，怎么样？”
杨风语一激灵，刚想窜起来，忘记秦方丛的手还握着他脖子，又被拉了回去，差点直接撞进秦方丛怀里。
不过他没时间管这么多，语气颇为激动地对杨威说道：
“好啊！一个月就一个月，一言为定！”
“好，那相反，如果你达不到这个数目，立马给我回陵大上学。”
“所以你挣了多少钱？”
杨威眉头一挑，报出个数字，神色间透着得意：“也不多，就刚好够这一套房子的首付而已。”
杨风语：“……”